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酷暑终于止住了前进的脚步,人们终于迎来了秋高气爽的九月。
孩子们都去学校上学了,家长们擦擦头上的汗,摸摸自己脆弱的心脏,松了一口气。方擎天和其他医务工作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一天晚上,蒋逸清邀请方擎天和郑秋阳来家里吃饭。据说蒋爸爸的厨艺又精进了,还学会了好几个新菜,方擎天和郑秋阳岂有不来蹭饭的道理?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手里的事情,可赶到蒋逸清家的时候,也已经是晚上快七点了。
一桌子珍馐美味已经做好了,可饭桌上却不见身怀六甲的于雅娴。
蒋逸清解释道:“小娴见不得荤腥,她已经吃过了。你们快坐吧!”
方擎天的心里总算舒坦了。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晚到,让一个孕妇饿肚子。
蒋爸爸已经盛好了汤,郑秋阳不客气地喝了一口,他的眼睛里立马射出一道光。
“叔叔,你做的鸡汤也太好喝了吧!”
蒋爸爸慈祥的脸上笑出了几个褶子,谦虚地说道:“这不是我的功劳,是亲家送的松茸味道好!”
郑秋阳点点头,“嗯,这松茸好新鲜啊!”
“刚摘下来就从云南空运过来的,能不新鲜吗?”蒋逸清夹起一片松茸,放进了嘴里。
喝完了松茸鸡汤,郑秋阳又吃了一口东坡肉,他的眼里又射出一道光,“这肉也好吃!”
方擎天嫌弃地看了一眼郑秋阳,淡定地说道:“东坡肉可是叔叔的招牌菜。”
下一秒,郑秋阳又盯上了桌上的一道菜。油亮的培根里夹着嫩绿的芦笋,卷成一个卷,再用牙签固定住。他取下牙签,一口咬了下去,培根的肉香和芦笋的清香在他的口腔里蔓延,让每一个味蕾都感受到了如此美妙的味道。
“哇,真好吃!”郑秋阳忍不住感叹道。
和他旁边稳如泰山的方擎天相比,他显得特别不淡定,就像一个贪吃的小屁孩。
“你们不知道,小娴怀孕过了一个月以后,反应特别大,吃啥吐啥,从早吐到晚。这可愁坏了我爸,他想着法儿地给小娴做菜,就为了能让她多吃几口。”
蒋逸清指着桌上的几个新式菜肴,接着说道:“这些都是我爸为了小娴,特意新学的。小娴想吃什么,我爸就想方设法给她弄来。他还总教育我说,怀第一胎对女人来说,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情,让我一定要多多关心小娴,她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千万不要惹她生气。唉,我觉得我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
蒋爸爸听着儿子的抱怨,默默地吃着饭菜,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叔叔说的没错啊!孕妇的激素水平变化很大,情绪波动也比较大,你本来就该让孕妇心情愉悦,不惹她生气。”郑秋阳毅然站在了蒋爸爸一边。
蒋爸爸依旧笑呵呵的,他站起来,说道:“大闸蟹应该已经蒸好了,我去看看。”
郑秋阳再次震惊了,“还有大闸蟹!”
蒋逸清骄傲地说道:“前几天小娴想吃大闸蟹,我岳父就找人从阳澄湖寄过来一箱。”
“可大闸蟹是寒凉之物,并不适合孕妇吃啊!”郑秋阳说道。
“小娴就是过过嘴瘾,她吃了几个蟹脚就不想再吃了。要不然怎么能便宜了你们?”
话音刚落,蒋爸爸就端着一大盘大闸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郑秋阳的眼睛都直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阳澄湖大闸蟹,每只大闸蟹都足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
放下大闸蟹,蒋爸爸又去厨房拿来了几小碟调好的姜醋汁,还有吃大闸蟹的工具。
此刻郑秋阳的眼睛里射出的已经不是普通的光,而是激光。他也不跟蒋逸清客气,直接拿起一只大闸蟹,开始吃了起来。这可是他最爱的食物之一。
蒋爸爸虽然没见过郑秋阳几面,但他从蒋逸清和方擎天的嘴里没少听过这个名字。他没有觉得郑秋阳有失家教,反而觉得这个孩子直率坦诚,有点可爱。
“啊!实在太好吃了!自从我去了美国,就再也没尝过这个味儿啦!”郑秋阳一脸满足地说道。
蒋爸爸见方擎天没有拿大闸蟹,就拿起一个大闸蟹,扯断蟹脚,用剪刀剪掉两头,再掀开蟹壳,摘掉里面不能吃的内脏,然后放到了方擎天的面前。
方擎天哪敢劳驾蒋爸爸给自己剥蟹,立马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叔叔,您自己吃,我自己会剥!”
蒋爸爸才不吃他这套,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嫌吃大闸蟹麻烦,我就是顺手帮你处理一下,不麻烦,不麻烦!”
方擎天不好意思拂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只能用十二分的诚意说道:“谢谢您!”。
对面的蒋逸清酸溜溜地看着方擎天,说道:“爸,我也想要吃大闸蟹。”
蒋爸爸却假装没听懂,直接从盘子里拿出一个大闸蟹放在了他的面前。
这下亲儿子有些不乐意了,他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道:“爸,我怎么觉得你对擎天比对我好呢?”
蒋爸爸还是笑而不语,他知道这是儿子在跟他撒娇。
方擎天忍不住对蒋逸清说:“你就知足吧!我没有见过比叔叔更好的爸爸了。这么多年一直在你身边伺候你,一句怨言都没有。我这天天吃食堂的,不知道有多羡慕你!”
趁其他人说话的时候,郑秋阳一直在专心吃大闸蟹,蟹壳里的蟹黄和蟹肉都一丝不剩地进了他的肚,只剩下八只蟹脚还没处理。
他用剪刀剪着蟹脚,控诉道:“你们的爸爸都比我爸强!蒋叔叔就不用说了,方叔叔也记着擎天喜欢吃什么,还让我给他送绿豆汤。只有我爸,他只做我妈妈喜欢吃的菜,根本就不管我喜欢吃什么!”
说完之后,郑秋阳意识到自己刚才多嘴了,便偷偷地瞄了一眼旁边的方擎天。只见方擎天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的不悦,这下他的胆子更大了,接着说道:“方叔叔的工作那么忙,还想着你喜欢喝他做的绿豆汤。每次他送保温桶过来的时候,都热的满头大汗,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方擎天还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只是捏着大闸蟹的手多用了几分力。
蒋逸清对此毫不知情,听郑秋阳这么说,他以为方擎天跟方教授的关系缓和了,一脸欢喜地问方擎天:“你肯原谅方教授啦?这就对了,父子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话还没说完,方擎天就插话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他哪有资格和蒋叔叔相提并论?我们不要提他了,好好吃饭,不要辜负了叔叔的一番心意。”他的语气虽然很平静,可他的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
这时候,蒋爸爸发话了。
“小天啊,叔叔想跟你说几句,你别见怪。同样都是爸爸,我相信你爸爸对你的关心丝毫不会少于我对逸清的关心,你不能否定了他对你的一片心意,那会让他寒心的。我不知道你爸爸犯了什么错,让你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可有一句老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人难免会犯错,只要他知错了,改了,那就还是一个好人。你不能只盯着他过去犯的错呀!你身边的朋友犯了错,你都会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为什么就不能给你爸爸一个改过的机会呢?”
这回轮到方擎天沉默了,他无法对着蒋叔叔说出他爸爸曾经犯下了多大的过错,而那些过错是多么的不值得原谅!
蒋逸清一看气氛不对,立马岔开话题,“哎呦,这大闸蟹都凉了,爸,您要不要拿进去热一下?”
蒋爸爸心知自己的三言两语不可能马上解开方擎天心里多年的疙瘩,便听儿子的话,去厨房热大闸蟹去了。
他不是多话之人,他方才对方擎天说的那番话,既是为了方擎天,也是为了方教授。父子关系本就是天底下最亲的关系之一,他不忍心看着方擎天父子成仇,此生不休。
趁着爸爸不在,蒋逸清赶紧小声对方擎天说道:“你别嫌我爸多嘴,他肯定也是为你好!”
方擎天自然知道蒋爸爸的好意,他吃着蟹肉,云淡风轻地说道:“那个人都没给我剥过蟹。叔叔对我的好,我怎么会不知道?”
吃完丰盛的晚饭,方擎天和郑秋阳想帮着蒋爸爸收拾收拾东西,可蒋爸爸却不让他们进厨房。于是,蒋逸清忙里忙外帮着爸爸收拾,另外两个客人就在客厅里随意转悠。
郑秋阳刚才的心思都放在那桌饭菜上了,他现在才留意到蒋逸清的家装修得有多么豪华,却又不失高雅。
“擎天,你说蒋逸清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居然能找到这么好的媳妇!”
“我不知道他上辈子有没有拯救银河系,但我知道你肯定没有。”
不等郑秋阳反击,蒋逸清端着两杯清茶过来了。
“我爸说喝点茶对身体好,你们尝尝吧,挺好喝的!”
三个男人围坐在一起,每人端着一杯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蒋爸爸收拾完厨房就下楼散步去了。于雅娴见客厅里引她呕吐的食物和味道都没了,就出来跟客人打招呼。
蒋逸清一看于雅娴从房里出来了,立马冲过去问这问那。
“现在还想吐吗?”
“你想吃点什么水果?”
“想不想出去转转?”
……
方擎天和郑秋阳相视一笑,谁都没说话,继续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