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这东西分明是我们的,你们好端端来抢,根本没有道理。”算狐张泽晃了一下自己的算盘,算盘珠子相互敲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这使得他的话声带了几分诡异。

“分明是我们找到那人想要的东西,这些当是我们的……”动鼠徐贺怒了。

“你们只是受我之托罢了,报酬我自会给你们,但这些是我的!”张泽道。

“方才那蓝袍人说了,谁找到,这些就给谁!”善鼠江平笑嘻嘻地拦住要发火的同伴:“张泽,咱们在汴京城里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样做,还打伤了我们社鼠的兄弟,这可就不地道了,可不象你平日里的为人。”

在围墙上的展飞隔得稍远,因此不能完整地听清他们的对话,但江平口中的“蓝袍人”还是被他听到了。

他心中一凛。

那个诡异的蓝袍人,虽然并没有亲眼见他做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让展飞觉得极度危险。

“这两个帮派互斗,还有蓝袍人有关?”展飞心中如此想。

那边对峙的城狐社鼠说着说着,突然间便翻了脸,双方都格外暴躁,哪怕张泽与江平二人其实还想通过谈判解决问题,但双方大多数人已经失去理智。

转眼之间,双方打斗在一起。城狐人数多,有二三十个,社鼠人少,只有十来个,原本该是城狐占据优势,但是社鼠这边四个首领都是能打之辈,他们以一敌四敌五,都占据上风,因此双方暂时还能维持平衡,甚至社鼠这边还略占优势。

展飞初时见到只是这些无赖泼皮们互斗,他按捺住心思,没有急着下去。但看着看着,他就觉得不对了。

泼皮无赖们欺凌普通人时确实够狠,但他们自己互斗时,除非真有生死之仇,否则下手都有分寸,哪怕是两个帮派互斗也是如此。可今日这场混战,无论是城狐还是社鼠的人,打起来都太过凶残,一个个都仿佛疯了一般。

就连社鼠四个首领中的老四江平,还有城狐中的三当家张泽,都一向是以智囊身份出现的,今天却也狠厉异常。

双方打得头破血流,甚至有人已经骨折筋断,却一个具仍然凶悍无比,毫无退却之意!

他们仿佛不知道疼痛,这模样,倒是象……两伙疯子在相互厮杀!

而且事态扩大得比展飞想的还要快,原本只是城狐与社鼠两伙帮派在那厮斗,但随着战局变得混乱,他们就如疯了的狗一般,见谁打谁,不仅城狐与社鼠在斗,同帮派成员之间也在斗,甚至连看热闹的人都被他们卷入进来!

“住手!”展飞猛然站直身躯,站在墙上大声喝道。

没有任何人听他的。

展飞将那烧朱院僧人给的肉别在腰间,纵身跃下,一脚先将追着无辜者打的一个社鼠成员踢翻,然后脚步加快,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快,七步之后,几乎连成一线。

而在这一线的声音之中,展飞的速度也已经达到极致,若是个反应慢点的人看他,他的身体仿佛拉出了一道影子,迅速穿梭于正在混战的人群之中。

那些正在厮打的无赖泼皮们早就红了眼睛,连自己人都照打不误,更何况是展飞这个“外人”。

而且展飞的速度似乎让他们感觉到极度的威胁,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将展飞当成了头号目标,甚至放弃了原先进攻的对象,而是张臂向展飞扑来。

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不少人还满脸血迹,模样十分骇人。

铮!

腰刀出鞘!

展飞眼珠微动,腰刀挥了出去,随他目光所转,必定击中一个目标!

当展飞身形停下时,整个院子里便已经倒下了一大片,两伙泼皮之中,仍然还站着的,唯有四鼠与张泽五人。

从他自墙上跃下,到好几十号人被击倒,仅仅过了不足三十息的时间。就连四鼠与张泽,也被这么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惊住,不自觉停下手来。

展飞收回刀,看着这五人:“现在,你们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吧?”

五人不约而同向着周围看去。

地上呻吟声一片,那些被击倒的无赖或伸手摸着后脖,或用掌按着脑袋,一个个都是头昏眼花。展飞刚才用的是刀背,并不是刀身,所以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但头痛欲裂之类的总是难免。

四鼠与张泽对望了一眼。

然后五人缓缓散开,对展飞形成包围之势。

展飞眯起了眼,心中那种不对的感觉越发浓了。

他是捕快,穿着公差服饰,前来阻止泼皮无赖们斗殴,这是汴京城中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

象城狐、社鼠这样的帮派,对此自有一套应付的规矩,按理说,在他喊出第一声时,他们就应该住手了。

可是他们不但当时未曾住手,现在被他乘乱打倒了大多数人之后,几个首领还不想放弃,并且将他当成了共同的敌人。

“他们的眼神也不对,看上去……真象是疯了!”

展飞手又按在了刀柄之上。

四鼠在汴京城中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再加上一个同样凶名显赫的张泽,他们与方才双方底层的帮会之众不同,底层会众只靠点蛮力,遇到展飞以巧破力,自然没有丝毫抵抗力。但这五人却是真正练过的,想要击败他们,却没有那么容易。

“嘿!”

当行上前的是四鼠之中的动鼠徐贺,他的衣裳上绣着“不动”,但却是最为冲动,换气开声之后,便轰然冲出。

他的冲出,仿佛是一个信号,怒鼠卢放、暗鼠韩显与善鼠江平三人只是稍慢半步,然后也冲向展飞。

只有算狐张泽,似乎略微犹豫了一下,落后于他们两步,这才冲向展飞。

五名强手,自五个方向扑击,或用铁锏,或用匕首,或执长棍,或握棱刺,再加上一具青铜算盘,将展飞整个人围住,无论展飞面向哪一方,都意味着另外四方手中的武器会毫不留情击中他!

尚未从资圣阁逃出的游人、商贩,此时都禁不住瞪圆眼睛,不少人发出尖叫,还有人干脆大喊:“小心!”

在他们的喊声之中,展飞撤步后退。

他原本背对着张泽,张泽比起其余四人慢了两步,这两步形成的缺口,就成了展飞摆脱围攻的唯一通道。

他这一退,张泽手中的青铜算盘原本最后举起,反倒成了最先砸向展飞的武器。

呜!

沉闷的风声中,张泽的青铜算盘贴着展飞的身体落了个空,因为在就他即将砸中的那一瞬间,展飞以右脚脚跟为轴,身体嘀溜一转,如同猫逐自己的尾巴打圈一般,绕到了张泽身后。

张泽眼睛瞪得溜圆,似乎有些不解,自己身前的人怎么瞬间不见了。

然后他的后脑被砰的一下击中,他的身体猛然一僵,眼神变得呆滞起来。

他身体失去了平衡,直挺挺向前倒下。

在四鼠视线之中,展飞转到了张泽身后,然后他的身形就消失了,只有张泽在向自己这边倒来。他们略微有一点点犹豫,大约是在想要不要将兵器向张泽身上招呼过去。

但是紧接着,展飞已经出现在善鼠江平的身后。

手握棱刺的善鼠江平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他竭力转身,但上半身转了一半,下半身却还没有来得及有动作,便觉得太阳穴处嗡的一声响,一道灰影如同猫爪挠过眼角,然后眼前就全部是金光闪闪的星星。

他身体不由自主顺着这一击开始旋转,脚下也如同醉汉一般摇摇晃晃,撞向了其余三鼠。

若说方才对是否用兵刃招呼张泽,其余三鼠还有犹豫,这一刻看到自家兄弟倒了过来,其余三鼠就毫不犹豫地收住了手。然而他们这一收手,就发现一道身影从江平侧下方飞窜出来。

借着江平身体为掩护,展飞从游击转为正面强攻,三鼠正收回兵刃,前力已尽,后力未续,展飞借此机会,撞进了动鼠徐贺的怀中,顺手一推徐贺正在收回的铁锏。

动鼠的力气,在四鼠之中是最大的,他的这根铁锏,也是极重。但他此时为了避免击中江平,正在往回撤锏,展飞这顺手一推,锏撤回得就稍稍过了一些,锏柄砸在了动鼠自己的下巴上。

动鼠上半身顿时后仰,也是直挺挺倒了下去。展飞在这同时,也已经纵身再跃,又扑向了怒鼠卢放,空着的左手伸出,要抓向卢放手中的长棍。

怒鼠卢放怒吼了一声,已经换过气,他将棍横在腰间,拧腰转动,对着展飞横扫过来。

但他对展飞的速度判断还是出现了错误,就在他发力的同时,展飞已经抓住了他的长棍的一头,他这拧腰的动作,并没有真正击中展飞,反倒将展飞身体甩起。展飞借他甩动之力,一膝撞在了无声无息正从身后接近他的暗鼠韩显脖子上。

韩显顿时横飞出去,手中的匕首也落了个空。

“嗬呀!”卢放的怒气更盛,他狠命地将棍往下砸,想要将展飞也砸落地上,但展飞一松手,身体已经倒飞出去,卢放这一棍砸在青石条的地面上,砸得他自己虎口发麻,双手断裂般的疼痛。

不等他手中的疼痛恢复,展飞又一次猱身而上,卢放来不及再举棍,只能拖着棍了连连后退,想要拉开距离不让展飞近身,但展飞已经踏在了棍上,两步之后,展飞的手连鞘戮出,刺戮在卢放的眉心。

卢放脑袋一震,然后长棍脱手,整个人也和他的兄弟们一样,摇摇晃晃地倒地。

击倒那些帮派成员,展飞还用了三十息时间,击倒卢放五人,前前后后绝对不超过五息!

他将腰间的炙肉又取了出来,将上面的肉一口叨走,然后随手将串肉的签子扔在了捂着头爬起的一名城狐成员的胯下。

那名城狐成员顿时又坐回了地上,一动不动。

“现在,你们能和我好好说一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一边嚼着肉,展飞一边略有些含糊地问道。

周围一片寂然。

“好身手!”

“好生了得,这差爷好生了得!”

“连社鼠的四鼠都被他转眼击倒……啧啧,当真是一等一等的好汉子!”

在两息之后,反应过来的是围观之人,原本因为无赖们斗殴波及而惊惶失措的他们,此时已经再无恐惧,一个个都鼓掌喝彩,不少人都是双眼发光,啧啧称赞。

掌声传到之处,那些因为不明真相而恐慌逃跑的人们纷纷驻足,一个个回头向掌声传来处望去,大相国寺中的骚动,也因此而平息下来。

第三进院子的西侧长廊,赤着足的那位师姑从栏杆上跳下来,光光的双足踏在地面上,然后长长伸了一个懒腰。

“有点意思。”她轻轻说道。

她旁边的那些女尼、顾客们,对她的话语恍若无觉,她哼着小曲,开始收拾自己的摊子。

“智慧尼,你怎么就收摊子?”有人向她问道。

“啊,生意不是很好,我想念寺里的斋饭了。”她嫣然一笑回道。

在她收摊子准备离开之时,资圣阁前院子里,满地的泼皮无赖们终于回过神来。

他们一个个用茫然的眼神打量着四周。

“我这是……这是怎么了?”张泽摸着后脑站起身来,眼中全是茫然不解。

“我们……刚才做什么?”江平拼命揉着太阳穴,蹲在地上努力回忆。

展飞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现在,你们能和我好好说一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说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这是被谁打了?”徐贺捡起了自己的铁锏。

“不对劲,不对劲,刚才……刚才我们和城狐的人打了起来,我们是为什么事情打起来的?”还蹲着的江平突然叫了起来。

他一这声叫,城狐与社鼠两派之人,皆是面色难看。

他们都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是,让他们既惊且惧的是,他们方才斗殴之时,仿佛都得了失心疯一般,几乎没有了理智!

“到底是怎么回事?”展飞也觉察到问题,眉头一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