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過去與未來的辯證之緣

“二十世紀，我們人類的科技可以說是突飛猛進、一躍千里。短短數十年間，人類乘坐火箭環繞地球飛行，甚至在月球表面留下足印，而到了二十一世紀，我們更嘗試向火星進發！這一切似乎都在說明，宇宙的神秘面紗早晚會被我們揭開……當然，我這樣說或會引來科學家的訕笑，因為知識是沒有止境，科學也是沒有盡頭的，宇宙奧秘並非三數十載便能破解，但如今畢竟我們已知道月亮上面並沒有兔子。”

說話者的幽默打破了沉悶氣氛，讓講堂裏面響起了一陣笑聲。穿着整齊套裝站在講台上面的是一個年約三十歲、風姿綽約的女性，她正是學術界知名的學者，有“考古學之花”美稱，專門研究古代宗教及神話的考古學家莊美娜博士。她伸手撥了一撥耳鬢的頭髮，笑對台下三百多個聽眾說道：“我在這裏只想指出一點，讓在座各位好好思考一下——科學這種東西是不是已經否定了神話傳說的真實性，把我們的祖先判定為妄想症病患又或是想像力豐富的作家？”

兩個年青人剛想起身離開講堂，聽到這裏不禁對望一眼，慢慢的又坐了下來。

這兩人大概是高中生吧？年紀只在十七八歲之間，似乎與古代宗教什麼的扯不上任何關係。不過凡事總有例外，他們的確為了個人興趣老遠來到這裏參觀展覽和出席講座。其實這個只是本市一所三流大學在暑假期間舉辦的“古代宗教展覽會”，因為題材吸引而在社會上造成了小小話題。可惜“雷聲大雨點小”，展覽會的展材及資料既少，主辦單位又沒花什麼心思，邀請到來主講的幾個嘉賓缺乏知名度，使展覽會變得十分無趣。

惟一吸引來客的便是“莊美娜”三個字。

莊美娜在考古界的名氣很大，除了因為她那出眾的美貌，其考古成就也是非同小可，先後參與了多個古代遺跡的發掘工作，並且從古代文獻中考證出波士頓海底神殿的方位。莊美娜答應出席這個三流展覽會，坊間均大感意外，也使這個講座成為展覽會最具號召力的項目，吸引了包括兩個年青人在內、接近四百名聽眾走進講堂。

“世界上沒有神仙，你們都這麼認為吧！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們祖先為何要編一個這麼大的謊言出來？你們不再相信祖先的故事了嗎？中國人，還有埃及人、巴比倫人、印度人、希臘人甚至維京人，全部都有一個屬於自己民族的完整的神話體系……一般人或許覺得東西方的神話風馬牛不相及，更引證了各自幻想的說法，其實那只是外行人的錯覺而已。我來告訴各位，雖然那些神話表面上看來全不一樣，骨子裏卻是意義相同！

“除了天主教的‘排他性’較強——或許應該說是‘絕對排他性’，完全抗拒其他宗教和神祇的極權主義——全世界大部分宗教和神話是互通的，它們各有不同的領域，但又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和接觸，就好像我們世界有二百多個國家，卻又組成一個聯合國般。

“你們別只着眼於中國和日本、中國和印度、希臘和羅馬這些鄰近地區之間的神話交流……宗教和神話的互動關係並非只是鄰近地域的影響。天堂、地獄，全世界也有這一種概念，還有一些較冷門的神祇，竟然出奇地相似，這說明什麼？

“如果神靈並不存在，東西方的神話傳說便是人類自有歷史以來最大的一個謊言，而且這個謊言近乎完美！”莊美娜說到這裏，雙手按着面前的桌子，俯身向前凝視聽眾說道：“你們願意這樣詆毀你們的祖先嗎？”

台下一片譁然，聽眾們交頭接耳，響起了許多不同的聲音。過了好一會，莊美娜雙手在空氣中虛按一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繼續說道：“我認為，在古代一定有很多不可解的事情曾經發生過，方會有那麼多神話傳說出現。別以為一切也可以用我們現今的科學來作出解釋，這些在古代不可解的事情，到了現在還是不可解！眼見科學家們用許多方法去論證古人為何創造神話，可是論據還未足夠……各位，你們相信有‘神’嗎？請聽我說，所謂‘神’其實只是一個名詞而已！就像‘人’一樣，只不過是一個發音，‘神’之所以變成一個在以前不可侵犯、現在不被相信的詞語，主要還是因為古代被我們祖先稱為‘神’的生命太過奇妙的緣故。假如在久遠的古代，人類遇見一個擁有超乎常人能力的高智慧生命體，那生命體對人類自我介紹時的發音不是‘神’，而是——讓我打個比方——‘馬’的話，現在放在廟裏受東西方不同民族供奉的便不叫做‘神’，而是叫做‘馬’了。

“別太抗拒‘神’這個名詞，盲目否定才是不科學！”

演講終於完滿結束，聽眾們報以一陣熱烈的掌聲。雖然內容和講題並不特別出色，但在這個惡評如潮的展覽會之中算得上是惟一的亮點了。

眾人紛紛起身離開講堂，兩個青年人卻走到講台前面，正在整理講稿和資料的莊美娜抬起頭來，望着兩人問道：“怎麼？”

“對不起！”其中一個棕色頭髮的男孩自我介紹道：“我叫易哲，是海灣公立中學六年級生，他是我的同班同學，叫做軒轅轟。”

旁邊一個身量較高、戴幼框眼鏡的男孩說道：“我們有些問題希望莊博士能夠解答。”

莊美娜微微一笑：“很好……是關於剛才的演講嗎？”

易哲點了點頭，“其實我們對古代神話很感興趣，我是學校‘不思議事件研究會’的會長，專門研究古代神話……”

莊美娜失笑道：“還有那麼一個研究會？你們學校真有趣。”

易哲臉上一紅，繼續說道：“我個人來說，當然相信這個世界是有神仙的，我有這種想法並不全是受到宗教影響，而是從神話當中得到啟發。博士研究古代文獻，你的感想一定比我強，我想確認一下……博士是不是相信神真的存在過？”

莊美娜嗯了一聲，過了好半晌才說道：“我不能肯定地告訴你。正如剛才說過，現代科學未能否定神的存在，亦無法證明神的存在，在此之前妄下判斷，無論說有還是沒有都是不科學的。但是從個人感情出發……”說到這裏，莊美娜望了易哲一眼，笑道：“不要說‘相信’，應該是‘希望’這個世界有神存在吧！儘管找不到實質證據，但在浩瀚廣闊的宇宙之中，只有人類實在太寂寞了。”

“這個並非神話研究者的論調，聽來反而像是外星生物存在論。”易哲伸手搔了搔頭頂喃喃說道。

“不是一樣的嗎？”莊美娜似乎很愛笑，“神，無論是創造這個世界的造物主，還是其他協同管理人世的神祇，對於我們人類來說，不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擁有高智慧以及科技結晶的外來生命體’嗎？”

易哲追問道：“的確有人抱着這種論調——所謂神就是外星人。難道博士對於神的看法也是一樣？”

莊美娜搖頭道：“我打個比方罷了，這個世界亦非只有一個空間……以上全屬個人看法，與學術研究無關，在其他地方不能隨便亂說啊！”說到這裏，莊美娜把文件全部塞進公事包，笑道：“不好意思，我要回研究所了。”

易哲伸出右手和莊美娜相握：“多謝指教。”

“神……”一直默不作聲的軒轅轟突然開口問道：“神現在還存在嗎？”

莊美娜臉上露出詫異神情，良久才答道：“神曾經存在過，我是這樣相信着……時至今日，再沒有人相信神，因為祂們已經好久沒有在人前出現過了。”

易哲拉了有些魂不守舍的軒轅轟一把，說道：“看來神已經離棄我們啦……我們走吧！”

軒轅轟向莊美娜點了點頭，轉身跟着易哲走出講堂。

望着兩人的背影，莊美娜喃喃說道：“到了現在，還有年青人相信神的存在……神真是離棄了人類？還是躲在一旁窺探着我們？”

“現時空氣污染指數已接近危險警戒線，一小時內將有局部地區性酸雨，市民應該盡量逗留室內，避免讓酸雨接觸皮膚……”

聽到街角揚聲器傳來政府廣播，邢慧芝加緊步伐向海灣公立醫院走去。最近新香港常常出現酸雨，教人十分苦惱。作為一個女孩子，邢慧芝深知酸雨的禍害，要是被淋個正着，引起皮膚敏感事小，導致頭髮脫落便事大了。

醫院的自動門向兩旁滑開，邢慧芝急步走進大堂，酸雨才開始灑下。

咇咇∼短促的提示鈴聲自腰間響起，邢慧芝從衣袋裏取出最新型號的手機，將之放到耳邊。“喂？媽媽？……別擔心，我已經到了醫院，沒給酸雨淋着……知道了，待酸雨完全停下再離開嘛……嗯嗯，我先去看望雅恩，晚點再打電話給你！”

曾雅恩是邢慧芝的同班同學兼好友，兩人都是十五六歲年紀，暑假完結後便是中學四年級生。曾雅恩在暑假期間參加了一個考察團，到中國大陸的陝西地區進行為期二十天的地理考察，然而活動只進行到一半，便因為發生意外而被迫終止。回到新香港已經一個星期了，作為其中一名傷者，曾雅恩到現在還未獲批准出院。

據說考察團一行二十餘人在陝西平涼的高地遇上地震，因為出現了地陷情況，曾雅恩和另外數人跌進十數米深的地洞裏面，四小時後才獲救。考察團的領隊跟當地醫療人員商議後，決定作出緊急運送，把傷者帶返新香港接受治理。

可幸幾個傷者的傷勢均不算嚴重，至今只餘兩人還要留院觀察，曾雅恩便是其中之一。

“你今天精神好多了。”邢慧芝在病牀旁邊坐下來，望着躺坐牀上的曾雅恩說道。

曾雅恩眨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嗔道：“我早就康復啦！要不是那個醫生堅持，我早已經回家了！”

邢慧芝輕歎一聲，說：“你倒像沒事人一樣，那幾天我們都擔心死了！”

“那是意外，沒有人想要發生……”曾雅恩吐了吐舌頭，甜笑道：“結果有驚無險嘛！待我出院後，芝芝陪我去大吃一頓，慶祝我大難不死！”

“你滿腦子就是吃！”邢慧芝沒好氣地說道：“我怕胖，恕我不敢奉陪了！”

邢慧芝身材嬌小，與胖扯不上關係。曾雅恩卻很容易長胖，她摸着小腹皺眉道：“躺了幾天醫院，我真的胖了不少呢！”

“看來就像一頭小白豬！”曾雅恩皮膚白晳，邢慧芝才有此一說。“話說回來，你以後大概不敢獨個兒去旅行吧？”

“這個跟那個沒關係吧？要真撞了霉運，躲在家裏也會出意外。”曾雅恩又笑了笑，“何況我參加的是考察團，隊伍裏面有許多學長學姊，只不過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大家亂作一團、自顧不暇……就算你在我身旁，怕也只有一起受傷的份兒。”

“難道你連丁點害怕也沒有？”

“剛剛受傷時候會害怕啦！但事情都過去了，如果說以後不敢去旅行，那太誇張了吧？不是有一句成語叫‘因噎廢食’嗎？”

刑慧芝重新審視這個閨中密友，不禁對她另眼相看。“對啦！醫生有告訴你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醫院？”

曾雅恩側頭想了想，“大概明天吧？醫生都沒有檢查出什麼來。”

“那我先走了，”邢慧芝站了起身，“明天再來接你好啦！”

“這麼快？”曾雅恩望出窗外說道：“雨停下了嗎？剛才護士說這是酸雨啊！”

“沒事的！我到樓下去看看，待雨停了才走。”邢慧芝捉住曾雅恩的手掌輕輕揑了一下，然後轉身走出病房。

看見好姊妹完全康復過來，邢慧芝心裏十分高興，但回想起來，曾雅恩曾力邀她參加考察團，卻被她以家事理由拒絕了……所以當邢慧芝得知曾雅恩受傷後，她一直覺得很內疚，彷彿在現場便能保護曾雅恩一樣。

邢慧芝正要往升降機走去，走廊另一端卻傳來一把有些熟悉的聲音。“……沒想到你身體這麼不濟事！我都已經康復出院，你還要躺到什麼時候？”邢慧芝不期然停下腳步，又聽到另一把聲音說道：“少在這裏耀武揚威，我見到你只會加重傷勢，只怕開學了還得躺在病房裏頭！”之前那人又笑道：“既然你這麼說，我惟有認了……你真的不用我接你出院？”“快走快走！婆婆媽媽的令人噁心！”

病房房門被拉開，一個男生從裏面走了出來。只見他身量適中，頭髮黑得發藍，腦後還拖着一條小辮子。他隔老遠看見邢慧芝，臉上即現出笑容，“嗨！你怎麼在這裏？”

“納蘭學長。”邢慧芝揮手打了個招呼，說：“我來探望一個同班同學……她早前參加考察團，卻遇上意外受傷住院。”

“咦？你說的不會是曾雅恩吧？原來你們是好朋友？”

“納蘭學長認識雅恩？難道你也參加了那個考察團？”

那個男生叫納蘭龍，他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兩天前才出院呢！大家的傷勢並不嚴重，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頓了一頓，又問邢慧芝道：“你要離開了嗎？我們一道走。”邢慧芝沒有反對的理由，便與納蘭龍並肩同行。

納蘭龍和邢慧芝同是海灣公立中學的學生，納蘭龍要比邢慧芝年長一歲，暑假後便是五年級生。他也是地理考察團的成員，地震發生時跟曾雅恩一起跌進地洞，受了點兒輕傷，兩天前已經出院了。

“納蘭學長不像受過傷的樣子，我完全看不出來呢！”邢慧芝笑道。納蘭龍模樣討好，為人熱心隨和，雖然算不上學校裏的風頭人物，可是還是很容易交到朋友，就連個性比較冷淡的邢慧芝亦不禁健談起來。

兩人走到升降機前，納蘭龍按動按鈕，隨口說道：“你別老是叫我學長，怪難為情的……你可以叫我名字啊！”

邢慧芝又是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以往一直叫你學長，突然改口會很不習慣。”

“以前都是在學校裏打招呼，哪有在課餘時候遇見你？”納蘭龍搖了搖頭，說：“剛才你問我受傷的事？我只擦損了手腳，簡直是奇蹟……要知道地陷時候我和阿肇首當其衝，掉進地洞最深處，差不多有二十米！”

“在地洞裏面等候救援，會不會感到害怕？”邢慧芝好奇地問道。

“跌進地洞的八人全都昏迷了，所以不知道害怕。聽說是因為缺氧而短暫休克，要是救援行動再遲片刻，我們都會因為窒息而死掉。”升降機門徐徐打開，納蘭龍和邢慧芝雙雙走進裏面，繼續說：“我回復知覺時，已躺在當地的醫院裏頭……阿肇便沒那麼幸運，他頭部受到猛烈撞擊，因此要做許多檢查……你認識阿肇嗎？他是我同班同學，受傷的人當中只有他和曾雅恩仍然留院觀察。”

邢慧芝搖了搖頭算是回答。

“啊？你不認識他？”納蘭龍有些詫異，恰好這時升降機門再次打開，他一步跨出大堂，回頭又說：“那是我的同班同學，剛才我便是去探他。”

邢慧芝聳聳肩，彷彿全無興趣。

兩人東拉西扯的又談了一會，步出醫院時已經停雨了。

酸雨殘餘的氣味教納蘭龍想要打噴嚏，他捽了捽鼻尖，說道：“我有事情要辦，大概開課後才會在學校見面吧？”

邢慧芝嗯了一聲，心裏似乎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兩人互相道別，就在醫院正門前面分道揚鑣。

門端響起一陣清脆的鈴聲，店舖的角落有一個老人從堆積如山的古籍中抬起頭來，瞇着雙眼向門口望去：“阿龍？你很久沒來了！”

納蘭龍逕自走到老人跟前，笑道：“怎麼我每次來看你，你都在看書？”

那老人把眼鏡從臉上摘下來，徐徐說道：“書是永遠看不完的，惟有一直在看，看到死為止。”

“老伯說得沒錯，我們沒可能看完世界上所有書籍，但老伯看的都是我國古籍，總有看完的一天吧！”納蘭龍拿起其中一本古書，一邊翻弄一邊說道：“你應該多看網絡電視……廿一世紀的今天，一切都日新月異，整日躲在古董店裏頭，最終只會和社會脫節！”

“若果真如此，你為什麼經常來我這裏搗亂？”老人把手上的古本放好，說道：“你也會為了這些古物而着迷吧？而我可是對着它們一輩子的人啊！”

“喜歡是很喜歡，但也只是嗜好而已，不似老伯你呀！”納蘭龍踱到一個架子前面，隨手抓了一把金幣，讓它們從指間跌下，“況且我最喜歡聽老伯講故事了。”

“聽我說故事？”

“難道不是嗎？我記得老伯這樣說過：‘這裏所有古物也有數百年以上的歷史，在它們身上一定發生過不少故事，當中不乏可歌可泣、盪氣迴腸的感人情節……’我最喜歡聽老伯說那些故事……那些今時今日不會再發生的事情。”

“不會再發生？”那老人呵呵笑道：“小伙子！你沒有聽過‘太陽底下無新事’這句話嗎？還說什麼‘日新月異’，那不過是你們大驚小怪罷了……莫說現在，就算是未來，也沒什麼值得期待和驚喜！”

“老伯這樣說不是太過……太過坐井觀天了嗎？”納蘭龍思考着如何措辭，最後還是說了出來，“‘離恨號’長征火箭明天便要升空了！載着中國人前去火星……月球讓美國人搶先登陸，這火星嘛，終於輪到我們中國人了！”

老人呆了半晌，搖頭喃喃說道：“他們要坐火箭到哪裏去？天空上面不是我們人類應該去的地方，神明可不歡迎我們亂衝亂撞！”

納蘭龍失笑道：“老伯開始說故事了嗎？我最喜歡聽神話故事了！”

“你的態度不很好。”老人神情變得十分嚴肅，“阿龍，你別以為古籍上記載的都是虛假的神怪故事……神話在過去曾經真實發生過，將來也會重複發生！我從古籍中學會了許多事情，也能夠看到這個世界的未來！”

“未來？”納蘭龍聽得一頭霧水，摸着鼻子說：“神話時代不是指三千年前嗎？跟未來有什麼關係？”

老人用那雙充滿智慧的眼睛逼視着納蘭龍，悠悠說道：“我就是要告訴你，神話並非只局限於遠古時代……當我看見你口中那些所謂‘日新月異’的科技時，便知道了以往的‘神通’是怎麼一回事。”納蘭龍越聽越摸不着頭腦，老人見狀，不禁搖頭歎息，“如果是易哲，或許聽得懂我說什麼。”

易哲既是納蘭龍的學長也是他的好朋友，兩人同樣對古物很感興趣，經常來到這個古董店遊玩。納蘭龍苦笑道：“阿哲已被人稱讚得太多了……再說我也不是笨蛋！”

“我只是質疑你的耐性，你根本沒有細味我的話。”老人繞到一張桌子後面坐了下來，又問：“對啦！前陣子你是否去過什麼地方？”

納蘭龍點了點頭，挨着一座十八世紀的西洋鐘說道：“我沒有告訴你嗎？”

“當然沒有！不過我覺得你有點改變……在陝西有什麼難忘經歷嗎？你整個人都變得……變得成熟了和深藏了。”

“我終於也令老伯另眼相看了吧？”納蘭龍哈哈一笑，然後把事件始末詳詳細細地告訴了老人。

那時候地理考察團一行三四十人正在一片高地上進行鑽探實驗，未幾便感覺到幾次輕微震動。起初納蘭龍也不以為意，直到突如其來一陣劇烈搖晃，納蘭龍失去平衡摔倒地上，眼前景象使他完全忘了驚恐——本應堅硬的地面竟像海水一樣摺曲成波浪，並且向四周擴展開去！

一陣空洞的怪聲從地底傳來，幾乎同一時間地面出現龜裂，並從中央開始塌陷，納蘭龍腳下一輕便往下墜落。危急之間他仍試圖挽回劣勢，右手勉強抓住旁邊仍未崩坍的泥土，稍稍阻止了跌勢。然而地陷範圍繼續擴大，納蘭龍察覺掌中泥土散落，眼前一黑沒入了地洞之中。

也不知道是三四秒還是五六秒，一段極短時間內納蘭龍不斷下墜，只感覺到最少兩次撞擊，然後重重摔到洞底。或許因為挨了撞擊，又或許地洞裏有沼氣，納蘭龍掙扎着想要爬起身，卻終於失去了知覺。

“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被救出地洞……新聞報道應該有提及這個事件吧？幸好沒有人受重傷。”納蘭龍思緒重回現實，指着自己說道：“其他傷者還包括了我的一個同班同學和一個學妹，但都無甚大礙，最遲明天便可出院，回家休養。”

打從納蘭龍開始他的敍述，老人便放下手中古籍，全神貫注地聆聽。他凝視着納蘭龍，聲音似乎有些發顫：“剛才你說……地震在哪裏發生？是陝西嗎？”

納蘭龍微感詫異，“嗯……老伯你怎麼了？”

老人雙手按着桌面，顫巍巍的又站了起身，口中喃喃不知說些什麼。納蘭龍覺着老人神情有點可怕，不無擔心地問道：“老伯，你這是幹什麼？”

“……沒理由是這樣的，”老人聽不到納蘭龍說話，繼續自言自語：“應該只是巧合罷了……”

納蘭龍搔了搔鼻尖，忍不住追問：“什麼巧合？”

老人回過神來，搖頭苦笑道：“啊哈！人老了便會胡思亂想，其實沒什麼大事……咱中國地大物博，每一個地方也有自己的傳說，總不能事事都和神話有關。你說得不錯，我看太多書了！”

“老伯的意思，是說陝西有什麼傳說故事和這次地震有關？”納蘭龍心思靈敏，一下子便引發了聯想，“難不成我們遇上什麼神仙妖怪了？”

“沒這樣的事……才八百年而已，即便傳說是真的，也不可能會這麼快就……”老人像是說漏了嘴，改口問道：“阿龍，那次地震的起因查明白了沒有？是天災還是人禍？”

“外電報道曾提及青海的地下核試導致地殼出現異動，但國務院已經第一時間否認……咦？這種新聞老伯也知道，看來你也並非只懂埋首於古董裏面呢。”

老人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核試嗎？如果真是這樣……人類早晚把自己的世界葬送掉！”

納蘭龍笑道：“乖乖不得了！老伯又變成環保分子啦！”

“你知道什麼？”老人一瞪眼，冷笑道：“若然終於使到天神震怒，屆時人類就知道錯了！”

雖然納蘭龍是“不思議事件研究會”的委員，喜歡研究不可思議的事情，卻也覺得老人太沉迷於神話傳說裏面……他自己對於未經證實的事都會抱持懷疑態度，不肯輕易相信，所以才有“不思議事件研究會”的存在。不過話分兩頭，這個世界要真有天神存在，應該會變得更美好吧？

想到這裏，納蘭龍笑道：“老伯，你一定有什麼想法沒告訴我……也罷！待你想說的時候記得找我啊！沒錯阿哲是很聰明，也用不着把其他人都當傻瓜！”

老人似乎心不在焉，納蘭龍胡扯了幾句，見他都是虛應了事，覺得十分無趣，只好告辭退出古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