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黎塞留[1]的幽靈

在我們已經熟悉的紅衣主教府的一間房間裡,有一個人坐在一張桌子旁邊,兩手支撐著腦袋。那張桌子四角鍍金,上面堆滿了文件和書。

他的背後是一個大壁爐,火燒得通紅。沒有燒完的木柴倒在金色的大柴架上。爐火的火光照亮了這個正在沉思的人穿的華麗的衣服背面,枝形大燭臺上的蠟燭光照著他的正面。

看到這件紅色長袍和這些絢麗的花邊,看到這個因為默想而低下的蒼白的前額,看到這間冷冷清清的書房和那幾間靜寂無人的候見廳,再聽到衛兵們在樓梯平臺上走來走去的整齊的腳步聲,人們都會以為黎塞留紅衣主教的影子還待在他的這間房間裡。

不幸啊!這的的確確只不過是那位偉大人物的影子。如今,法國變得衰弱了,國王的權力不受尊重了,貴族又強大起來,紛紛鬧事,進攻的敵人已經越過邊界[2],這一切都證明黎塞留不在這兒了。

可是,最能說明問題的還不是那件紅色長袍並不是以前的紅衣主教穿的那一件,而是這樣一種孤獨的狀態,我們已經說過,那不是一個幽靈的孤獨狀態,而是一個活人的孤獨狀態,是這些沒有一個朝臣的空蕩蕩的走廊,滿是衛兵的院子;是從街上傳來的、透過這間房間的窗玻璃的嘲笑,全城聯合起來反對首相的狂風,震動了這間房間;最後,還有遠處不斷送來的槍聲,幸好這些槍聲都是毫無目的亂放的,也不會傷人,只是要讓在皇宮[3]周圍的衛兵、瑞士兵、火槍手[4]明白百姓手上也有了武器。說是皇宮,因為當年的紅衣主教府已經改了這個名字。

這個黎塞留的幽靈就是馬薩林[5]。

此刻,馬薩林孤身一人,感到軟弱無力。

“外國人!”他自言自語說道;“意大利人!這就是他們隨口說出的挖苦字眼!他們以這樣的字眼做理由,殺害了孔奇尼[6],把他吊起來,然後毀屍滅跡。如果我讓他們為所欲為,他們也會像對待他一樣,把我殺害,吊起來,消滅掉,雖然我從來沒有對他們做過什麼壞事,只是稍許向他們多要了一點錢。這些笨蛋!他們根本認識不到,他們的敵人並不是這個法語說得很差的意大利人,而是那些善於用純粹的巴黎口音對他們花言巧語的人。”

“對,對,”首相繼續往下說,同時露出了他特有的狡猾的微笑,不過這一次在他蒼白的嘴唇上浮現出的笑意似乎顯得有點兒古怪,“對,你們的議論在告訴我說,寵臣的好運氣是不久長的;可是,如果你們知道這一點的話,你們也應該知道我可不是一個一般的寵臣!埃塞克斯伯爵[7]有一隻鑲鑽石的漂亮的戒指,是他的做女王的情婦送給他的;我呢,我只有一隻刻著數字和日期的戒指[8],不過這隻戒指在皇宮的小教堂裡受過降福[9];所以他們無法按照他們的願望搞垮我。他們意識不到,他們喊來喊去都是這麼一句:‘打倒馬薩林!’我卻叫他們有時候喊:‘博福爾[10]先生萬歲!’有時候喊:‘大親王[11]先生萬歲!’有時候喊:‘最高法院[12]萬歲!’好呀!博福爾先生現在在萬森[13],大親王先生總有一天會去和他待在一起的,至於最高法院……”

說到這兒,紅衣主教臉上的微笑顯出一種仇恨的神氣,他的溫和的面孔似乎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哼!最高法院……讓我們以後看看我們怎樣來對付最高法院。我們有奧爾良[14]和蒙塔爾吉[15]。啊!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地來;可是,那些開始叫打倒馬薩林的人終於會叫出打倒以上那幾個人的,一個一個都會輪到。黎塞留在世的時候,他們都憎恨他,他死了以後,他們又時時刻刻談論他,他當時可比我現在還要遭到反對,因為他曾經好幾次受到驅逐,他還常常提心吊膽害怕被人趕走。王后永遠不會驅逐我,假使我不得不對百姓讓步的話,她會和我一同讓步的;假使我逃跑,她也會逃跑,那時候我們來看看那些叛亂分子沒有他們的王后和國王會怎麼樣吧。唉,如果我不是外國人,如果我是法國人,如果我是貴族,那就好了!”

接著他又陷入沉思。

處境確實很困難,剛剛過去的一天使這種處境更加複雜化了。馬薩林貪婪吝嗇,用苛捐雜稅使百姓喘不過氣來,百姓在他看來,就像代理檢察長塔隆[16]說的,只有靈魂而已,還因為人是不能拍賣自己的靈魂的,因而他企圖用打勝仗的消息哄騙百姓忍耐,可是百姓覺得勝利並不是可以吃的肉,很久以來,他們就低聲埋怨了。

但是事情還不僅如此,如果只有百姓低聲埋怨,由於當中隔著市民[17]和貴族,宮廷仍然是聽不見的;可是馬薩林太不謹慎,竟向法官們進攻!他賣出了十二張法院審查官的證書。擔任這種官職的人都花了很大的代價,增加這十二位新同事就會降低他們的價值,原來的審查官聚會在一起,對著《福音書》[18]發誓,他們決不能容忍增加新人員,並且要堅決反抗宮廷對他們的一切迫害。他們相互約定,萬一他們中間有誰由於這次抗拒行動失去職位,他們就湊錢償還他花掉的費用。

終於,兩方面都鬧了起來。

一月七日,有七八百名巴黎商人集會,反對打算新征的房地產稅。他們派十名代表去見奧爾良公爵[19],照他的老習慣,他很會爭取大家的好感。奧爾良公爵接待了代表。代表們對他表示他們決定不交這種新征的稅,即使拿起武器反抗國王派來強征的官員,也在所不惜。奧爾良公爵非常同情地聽他們發言,讓他們相信有希望得到解決,並且答應他們把這事告訴王后。最後他請他們回去,同時說了一句親王們慣常說的話:“會考慮的。”

在另一方面,九日那天,法院審查官來找紅衣主教,他們中的一個代表大家說話,他說話的語氣堅決大膽,紅衣主教不禁大吃一驚。因此,他在打發他們走的時候,像奧爾良公爵一樣,也說了一句:“會考慮的。”

於是,為了要“考慮”,宮廷召開了會議,又派人找來財政總監埃梅裡[20]。

這個埃梅裡,百姓人人都恨他,首先因為他是財政總監,任何財政總監都招人恨;其次,應該指出,因為他不大配做財政總監。

他是裡昂[21]的一個叫巴蒂契裡的銀行家的兒子,這個銀行家因為破產,改名叫做埃梅裡[22]。黎塞留紅衣主教看出他有很大的理財才能,就向路易十三推薦,說他的名字是埃梅裡先生[23]。為了使國王能任命埃梅裡擔任財政總監,黎塞留說了他許多好話。

“太好啦!”國王回答說,“我很高興您對我提名讓埃梅裡先生擔任這個正派人才能擔任的職位。別人對我說過,您保舉那個巴蒂契裡壞蛋,我還擔心您會強迫我接受這個人呢。”

“陛下!”紅衣主教說,“請陛下放心,您說的那個巴蒂契裡已經給吊死了。”

“啊!好得很!”國王大聲說道,“怪不得大家叫我公正的路易[24],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在埃梅裡的任命書上簽了字。

就是這個埃梅裡當上了財政總監。

首相派人去找他,他臉色發白、驚慌失措地跑來了,同時說他的兒子當天在皇宮廣場差點給人殺害。一群人在路上遇到了他,指責他的妻子生活奢侈豪華,她的一套房間全張掛著金黃穗飾的紅絲絨。這個女人是尼古拉·勒卡米的女兒。尼古拉·勒卡米在一六一七年做過御前秘書,他來巴黎的時候,身上只有二十個利弗爾[25],現在,他剛把九百萬利弗爾分給他的幾個孩子,自己還留著四萬利弗爾的定期利息收入。

埃梅裡的兒子差點給悶死,有一個鬧事的人提議,緊緊地壓他,直到他能把吞下去的金銀都吐出來。財政總監一心只惦記著這件事,頭腦裡別的什麼也不能想,所以這天的會議沒有做出任何決定。

第二天,首席院長馬蒂厄·莫萊[26]也受到了攻擊,雷茲紅衣主教[27]說過,馬蒂厄·莫萊的膽量在各方面都可與博福爾公爵先生和孔代親王[28]先生相比,而這兩位被認為是法國最勇敢的人。第二天,據說,這位首席院長受到百姓的攻擊,百姓威脅他,說別人想給他們造成的不幸,要找他負責。可是首席院長帶著他常有的鎮靜的態度,既不激動,也不驚訝,回答說,如果騷亂的人不服從國王的命令,他就要在各個廣場上豎起絞架,立即把他們當中最搗蛋的吊死。百姓反過來對他說,他們求之不得看到把絞架豎起來,好用來吊死那些以百姓的苦難為代價換取朝廷的寵愛的壞法官。

事情並不就此完結。十一日,王后到聖母院[29]望彌撒[30],每個星期六她都照例這樣做的,這天有兩百多個女人跟在她後面走,口口聲聲叫著要求主持正義。她們並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想跪在她跟前,想得到她的憐憫,可是衛兵們攔阻住她們,王后傲慢地走過去,對她們的叫喊連聽也不聽。

下午,又重新舉行會議,會上決定一定要堅持國王的權威,因此,第二天,十二日,要召開最高法院會議。

那一天,就是我們這個新的故事[31]開始的那個晚上的白天裡,當時國王十歲[32],剛剛出過天花,因為要去聖母院感謝聖母保佑,使他身體恢復健康,他在皇宮四周、塞納河的兩岸和新橋[33]上都分段地設置了他的衛兵、瑞士兵和火槍手[34]。在望過彌撒以後,他到了最高法院,他坐在給他臨時安排的座位上,不僅維持原來的敕令,而且又頒佈了五六條新的,照雷茲紅衣主教的說法,一條比一條更危害國計民生。因此,最高法院首席院長,大家都知道,前幾天是擁護宮廷的,可是現在卻大膽地抗議這種把國王帶到最高法院強迫大家一致通過的做法。

但是,特別強烈地反對新稅的是布朗梅尼爾院長[35]和布魯塞爾參事[36]。

頒佈敕令以後,國王回皇宮去。他經過的路上兩旁聚集了許許多多人。不過,大家只知道他從最高法院出來,卻不知道他在那兒是承認了百姓的權利,還是進一步對他們進行壓制。他走過的時候,一路上聽不到一聲慶賀他恢復健康的歡呼聲。相反,百姓的臉上都顯得憂鬱不安;有一些人甚至帶著威脅的神情。

國王雖然回宮,衛兵們仍然待在原來的地方沒有離開。人們擔心大家知道最高法院開會的結果以後就會發生騷亂。果然,各條街道剛剛傳開國王不但不減稅反而增稅的消息,一群群人就聚集起來,到處響起雷鳴般的喊叫聲:“打倒馬薩林!布魯塞爾萬歲!布朗梅尼爾萬歲!”因為百姓都知道布魯塞爾和布朗梅尼爾替他們說了公道話;雖然這兩個人很有口才,也毫不起作用,但是他們仍然很感激他倆的好意。

士兵們想驅散這些人群,並且不許他們叫喊,誰知道在眼前這種情況下,人越來越多,叫喊聲也越來越響。國王的衛兵和瑞士衛兵剛才又接到了新的命令,叫他們不僅要堅守崗位,而且還要派人到聖德尼街和聖馬丹街去巡邏,因為那兒人特別多,騷動也特別厲害。就在這時候,巴黎市長到皇宮求見。

他立刻受到了接見。他報告說,如果不馬上停止這些敵對的行動,兩個小時以後,巴黎全城就要發生武裝衝突了。

宮裡正在商量應該怎樣對付的時候,衛隊的副隊長科曼熱回來了,他的衣服全撕破了,臉上沾滿了血。王后一看見他,大吃一驚,不禁叫了一聲,接著問他出了什麼事。

原來是百姓一見到衛兵,就像巴黎市長預料到的那樣,人人都給激怒了。他們紛紛跑到有鐘的地方,敲起了警鐘。科曼熱毫不退讓,他抓住了一個仿佛是主要的煽動鬧事的人,下令吊死在特拉奧阿十字架[37]上,好殺一儆百。士兵們於是把這個人拖走,要執行科曼熱的命令。但是走到中央菜市場[38]的時候,士兵們受到了石頭和長戟的襲擊。那個給抓住的叛亂分子利用這個機會逃掉了,一直逃到隆巴爾街一座房子裡,士兵們立刻撞破了門追進去。

這種強暴的行為毫無結果,他們並不能找到罪犯。科曼熱在街上留下一個崗哨,帶領其他的人回到皇宮向王后稟報詳情。一路上百姓對他大叫大喊,不斷地威脅他。他手下有好幾名士兵給長矛和長戟刺傷,他自己也挨了一石頭,正砸在眉心。

科曼熱的報告證明了巴黎市長的意見是正確的。他們不可能和一場重大的叛亂對抗。紅衣主教派人到百姓中去傳播這樣的說法:衛隊分段在塞納河沿岸和新橋上面站崗,只是為了聖母院裡的彌撒禮,不久就要撤回。果然,在下午四點鐘左右,隊伍全向皇宮集中;在士官門設置了一個哨所,又在盲人收容院設置了一個,第三個哨所設置在聖羅克崗。皇宮的院子裡和底層全是瑞士兵和火槍手,大家都在待命。

當我們帶領讀者進入馬薩林紅衣主教書房的時候,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這間書房以前是黎塞留紅衣主教的書房。我們在上面已經見到馬薩林聽到傳到他耳中的百姓的埋怨聲和在書房裡清晰可聞的槍聲,心裡在想些什麼。

忽然,他抬起頭來,就好像一個打定主意的人那樣,微微皺著眉頭,眼睛盯住一座就要敲十點的大掛鐘,然後拿起放在手邊一張桌子上的一隻鍍金的銀哨子,吹了兩下。

一扇藏在帷幔後面的門悄悄打開了,一個穿黑衣服的人輕輕地走過來,在安樂椅後面站住。

“貝爾奴安,”紅衣主教說,他頭也不回過來,因為他知道吹了兩聲哨子,進來的準是他的侍從,“宮裡值班的火槍手是哪個部分的。”

“是黑隊火槍手,大人。”

“哪個人的隊?”

“特雷維爾[39]的隊。”

“在候見廳裡有這個隊的軍官嗎?”

“副隊長達爾大尼央在。”

“我想,是一位好軍官吧?”

“是的,大人。”

“給我一套火槍手的軍服,幫我穿上。”

侍從像進來時一樣輕輕地走出去,片刻以後,他拿著紅衣主教要的衣服回來了。

紅衣主教默默地沉思著,脫下他為了參加最高法院會議穿的禮服,換上軍人的外套,因為他以前在意大利打過仗,所以他穿上軍服顯得相當瀟灑。等到他完全穿好以後,他便說:

“去替我把達爾大尼央先生找來。”

侍從這次從當中的門走了出去,不過依舊是不聲不響,靜悄悄的,就像一個幽靈。

紅衣主教獨自一人待著,他很得意地對著一面鏡子照著;他還年輕,因為他剛剛四十六歲,他身材比一般人矮些,但是相當優美;他的臉色紅潤漂亮,眼光炯炯有神,鼻子很大,可是長得非常勻稱,前額寬大威嚴,褐色的短頭髮稍稍有點彎曲,胡須要比頭髮黑一些,因為經常用鉗子卷,所以始終是卷起來的,這就使他顯得更有風度。

他掛好肩帶,然後洋洋自得地欣賞起自己的雙手,這雙手受到極好的保養,非常好看。接著他把拿在手上的火槍手戴的麂皮大手套丟在一旁,戴上普通的絲手套。

這時候,門打開了。

“達爾大尼央先生到,”侍從說。

一個軍官走了進來。

這個人在三十九歲和四十歲之間,身材矮小,但是勻稱,有點瘦,眼睛機靈有神,黑胡子,頭髮卻開始花白,一個人日子過得太好或者太壞,都會這樣,特別是一個褐色皮膚的人。

達爾大尼央在書房裡走了幾步,他認出了這間房間,因為在黎塞留紅衣主教執政的時期,他來過這兒一次。他看到在書房裡除了他隊裡的一個火槍手以外,沒有別的人。他朝這個火槍手看了一眼,就認出了穿著這套衣服的是紅衣主教。

他必恭必敬地站著,但是神態莊重,完全顯得是一個以前經常見到王公貴族的有身份的人。

紅衣主教注視著達爾大尼央,他的目光深沉,而且十分機智。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以後,又沉默了幾分鐘,才說道:

“您就是達爾大尼央先生嗎?”

“我就是,大人,”軍官說。

紅衣主教又看了一下這個聰明的面容和這張由於年紀和閱歷而表情過分難以捉摸的臉,可是達爾大尼央經受得住這樣的觀察,他過去曾給更加銳利的眼睛看過[40],那雙眼睛比眼前審視他的這雙要厲害得多。

“先生,”紅衣主教說,“您要跟我出去一下,或者不如說,我要跟您一起去。”

“聽從您的吩咐,大人,”達爾大尼央回答說。

“我想親自視察皇宮周圍的幾個哨所;您認為會有什麼危險嗎?”

“危險,大人!”達爾大尼央驚訝地問道,“什麼危險?”

“據說百姓全造反了。”

“國王的火槍手軍服是十分受人尊敬的,大人,最多帶上四個人,我就可以狠狠地趕跑一百來個搗亂的百姓。”

“可是,您沒有看到科曼熱遇到的事嗎?”

“科曼熱先生是衛隊的人,不是火槍隊的人,”達爾大尼央回答說。

“這意思是說,”紅衣主教微笑著說,“火槍手比衛隊的士兵有本領?”

“每個人都特別喜愛自己的制服。”

“除了我,先生,”馬薩林依舊帶著微笑說,“因為您看,我已經脫下自己的衣服,換上你們的了。”

“哎呀,大人!”達爾大尼央說,“這是謙虛的表現。至於我,我可以聲明,如果我穿上紅衣主教大人的衣服,我會心滿意足,必要的話,我會發誓決不再穿別的衣服。”

“說得對,不過為了今天晚上到外面去,穿我原來的衣服恐怕很不安全。貝爾奴安,拿我的帽子來。”

侍從拿來一頂闊邊的軍帽。紅衣主教戴上帽子,那樣子挺像一個騎士,然後轉過身來對達爾大尼央說:

“您有幾匹裝上鞍的馬在馬房裡吧,對不對?”

“對,大人。”

“那好!我們出發吧。”

“大人需要帶幾個人?”

“您剛才說過有四個人,您就可以趕跑一百名暴民,如果我們可能碰到兩百名,那就帶八個人。”

“請大人決定。”

“應該是我聽您的,”紅衣主教說,“不,從這兒走。貝爾奴安,給我們照路。”

侍從拿起一支蠟燭,紅衣主教從他的書桌上拿起一把帶孔小鑰匙,打開通向一座暗梯的門,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皇宮的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