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时间,可以去拿报告了。
程小溪把夏伊依拍的X光片递给医生,医生对着日光灯看了一眼,立马得出了结论:“你的手腕骨折了。我不是骨科医生,你去骨科病房找那里的值班医生处理一下吧!”
啊?我真的骨折啦!
虽然夏伊依有思想准备,可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觉得自己的手腕只是扭伤了而已。现在,她的肠子都悔青了。
我为什么要上那个雪坡?我为什么要去体验像风一样滑行的快感?我为什么忘了不能用手撑地?
唉,事已至此,想什么都已经晚了,只求我的手腕伤的不严重,不用做手术。
夏伊依又颓又丧地带着程小溪往骨科病房走去。她们来到骨科病房找值班医生,护士告诉她们:“医生去病房看病人去了,一会儿回来。”
她让夏伊依坐在医生办公室等一会儿。夏伊依扎的马尾辫歪了,散落的头发凌乱地飘在她的耳畔。她缩在椅子上,右手握着左手,把左手举高,看起来十分狼狈。
程小溪站在她旁边,摇着头说道:“啧啧啧!这就是你感悟人生的结果,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把自己摔成骨折!”
夏伊依像一座铜像一样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有气无力地答道:“你就别说我啦!我早就后悔了。”
“我看你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感悟人生了,容易出事。”说完,程小溪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她不是嘲笑夏伊依,只是觉得这件事太可乐了。
夏伊依没有理会程小溪,她不安地看着门口,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做手术!千万不要做手术!
这时,一个挺拔的男人穿着她熟悉的白大褂朝她走了过来。夏伊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立马把眼睛瞪的如铜铃。
值班医生见到夏伊依,也是一愣,但他迅速调整状态,从程小溪手里拿过X光片,放在阅片灯上看了一眼。
“你这是柯力氏骨折,不严重,用石膏固定四周差不多就可以了。你跟我去治疗室,我给你打石膏。”方擎天像对待一个普通病人一样给夏伊依作出诊断。
夏伊依之前的不安已经被方擎天打消了,可另一种不安又占据了她的小心脏。
我怎么忘了我可能会遇到方医生呢?哎呀,我回家还没来得及洗澡,我身上有没有汗味?对了,我出门的时候连镜子都没有照一下,我的头发是不是很乱?
她跟在方擎天身后,刚松开右手,想梳理一下自己的一头乱发,方擎天就转过身问道:“你什么时候扭伤手腕的?”
夏伊依赶紧放下右手,又重新握住左胳膊,第一次梳头未遂。
“大概是今天上午11点半的时候。”
方擎天让夏伊依坐在凳子上,然后一边准备东西一边接着问道:“你怎么受伤的?”
“我滑雪的时候摔了一跤,就摔成这样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医院?”
“我以为只是扭到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来医院?”
“因为……疼……”不知道为什么,夏伊依越说越心虚。
方擎天准备好要用的东西,走到夏伊依面前,轻轻地握着她的左手,平静地说道:“你还知道疼啊?”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责怪。
夏伊依低着头,皱着眉头咧着嘴,她刚要疼得喊几声“哎呦”,却一下子闭上了嘴。她不想让方擎天看到她自作自受的一面。
方擎天拿起一块纱布蘸了蘸盆子里温水,轻轻地帮夏伊依擦患处。夏伊依猛的闭上了眼睛,她以为自己将迎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可手腕处却传来一阵舒服的感觉。她睁开一只眼睛,看到方擎天正在轻柔地擦拭自己的手腕。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记住了,以后不管是脚崴了还是手扭了,都要第一时间来医院拍个片,免得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间。”方擎天把患处擦干净,然后开始给夏伊依的手腕打石膏。
夏伊依好奇地看着方擎天把石膏条放进温水里浸泡,连梳理头发都忘了。
等石膏条里的气泡冒完以后,方擎天捞出石膏条,抹平,然后放在石膏棉上,托起来放在夏伊依骨折的手腕处,再用绷带从近端向远端呈螺旋形缠绕。他熟练地缠着绷带,专注而认真。
夏伊依听着自己的呼吸声,默默注视着面前的方擎天。他的头发干净整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他的额头光洁饱满,他的眉毛就像一把黑色的小刀,他的睫毛不算长但很浓密……
看着看着,夏伊依的小心脏又开始乱跳,那是她再次心动的信号。
虽然她告诉自己不要再爱上眼前这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可她的心跳背叛了她。她再一次沦陷在对方擎天的爱慕中。
缠完绷带,方擎天轻轻按压石膏塑形,使石膏紧贴夏伊依的患处,防止错位。
“疼吗?”方擎天忽然抬头温柔地问道。
夏伊依慌乱地用右手梳理了一下头发,轻轻地“嗯”了一声。
“马上就好了,你再忍耐一下。”说完,方擎天拿起一把剪刀,开始修剪石膏,让夏伊依的手指露出来。
夏伊依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柔声问道:“打完石膏,我可以回家吗?”
方擎天没有立即给出答复,他剪完最后一下,开口道:“石膏虽然打好了,但还没有干透。如果这时候你不小心压到石膏、撞到石膏,让石膏变形了,很有可能压迫血管、神经或者软组织。”
看到夏伊依的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他接着给出了结论:“我建议你等石膏干透了再回家,免得发生意外情况,压到血管引起坏死。”
说这话的时候,方擎天避开了夏伊依的眼睛,开始低头收拾东西。其实这种程度的骨折完全可以打完石膏就回家休息,只要注意不要压到、碰到石膏就可以了。夏伊依又不是不知轻重的小孩子,自然能保护好手上还没干的石膏。
可方擎天却还是违心地给出了留院观察的建议。他告诉自己:我这是为病人考虑,手腕关节是非常重要的关节之一,如果恢复得不好,会严重影响病人未来的生活。
他自动忽略了“病人是夏伊依”这个前提。
刚才护士在走廊里告诉他,有个病人在医生办公室等他。他快步走进办公室,却看到一张许久未见的脸,这张脸就像一个失去了水分的橘子,让他心里咯噔一下:夏伊依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看完X光片,他领着夏伊依去治疗室,给她打石膏。程小溪没有跟过来,他们又像从前一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小心地缠着绷带,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他偷偷地用余光观察夏伊依的表情,怕自己不小心弄疼了她。
她又来到了他的身边,虽然只是一个意外,但在他看到夏伊依的那一刻,他的心就被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填满了,他忽然感到一阵欣喜的悸动。他想让这种踏实的感觉在他的心间多停留一会儿,就违背了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给出了一个违心的建议。
夏伊依十分在意自己受伤的手腕,于是,她焦急地问道:“石膏要多久才能完全干透呀?”
“至少需要四五个小时。”
“啊?竟然要四五个小时!”夏伊依一脸惊讶地说道。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四五个小时以后不就到12点了吗?
夏伊依有些纠结。她想回家,但12点以后回家似乎有些不方便。
我不可能让程小溪一直陪我等到凌晨啊,那样会影响程小溪明天的工作。如果我12点以后自己回去,万一遇到坏人,我的手又这样,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算我没有遇到坏人,回家以后可能也会吵醒程小溪。要不我就在医院住一晚算了!
“方医生,现在还有病床吗?”
“还有一个三人间,里面有一张空床。但另外两个病人是男的,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一听到病房里已经有两个男病人了,夏伊依又开始纠结起来。她可不想和两个陌生的男人睡一间病房!可如果她不睡那张病床,她今晚又该睡哪里呢?
夏伊依愁眉苦脸,沉默不语。方擎天一看时机已到,便波澜不惊地说道:“你要是介意的话,可以在医生休息室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
他把一个纱布做的圆环套在夏伊依的脖子上,然后把夏伊依受伤的胳膊放进这个圆环里,并嘱咐道:“你要尽可能的多休息。休息的时候,记得将胳膊抬高。这样有利于促进静脉血液的回流,减轻局部的水肿问题,而且还能防止胳膊出现血液循环障碍的情况。”
方擎天怕一层薄薄的纱布勒着夏伊依的脖子,特意在纱布和她脖子接触的地方垫上了一层厚纱布。
他看着夏伊依白皙的脖颈,动作轻柔地把纱布整理妥当,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他重新面对夏伊依的时候,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夏伊依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思量片刻,答道:“那就麻烦你啦!”如果让她在和两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还是在医生休息室休息一晚之间作出选择,她必然会选择后者。因为她知道,方擎天值夜班的时候是不会睡觉的。
回到医生办公室,夏伊依一脸轻松地告诉程小溪:“我今晚在医院住,等石膏干透了再回家。你不用陪我,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程小溪打量着夏伊依的新形象,十分怀疑地问道:“你确定?”
“嗯,你就放心吧!”
方擎天已经履行完一个医生的职责,他坐到电脑前开始写病历。听到夏伊依这么说,他轻笑一声,暗道:这个夏伊依,又开始逞强了!
程小溪意味深长地看了夏伊依身后的方擎天一眼,接着说道:“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说完,她拿起放在凳子上的香奈儿包包,向门口走去。
刚走了三步,她忽然转身又走到夏伊依面前,用只有夏伊依能听到的音量悄声说道:“我有点不放心这个方医生。”
夏伊依一下子乐了,“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还怕他吃了我不成!”
程小溪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乐的,继续严肃地说道:“有这个可能啊!”
夏伊依笑的更开心了,“我俩以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都没吃了我,现在在医院众目睽睽之下就更不可能啦!再说了,你不是老早以前就盼着我和他之间有点什么事发生吗?”
“你懂什么!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看好他,但我现在更看好郑秋阳。”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和他之间肯定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你快点回家吧,甜橙估计都等着急了。”
这回,程小溪真的离开了。踏出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方擎天。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晚的方擎天好像在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