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清晨时分,日出的光辉自地平线的交界处一点一点的扩散开来,黑暗悄然退去,她抱膝蜷缩在床角,阴影中的面容开始逐渐清晰,连同脸上那一抹没有擦去的泪痕。
推门声突兀的响起,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女人跌跌撞撞的闯进来紧紧的背靠在门上喘息着,整个身子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痉挛,时不时的抽搐一下,那张枯瘦的面孔似乎更加衰败了几分,嘴唇不住的哆嗦着。
她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翻身下床,熟门熟路的打开床旁的柜子,伸手进去摸索着,不一会儿掏出一小袋东西,女人立刻双眼放光的盯着她手上的东西,扑了过来。
“等等。”
她高高举起手,企图用另一只手暂时阻挡女人,但那东西仿佛是一根导线,没有出现之前,女人尚能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此时此刻已经被导线所引爆,全然不顾一起的疯狂伸长了双手想要夺过她手中的东西。
几道长长的血痕在尖锐的指甲用力扣抓之下赫然出现在她的手臂上,她轻哼一声,女人突然间如遭雷击,怔楞了几秒,踉跄的后退两步,然后抱着自己不断哆嗦抽搐的身子蹲坐在地上,鼻涕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脸上一片凌乱,浑身上下犹如千万只蚂蚁撕咬般的折磨让她很艰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对不起……小七…七……”
她的心脏猛地一抽,难受之极,同时,也愤恨至极,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无论是那个怯懦温和的三哥,还是冷艳靓丽的五姐,亦或是活泼开朗的六姐,还是眼前这个真正亲手抚育了她的女人,所有人的命运,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男人才会变得这么不堪,如果有机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闭上了双眼,努力的放松了自己握紧成拳的手,咽下了梗在胸口的那一口气,这才睁开双眼。
蹲坐在地上的女人已经完全瘫倒了下去,像一条离水垂死挣扎的死鱼一样,瞳孔向上翻着,嘴角也隐隐渗出了白色的泡沫,她紧拧着眉头,摊开掌心,死死盯着躺在那上面的东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飞快的从抽屉的暗格里取出工具,熟练的安装,麻利的按住女人,抽出她的手臂,在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和多处溃烂的伤口中寻找到一丁点完好的地方,眼疾手快,一针下去,随着针管内白色浑浊的液体被一点一点的推进女人的身体中,她也逐渐的停止了抽搐,慢慢平复了下来,那双恢复了清明的眸子内写满了无奈怨恨绝望的挣扎。
待针管内的液体还剩下4分之1的时候,她突然停止了推进,一把扯出了针头。
“小…小七?”
她单手托着女人的肩膀,视线相对。
“一点一点的减少,你可以熬过去的,相信我。”
女人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那张曾经抱在怀中的稚嫩面孔已经成长得如此坚强了,她的眸子如此的漂亮,细长的眼睛像极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若说她们真的是母女可能都有人相信,她的瞳孔漆黑如墨,就像是一块神秘的宝石一般,那里面正倒映着自己的模样,干枯,憔悴,腐朽,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小七,我信你…”女人自嘲一笑,“可我不信他能放过我……”
药效已起,那酷刑般的折磨转瞬便被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所代替,视线开始出现幻觉,她坐在地上,转头看向窗外,露出一个痴痴的傻笑,仿佛已经置身与药物所编织的美梦当中,目光中带着一丝骄傲,一丝青涩,她抬起那干瘦手臂在空中慢慢挥舞着,仿佛在跳一支美妙的交际舞,面前的男人高大帅气,正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她……
她默默后退几步,看着地上那个张牙舞爪的如同干尸般的人,无论她的幻觉有多么美好,现实却是如此的丑陋……
讲桌上的东XZ回了原处后,她绕开那个做梦的人,悄声踏出门外,紧紧关上房门,小八正乖巧的坐在椅子上。
“妈妈呢?妈妈说让我等着,她给我做早餐呢!”
她走过去,拍拍女孩脑袋。
“妈妈有些不舒服,在房里休息,小八不要去打扰知道吗?如果你做得到…”
她背在身后的手慢慢伸出来,那个裹了巧克力酱的甜甜圈在包装袋内散发着诱人的色彩,女孩眼睛一亮,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
“嗯!做得到!”
“乖。”
她将甜甜圈递给女孩,忽然想起昨日自己是怎样救下了这只差点被那人吃了的甜甜圈,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一夜而已,却恍若隔世。
睡眼惺忪的John出现时,小酒馆里已经坐了十数个粗鄙健壮的男人,领头的总要最后出现不是么?她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那个从楼上下来的男人,以及脖颈处隐隐露出的凌乱的吻痕。
这个身高一米九的白皮肤长头发邋遢男人曾经还是一个小啰啰,如今已经是Carter的几个得力助手之一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上位的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记不得…他的右臂上纹着一只巨大的骷髅,当他高举手臂,用力向下挥舞时,那只骷髅因为肌肉的膨起而更显得狰狞,鲜血飞溅,骷髅黑洞洞的眼眶下挂着一道长长的血痕,清冷的月色中,那一幕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中,从那晚过后,她便再也没能叫出过“四哥”“五姐”这两个词……
“哟,我们七小姐在想什么呢?思春?”
几声口哨接着响起,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她不疾不徐的抬起头来,那只骷髅已经近在面前了,她眼中的恨已经被完美的隐藏,只剩下一片冷漠。
“可以走了?”
“当然~”
John摸摸鼻子,那淫邪的目光看着她站起来,从脖子,到胸口,腰肢,小腹,仿佛用目光将她剥开了一般,即使很恶心,她也只是皱了皱眉,然后从容的从他身旁走过,男人舔了舔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辆脏兮兮的老吉普带着他们一群人呼啸而去,尘土飞扬,待渐渐散去后已经看不见车的影子了。
夕阳西下,灯火璀璨,街头的艺人吹出了一个巨大的泡泡换来一阵鼓掌,她那五彩斑斓的东西轻飘飘的经过她身旁时,她悄悄的伸手戳了戳,砰。
一个妇女怀中的孩子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对她无奈的摇摇头,她耸肩:与我无关,他的眼睛又弯成了月牙。
“小七,明天上午11点,这里见。”
“不要这么叫我。”
“小七。”
“……”
“不见不散!”
他挥着手,看着她的背影慢慢隐没于人群之中,却始终没得到一局回应,但他知道她肯定是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