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曾差点死在海上

乌云笼罩了整个世界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是黑沉沉、摄人心魄的汪洋大海。四周除了海,望不见任何事物,任何。我坐在靠右边船舷的位置,冷淡的雨水和苦涩的海水交杂在一起,玩儿似的淋泼到身上,猛的时候像一种抽打,抽得人麻麻的。海浪在嘶吼咆哮,浪头已经远远高过我的头顶,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波接一波地扑过来,每一次都几乎要掀翻我们这艘小船……生命像挂在枝头的一片叶子,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

我死死抓着前面座椅的椅背和侧面的船舷栏杆,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海水从我的头上一个劲地淌下来,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脸早已被海浪拍得木然,眼睛辣辣的,可我不敢动,连抹一把脸上的水也不敢。我呆滞得,像一个命运的顺服者。

我可能是要死了,死在这深海里。

啊,人生奇奇怪怪走到这里,就要这样草草率率结束了吗?……

早上七点半左右,我从哲思顿码头登上船,前往一个叫“环滩岛”的岛。据说这个岛从空中俯瞰像一枚戒指,海清沙白,好似遗落在海上的一颗明珠,因而有很多人冲着这浪漫的名头去那里,但我不是因为戒指而去,而是因公出差。我参加的当地常见的一日团,同行的都是天南海北的陌生人,奇怪竟然是大妈大叔居多。我们乘坐的是一艘中型快艇,目测有二十几座,并没有坐满。船有顶棚,四周通透,我一看就知道这种船开起来后一定是浑身溅湿,但我还是挑了个靠船舷的座位——只是想拍照时前面没有人头遮挡。和每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一样,这一天也是晴空万里,骄阳似火。这里是东马来西亚的沙巴州首府——亚庇,靠近赤道,一年四季都是烈日当空,偶有阵雨,下一下就过了。

浪不大的话,航程大概一个半小时,在当地诸多海岛游里,这条路线算挺远的。

船开到开阔的海域后,就是蓝天、白云、阳光、碧海,船起起伏伏,人昏昏欲睡。我其实一直不喜欢在交通工具上睡觉,但兴奋了一阵后,也忍不住打瞌睡,勉强撑着一丝精神头,时不时睁眼看看海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朦胧的意识突然感觉到阳光不在了,浪大了些,船比先前颠簸了一些,浪花开始以不寻常的频率和面积溅到脸上。我醒了醒神,发现蓝天白云早已没有了,已然身处在一大片淡薄的阴云之下,再看看前方不远处的天空,似乎乌云更厚重些。看来遇到海上变天了,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不是第一次出海,风里雨里都走过。这么长的航程,中间遇到一片乌云也没什么稀奇,海水要蒸发,乌云要下来。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开了大概一个钟,航程已过大半。我脑海里想象着缩小版的地图,从相对距离上来看,我们离环滩岛不算太远了——尽管在浪大的情况下可能还要再开一个钟。我浪漫地构建着一幅情景,那个岛可能就在乌云的另一端,只要穿过去,就能拨开云雾见小岛。就像玄幻故事里的套路一般,美丽的地方都不会那么容易抵达,必要先经过一番风雨考验,只有被上天选中之人才能通关,而且往往通关得有些稀里糊涂。故事的女主角——也就是我——身怀盖世武功,被海水冲到沙滩边,一睁眼,竟已身在蓬莱仙岛,一位翩翩公子出现在她眼睛上方,问她你是谁……咳咳,想多了……

船依旧向前开着,朝着茫茫乌云底下,船长和船员小黑哥们都很坦然,想必是习以为常。我睡意全无,开始盯着海上,看着世界一点一点变化——也没别的地方可以搁置视线。回望背后,瞥见天际一片乍亮,那是来的方向。我们正行驶在广阔的波涛暗涌中,如果从上帝视角看,我们渺小得都有点壮观了。

但是很快,我发现情况并不那么容人乐观。海浪剧烈地此起彼伏,尖锐得像千刀万剑一般,人坐在船上都能感觉到万剑穿心的恐惧,于是本能地抓紧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船颠簸地很厉害,一时骤然腾空,一时猛然跌落,同时还有左右大幅倾斜,随时都好像要倾覆,就要倾覆了,真的要倾覆了,心脏时时刻刻都在经历失重、压迫、跳脱。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但是跟冲刷在身上的海浪比起来,雨水已经不足一提。它唯一的存在感是,当它流淌到嘴唇上时,舌头感知到的不再只有咸味。我开始后悔,不该构想什么破烂玄幻故事,我一点也不想被冲到某座仙岛上去,哪有什么天选之命啊,只要掉下这海里,谁都得死翘翘,连一声叫喊都来不及有,秒沉,消失。去他妈的,我不想死在海里啊!

小黑哥终于装不下去淡定,用蹩脚的中文喊道:“不要担心,扣好救生衣,手扶紧,我们很快就能开过去的。”他的声音轻飘飘,几乎要被风雨带走。

只要是一个有正常理解能力的人,都知道这话意味着:我们危险了,生死难料!

没有人敢追问什么,没人能真正回答,没人承受得起真实的答案。所有人都在默默地承受着,等待着,等待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巨浪滔天,海水哗哗哗地嘶吼,天地间嘈杂、慌乱,却又静得出奇,没有人语。我感受到了人世间莫大的孤寂。海水肆无忌惮地扑向船里,每冲击一下,船舱里的人们就会集体发出“啊”的一声,随着船的起伏,屁股每一次被颠起来又落下去的时候,又是一阵集体的“啊”。人们唯一能发出的声响,便是这种本能式的一两声惊叫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一点人的存在感,仿佛我们都已经消失。正因为这一两声惊叫,搁在这汪洋大海之中,才更显生命无声无息。

我知道每个人心中都充满忧虑和恐惧,但是在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还没到来之前,我们默契地都没有出声,怕引起死神的注意,怕打乱了某种可能叫作命运的东西。

可是我更怕的是,就这样沉默着到终点,一点声响都没有。我慌乱地扫了一眼船里,好像只有我一个年轻人。也许是因为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沉默使得他们不那么年轻。我旁边的那位阿姨,始终紧闭着双眼,埋着头,眉头紧锁,似乎已然绝望,就在等着那一下……一阵浪又冲来,我在这一次几近倾覆但终又逃过来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冲小黑哥喊道:“Is it OK?”我想我还是委婉的,如果用中文翻译我最深层的意思,这句话是问:“我们会死吗?”

他本来凝重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一丝微弱的来自人间的笑容,也够减轻片刻的恐惧。他说了那一刻最管用的话:“OK OK,没问题,很快可以开出去的。”他紧抓着船舷,面朝我们坐着。我默契地不再看他,让彼此都有空间继续去照顾自己的内心世界,毕竟随时都可能结束,抓紧着吧。我知道我问也是白问,但哪怕只是这么一点点来自人的声响,都让我觉着自己尚未死去。

小黑哥冲船长说了些什么,船突然停了下来。我的天,它竟然停了下来!这简直比开动着更可怕。我们是要放弃了吗?船在海面上东摇西摆,虽然没有任何参照物,但我模模糊糊的方向感,感觉到它在前后颠簸的同时还在横向打着转,它可能从原来的前方,转到了左前方,又转到了左后方,然后又转到……啊啊啊……我已经没有方向感了,完全迷乱,分不清前后左右、东南西北。船正朝着它朝着的方向,就这样吧。四面八方,能望得见的地方,全都是海,全都覆盖在乌云之下。连先前那一点天际的乍亮都没有了,海天一色,黯黯沉沉,连天空都消失了。在这苍茫汹涌的海上,我在哪里?完了,我们彻底完蛋了!

我看到浪在咫尺之间腾起,已经远远高过我的头顶。只要它想吞噬我,我毫无抵抗之力。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面对它了,穷尽毕生的感知,找不到合适的反应。我好像也沉默了,顺服了。在船倾斜到极点的那一刻,我的心揪成一团,本能迫使我紧闭双眼拼命在内心祈祷:阿弥陀佛耶稣上帝如来佛祖各路神明,我这一生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却没有做如果有机会活下来我保证好好过……

一道浪狠狠地冲击在脸上,脸麻麻的。我低着头,等着……片刻后,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我抖抖脑袋,震落眉眼间几滴海水,睁开眼,望向这深沉大海。我要看着它,就像它看着我一样。

船竟然重新开动起来,向着——我不知道是什么方向的方向——黑压压的远方开去。谁也说不准那里会有什么,是某座小岛,还是永无止境的海……我不敢真的抱有希望,只能麻木地想象,想象着船其实几乎已经开到了迷云的边缘,只要再往前开一点,就能抵达蓬莱仙岛了——再坚持一下,再往前开一点……

船从停下来到开起来,整船人都陷在沉寂中,异常的安静,甚至连被海浪冲击的瞬间,原来那种集体“啊”的一声,也变成了闷声不吭的承受。他们是否也像我一样,也在心里祈祷什么?

我突然想,原来濒死是这样安静的。没有歇斯底里的呼叫,没有挣扎,甚至连不甘心都不能,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无力的顺服。该用什么解释这结局呢?命运吗?虽然从来没有信过命运一说,但此刻信什么不信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就当是命运吧。只能这样了。

如果我此刻掉了下去,海会有多深?会很冰冷吧?我怕冷,也怕黑。整个世界都会瞬间安静吧,安静得像真空。我再也呼叫不出声来,也听不见别人对我的呼叫,只能这样了。我会一直一直沉下去吗?这个星球会在什么深度承接住我渺小的躯体?是否真的会有灵魂之类的东西飘去什么地方?如果有的话,我还能看一眼我的爸爸妈妈吗?啊,这么大这么深的海,望不到边际,这个世界永远也找不到我了,我彻底消失了。只能这样了。

要怎样跟这个世界告别呢?我小心掏出手机。可是连告别也不能啊,手机没有一丝信号,即便写一条遗言,也只能和我一起葬身海底。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写遗言,万一到了某处有神来之信号呢,忽然又意识到自己一辈子都在犹犹豫豫,到了这个关头还在犹犹豫豫简直是失败到了终点。于是左手扶紧前面的座椅,右手紧握手机,在腿与船壁之间的一点点间隙,颤颤悠悠打出一个一个文字:“姐,我在海上遇到暴风雨,可能是要死了,让爸妈别……”遗言没能写完,海浪在激荡,船颠簸得特别厉害,我的右胳膊在船舷上猛磕了一下,生疼。死亡的感觉又逼近了一点。要不是手机攥得够紧,早就被甩落进海里。我把手机塞回口袋,不敢再拿出来。

船还在开着,不知道往哪里开着,一刻不停,但四下里茫茫然都是一样,一点希望的影子都望不见。船依然一次次被顶上巨高的浪尖,然后又猛地跌落到深谷,发出“嘭“的巨响,每一次都好像要粉身碎骨了。

人还能做什么呢?快要死掉,又还没有死掉。低头看见脖子两侧垂着的耳机,那是上船前怕途中无聊早就挂好的。我戴上了耳机,音量调大,瞬间音乐声和海洋的咆哮声融合在一起,我不安的心终于有了寄放之处。我就那样暂时逃离到了生与死的真空夹层,待定,等待命运确定。

望向远方,一直到天际,都只有黑压压的乌云,铺天盖地的乌云,世界上怎么能有那么大片的乌云呢?简直大得过份!为了要包住我们,不给我们留一丝缝隙逃出,竟不惜包住了整个地球。

看得久了,时不时地,我会臆想遥远的地方是不是有座小岛,真的好像有座小岛呢,依稀高出海面一点点。那是岛吗?盯着那处好久之后,还是不得不承认,那只不过是浪。然后再换一处重新开始臆想。真希望出现一座小岛啊!

船又开了好久好久,仿佛一个世纪……依然还是无穷无尽的海。船又停了几次,像迷途的羔羊,跑着跑着突然停下来,四处张望一下,继续跑。我不知道船长在干什么,但我希望他知道,我们都只能寄希望于他。雨停了,可是也无济于事,泼过来的浪仍是一波接一波。不知从何时起,被溅湿的频率变得规律起来,屁股被弹起再跌到座椅上时,又有了集体“啊”的声音,甚至还有“哎哟”。好像已经开过了最愤怒的海。现在要解决的是迷途,如果开到没油……不管怎么说,最恐怖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我几近麻木地盯着远方天际,继续搜寻可能永不会出现的岛。我又盯上了某一处,盯了好久好久,它像一抹随时会消散的影子,微弱地挂在天边。也许是一座小岛吧,也许……

突然想起我那还未写完的遗言,要不要写完呢?可是暂时好像不用死了,心已经麻木了,写遗言的情绪少了点。一想到这,我恨不得骂自己:“混账东西,非要死了才好!”我掏出手机,在下一个死亡征兆来之前,得把它收个尾,预备着,一旦情况不妙,点击发送——发不发得出去就是命了。“让爸妈别太伤心。假如我死了,不要满大海地找我了,找不到的,大海太大了,我就这样走了哈。人都是要死的,早死一点就不会老了。爱你们,照顾好爸妈。再见!永别!PS:没有信号,你可能根本收不到这条信息。”我把手机塞回口袋,继续望向远方。

那是一座岛吗?!这么久了,它还稳定在那,虽然它只是一条浅浅淡淡的线,但那略微凸起的“一”字就像用毛笔写在了天边,水墨色,没有消失成浪。那是一座岛,那就是一座岛!

我一刻也忍不住,立马指着那个方位,兴奋地大叫道:“Island! That’s an island!”我是想提醒船长往那个方向开。船里面也兴起一些唏唏嘘嘘的话语声,终于重回人间的声音了。

小黑哥望了望,笑着说:“Yes, we survive.很快就到了。”这一次,他的笑终于是真的。

神明真的存在吗?不管怎样,我说话是算数的。

小黑哥跟船长说了几句马来语,船长加大了马力,似乎还调了调方向盘,更加奋力、更加精准地朝着那个“一”字驶去。天上的乌云终于有了边界——它竟然还知道有个边界——不久后被我们甩在背后,迎接我们的,竟然又是蓝天白云,骄阳似火——阳光抚在我手背上时,我一时好想爆粗口。这波死去活来的经历,对人来说是生死场,对天气来说好像只是开了个玩笑。算了,大难不死该庆幸,就这样吧。

船平稳地开着开着,我渐渐发现,那个小岛并不是平平坦坦的“一”字,它渐渐有了凹凸的轮廓,渐渐膨胀。我想象着,这会是一座什么岛呢?是汪洋大海中一座无名小岛吗?会不会根本没有人烟在上面?会不会连棵椰子树都没有?我背包里带了一袋面包,但只有一袋。会不会像汤姆汉克斯一样要荒岛求生?是否要靠钻木取火生烟来向远方经过的船只求救?这么想一想,有一点忐忑,还有点小激动。

再过了一会儿,我凝神细望,竟然看到锅盖型的水墨色岛上隐约有白色点点。我去,那不是无名小岛,那是我们登船的起点,亚庇!我们七兜八转,搞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真是一个玩笑!

回到码头,大家像没事人一样,排队有序下船,但我听到有人终于铿锵有力地吐出了两个字:“我靠!”小黑哥想跟着学来着,但是学不像,大家都笑了,没人再教第二遍,一股憋气已经出了。踏上岸的那一刻,我的腿都在颤抖。我快步离开水边,在码头休息区的凳子上,支撑着坐了下来,隐约感觉身体仍然在晃动。但是仔细盯着脚下看,踩了踩,我确定那是水泥地面,不是船舱底。我坐了好半天,脑袋里空空如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我只是像个重生者,开始重新感受这个世界。身边人来人往,叽里咕噜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小卖铺有小孩在买冰淇淋,那种一圈圈摞在玉米筒上像便便的冰淇淋,海水哗啦啦冲刷着海里的立柱,立柱上结满了蚝壳,海上时不时有快艇轰隆隆开过,一水之隔的对面是热带雨林覆盖的加雅岛,我背后码头外的公路上,汽车的引擎声连绵不断,阳光真旺盛啊,整个世界热热闹闹……这些,就是活着的感觉。

我掏出手机,删掉了那条没有发出的遗言。越是真正要紧的人,我越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曾经历过什么滔天大浪。给工作群里发了条,说我刚刚差点死在海上,群里的代表性人员回复了一个“啊”的表情包,波澜不惊地表达了惊讶。无所谓,就这样吧,我的人生重新开始了,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去做。

我拖着狼狈不堪的身躯,走到小卖铺门口,跟老板说我想要一根冰淇淋,她问我想要牛奶味还是巧克力味,我说要牛奶和巧克力味。其实图片上并没有双拼口味,我只是随口一说,想开个玩笑来加强活着的感觉而已。想不到她说OK,转身接出了牛奶冰淇淋。正当我猜想她可能听错了我的意思但我也打算随便时,她停下牛奶味,转到另一个头接出了巧克力味。啊,双拼还可以这样,也是可以!她给我接了好大一根冰淇淋,我有种被偏爱的欣喜。

我从背包里翻出钱,上面还有水,赶紧在裤子上蹭了蹭,递过去。马来的纸币竟然是防水的,实在明智。她找给我零钱时,关切地问了我一句:“Are you OK?”我愣了一下,疑惑一个陌生人为何会这么问。她指了指我的衣服,我一看,上面满是海水淋湿后又晒干而留下的奇形怪状的盐渍。她又补充说看我在那边坐了好一会儿。我心里暖暖的,回答她,我很好,谢谢!

走在路上,又有人小心翼翼看我,但我并没有觉得尴尬,反而满心喜悦——我还能被这个世界看见。凌乱的头发,脸上的细盐,衣服上奇形怪状的盐渍,都是我经历过一场生死后留下的痕迹。舔着冰淇淋,我突然自个儿傻笑起来——我还是赚了,这根冰淇淋,除了有牛奶味和巧克力味,还有海盐味。

记2017年12月14日,海上突遇暴风雨,死里逃生。后来才得知,早在同年的1月,有人在同样去环滩岛的海上不幸遇难。世事无常,希望每个人可以平安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