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漆黑的夜晚被狂风撕破了宁静的伪装,暴雨砸落在身上犹如长鞭抽打一样生疼,连日来的高温终于在这一晚爆发了。她浑身湿透,披在身上的那件可笑的浴袍在雨水的浸泡下犹如冰块一样沉重而冰凉,交织的巷道仿若迷宫,她跌跌撞撞的穿梭在里面,就像是黑暗中孤身游荡的幽魂一般。
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哪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逃,远远的逃跑,短短的几个小时,这原本就不堪的命运再次变得更加不堪,幽暗的小道仿佛看不见尽头,她靠在墙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赤裸的双脚已是一片狼藉,交错的伤口不断的涌出鲜血,踩在冰凉的雨水中,锥心的痛,她仰头望天,夜空又高又深,乌云遮蔽了月光,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唯有磅礴的大雨砸得她睁不开双眼。
为什么?不过是双眼一闭的事情,她却还是做不到……
她自嘲的轻笑,却越笑越停不下来,绝望而无声的讥笑在这寂静无人的漆黑小巷里显得那样的悲凉。
她做不到,哪怕闭上双眼,那人淫邪的笑脸还是在脑海里清晰的呈现,她做不到,哪怕咬牙坚持,那缠绕在鼻尖的烟酒味还是恶心得想吐,她做不到,哪怕努力的忘却,那人的体温熨帖在身上,双手在肌肤上游走的触感仍然让她浑身颤栗。
她又要继承那样的命运吗?成为那个男人交易笼络巴结的工具,然后在某一次无法承受的暴虐中悄无声息的死去,从这段肮脏不堪的命运中解脱?
她做不到……
那个男人的双手解开了她的衣衫,伸向她的后背,在摸到她内衣的暗扣时,她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小七,怎么没来上课?你知不知道快考试了!”
是啊,快考试了,快到暑期了,她怎么不知道啊,她也很想去学校,很想参加考试,很想过一个悠闲快乐的假期,很想……做一个正常的女孩……
怎么会不想呢?
她忽然睁开双眼,幽暗的台灯,陌生的房间。
她曲起右腿,狠狠的一脚踢上那张丑恶的脸,然后迅速翻身跃起,跪坐在男人身上,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扯下已经被男人解开的内衣缠上男人的脖子,死命的勒紧。
她赤裸着上身,台灯昏暗的灯光将她的身影倒映在墙上,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Leon长大嘴巴,满面涨得通红,发出呜呜的叫声,她一咬牙,直接将自己的手臂塞入男人的口中,以堵住他的呼喊,很快便有鲜血顺着被咬的地方流了出来,尖锐的疼痛却仿佛无法传递到她的神经,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
昏暗的房间,一人,一尸,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男人瞪大的双眼仿佛在死死的盯着她,空白的大脑开始一点一点的回神,她蹬着双腿慢慢后退将自己整个人缩进了墙角里,抱着双膝,不住的颤抖。
她完了。
所有的疯狂消磨殆尽后,留下只有绝望,这一次,没什么能让Carter放过她了,她可以死,反正着该死的命运她也受够了,可养母呢?小八呢?多年以后,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是不是又会开始重复她们的命运?不,她不要这样!
她扶着旁边的柜子一点点的站了起来,双腿虚脱的微颤着,手臂上的血蜿蜒成一道长长的血痕慢慢的往下滴落,她咬着牙走向尸体,将他拖到床上,用被子盖住,然后将地上的血迹清理了一下,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铺面而来,扬起她凌乱的黑发,那张尖削的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狂风呼啸了半晚,豆大的雨滴终于开始落下,一滴一滴,越来越密集,赤裸的双脚在墙上小心翼翼的摸索着,顺着水管慢慢往下,还好后巷没人守着,不然她也没有机会这么顺利的逃出来,也许是他们太自信了,也许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她这样一个身份低微手无寸铁的女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双脚落地的刹那,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裹紧了这件原本属于Leon的浴袍,刚才突然听见了门外的响动,一个焦急抓了浴袍就爬出来了,此时赤裸的上身贴在棉质的浴袍上仍然没有安全感,她抱紧了自己,磅礴的大雨中拔足狂奔起来,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后巷瞬间犹如白昼,她狼狈的身影犹如那洪流中挣扎的卑微的生命,倔强却凄凉。
已经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跑了多远,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浑身再也挤不出一丝的力气,双腿好似已经没了知觉,够了,她靠着墙轻笑,如果被抓到就认命吧……眼眸一点一点阖上……
“小七!”
猛然睁眼,大雨早已停了,天边竟已经泛白,远处的巷口已经有了人影的走动。
没有被找到吗?还是说那些人还没有发现?
无论如何,她短暂的庆祝自己的好运。
撑着墙站了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她用力的甩了甩脑袋,耳边仍是嗡嗡作响,身手湿透的浴袍不知何时已经半干了,她解开腰带,重新裹紧了在系上,天色一点一点开始亮了起来,她尝试着走了两步就开始摇摇欲坠,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发酸发痛,咽了咽口水,就连嗓子都痛,她发现自己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
糟糕的身体状况,迷蒙的前路,她孤零零的站在巷子中央,如同迷途的幽魂。
直到第一缕阳光照进这个巷子,落在她的肩上,一点一点的蔓延,暖暖的,就像……那个人的笑容一样……
刚才叫醒她的也是他么?
她自嘲一笑,眼中渐有泪水弥漫,模糊了视线。
走投无路的自己,可以去找到吗?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