第20章 反间计

高欢造反的消息传开,尔朱众人的反应不一:尔朱仲远等不以为然,尔朱兆非常愤怒,只有尔朱世隆感到非常紧张。

尔朱仲远等认为,以高欢穷得叮当响的十万部众和冀州一州之力,与兵强马壮的尔朱集团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把高欢和刘灵助等划在了一个水平线上。尔朱兆的愤怒可以理解,因为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真的被两次结拜盟誓的兄弟高欢给骗了。尔朱世隆很冷静,他意识到,既然勃海王、冀州刺史、第一领民酋长这些光亮的头衔笼络不了高欢,从侧面说明高欢志向高远。

倘若任由高欢做大,尔朱家族的末日就要到了。

尔朱世隆立即通知尔朱兆、尔朱仲远等,兵合一处,为了家族事业共同对付高欢,趁高欢刚刚起步把他消灭在萌芽状态。但是,尔朱世隆没有想到的是,高欢现在已经不是萌芽状态了,他已经长成了碗口粗的小树,具备了抵抗风雨的能力。

尔朱兆也没有把高欢放在眼里,他对那十几万六镇人太熟悉了,能打仗拼命的连一半也没有,武器装备又差,就这些人打打游击、捣捣乱还行,要真跟尔朱铁骑真刀实枪地对阵,还不是自取灭亡?

尔朱家族出兵了,分别从并州、洛阳、徐州三个方面,合计步骑十万浩浩荡荡杀向信都。尔朱兆亲率两万精兵直扑殷州,广阿城区区五千人马,加上士卒刚刚归降人心未安,甭管李元忠多么牛,广阿很快就被攻下了,李元忠逃往信都。

开局不利,信都震动。

高欢仔细盘点了下自己的兵力,从六镇流民中精选出三万步兵,这些日子东拼西凑算是凑够了两千骑兵,另外高敖曹手下还有三千汉兵。这就是自己的全部家底了。对手呢,兵力十万,包括了尔朱荣起家的部族精锐。当年,他们曾以七千人打垮过葛荣的百万之众,尔朱铁骑是六镇人绕不过去的阴影。这样看起来,胜算不大。高欢心里有点不踏实。

窦泰献了一计。

“尔朱家族不是铁板一块,尔朱兆跟其他人貌合神离,对这三路人马只要稍稍地用点心,保证先让他们家里乱,不战自溃。”窦泰出身将门,父亲和哥哥本是怀朔镇将杨钧的手下,在六镇第一拨叛乱中都战死了,窦泰怀着满腔仇恨抬着父兄的骸骨投奔了尔朱荣。窦泰这人不但武功高,而且善用谋略,在元天穆平定济南邢杲的战役中表现突出,因功封子爵。当高欢出镇晋州的时候,他便追随高欢担任了镇城都督、参谋军事,窦泰妻子娄黑女是娄昭君的妹妹。

窦泰给出的这条计策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反间计!”

“对方的主帅都是尔朱家族的近亲,反间能奏效吗?”

“能。尔朱家族早就显示出不团结的征兆:尔朱荣被害,尔朱兆归咎于尔朱世隆。不曾参与废立新帝,尔朱兆曾经要攻打尔朱世隆。实际上尔朱家族两大阵营已经形成。尔朱兆人数少,但他的部队是尔朱集团的主力,也是战斗力最强大的。”

“不指望他们互相攻击,关键时刻互相拆台就够了。”

按照窦泰的部署,一些谣言不胫而走。在尔朱家族的军队里,有很多亲高欢的人,也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谣言很快就传入各位主将们的耳朵。

“尔朱世隆、尔朱仲远兄弟合伙要谋杀尔朱兆。”

“尔朱兆与高欢勾结,要杀掉尔朱仲远。”

本来相互间就有些嫌隙和猜疑,这些话一传,大家疑心更重了,都怕自己先出兵会被人家借刀杀人,在没有摸清各自的底牌之前,谁也不肯首先向高欢进攻。十万人的剿匪部队就停顿在了那里。怎么办?要打仗就得先解决好内部问题。首先明白过来的是尔朱仲远,这家伙虽贪才好色,可军中有两大牛人,所以第一个识破了高欢的计谋。两大牛人是斛斯椿和贺拔胜。

贺拔胜是智勇双全的猛将,斛斯椿的能耐也不亚于贺拔胜,斛斯椿出场晚些,作为史上著名的“忽悠专家”,正是他的参与让大魏朝的历史出现了重大转折。

斛斯椿的简历

姓名:斛斯椿,字法寿

籍贯:广牧富昌

职务: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城阳郡公

特长:善于察言观色和忽悠

斛斯椿的家族原先在河西地放马牧羊,天下乱起后河西的部族纷纷参与叛乱,斛斯椿知道跟这些乌合之众混没有好结果,但在那种形势下,往往不做朋友就得做敌人,没有中间选择。既然不打算加入叛军,家乡自然没法待了,斛斯椿就和父亲一起带领家人赴秀容川投奔了尔朱荣。他善于察言观色,会说话,加上一肚子计谋,很快就成为尔朱集团管理班子的一员;河阴之变后任尔朱荣大将军府司马,后来又到东徐州做了刺史。尔朱荣死后,作为尔朱集团核心成员之一,他既怕孝庄帝清算尔朱一党,又怕尔朱兆不能成功,所以采取了两边都不靠的观望态度。正好偏安一隅的梁朝见中原内乱想趁火打劫,梁武帝萧衍立汝南王元悦为魏主,陈兵边境,打算再复制一次元颢的故事。斛斯椿投奔元悦,成为元悦草台班子班底成员。等尔朱兆闪电般打进洛阳,元悦一看自己没什么戏,就灰溜溜地跑回建康去了。斛斯椿无奈只好又回来找尔朱世隆,大家在一个战壕里共事多年,尔朱世隆也没怎么为难他,节闵帝还让他做侍中,成为节闵帝身边的要员。这次他和贺拔胜一起跟着尔朱家族讨伐高欢。

有这么两个人精在那摆着,尔朱仲远很快就认清了一个道理,就是:大敌当前,千万不能乱了自己。毕竟尔朱兆是自家人,自家人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斛斯椿、贺拔胜过去跟尔朱兆交情不错,于是尔朱仲远派他俩去跟尔朱兆沟通。经过斛斯椿的努力,尔朱兆终于答应跟尔朱仲远见面谈一谈。但尔朱兆仍然心怀疑虑,为了预防万一,他来的时候还带了三百名亲信骑兵。见面时,满怀疑惧的尔朱兆始终把马鞭子握在手里,目光游离,心不在焉,根本就没有听明白尔朱仲远的话。没聊几句,尔朱兆便找个借口溜出了尔朱仲远的大帐,他带的那三百骑兵在那等着,尔朱兆上马就跑。来了没谈正事就散了,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尔朱仲远没法子,便让斛斯椿、贺拔胜赶快去追。追是追上了,尔朱兆翻了脸,把两个人都给扣了起来。尔朱仲远、尔朱度律一看尔朱兆翻脸了,担心尔朱兆下一步会把矛头对准自己。为了保存实力,也顾不上斛斯椿、贺拔胜了,领着自己的部队就开溜了。

反间计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