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形容一场大梦,或比喻一场空欢喜——你们都记下来了吗?这个是重点,考三四次了。”
高一的教室正好在二楼,透过教室左边的窗户,就能看到一片盎然的绿色,树梢散发着特殊的香气,鸟儿在树梢筑了巢,如果不关窗户,还能听到雏鸟嗷嗷待哺的鸣叫。
年轻的语文老师戴着黑框眼镜,刚毕业,还有点学生气,站在讲台上,望着低头奋笔疾书的同学们,目光四处散落,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倒数第四排,厉声道:“年加加!你给我站起来!”
被喊到名字的女生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那本占星手册扔出去。
老师目标明确,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在地面敲出了警告的“嗒嗒”声。年加加赶紧把书塞给同桌,同桌又塞给后桌,后桌又塞给了他的后桌,“他的后桌”又塞给了同桌。
“同桌”林南柯拿到之后,第一眼先看到书上画的那两个小人——
嘿,还亲嘴呢。
“年加加!刚刚看什么呢!交出来!”
年加加无辜地望过去,皱眉摇头:“老师,我什么也没看啊!”
语文老师露出“我不信”的表情,在她周围张望,试图找到她没藏好的马脚。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老师。”林南柯突然起身。
年加加顿时精神抖擞。
林南柯是纪律委员,大公无私的精神可以与包青天相媲美,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俩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年加加曾经四舍五入计算过,她平均每天都有六个小时在和林南柯吵架,剩下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研究怎么吵赢他。
年加加紧张起来,这人不会这时候和她过不去吧?
她瞪圆了眼睛,屏住呼吸,仰望着高个子的男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往眼神添了点恳求。
人生在世,心里得有点数,该认时就认。
林南柯嘴角一勾,眉毛上挑,一副得意之相证明这人完全接收到了她的信号,小辫子已经捏在手里。他挠挠头,笑出两个梨窝,当着众人略带腼腆道:“老师,我想上厕所。”
年加加如释重负。
语文老师一听,显得有点不耐烦:“去吧,去吧!”
林南柯不紧不慢地走到老师身边,回头瞥了瞥年加加,俯身道:“老师,您要找的东西在我抽屉里。”
说完,他在同学诧异的目光中,晃晃悠悠地走出去——
林南柯觉得自己帅爆了。
年加加牙根痒痒,于是在化学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偷偷翻出林南柯的那份,在作业题下画了两个手拉手的小人。
课代表是个老实孩子,年加加威胁他:“你要是敢走漏了一点风声,我就让你今年一年都水逆。”
化学课代表选择什么都没看见。
教化学的老师是个严谨的中年男人,不苟言笑,戴着副黑框眼镜,永远都是那副“老梁讲故事”的感觉,不同的是,老梁的头发还没到剩三绺的地步。
等到上课的时候,化学老师还特意把这事拎出来说,并当着全班的面夸奖了林南柯,说他大大的个子萌萌的心,看着作业本上满屏的粉红泡泡,八成是热爱学习,有想和化学早恋的苗头。
全班哄笑,年加加在下面卖力地鼓掌,赵思念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年加加:“愣着干吗啊?快鼓掌啊。”
于是不明所以的赵思念也跟着她鼓掌,这两人一鼓掌,又带动了全班同学,顿时掌声雷动,从门口路过的老师都探头多看了几眼。
后面有好管闲事的,扯着嗓子站起来:“林南柯,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啊。”
林南柯:“发表什么?”
“讲讲你和化学作业谈恋爱的直观感受。”
全班爆笑,林南柯脸憋得通红,在一片笑声中抬头,和年加加对视上,那目光简直要吃人一样。
年加加乐得不行。
本来年加加心里都做好了林南柯来算账的准备,可是到了课间休息时,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思念从外面跑回来,气喘吁吁地问:“你干什么呢?”
“我在想林南柯为什么不来找我。”
“刚刚我看他和隔壁班的帅哥坐在操场上呢。”
年加加好奇心重,坐不住,跑出去一看,那两人并排着坐在看台上。
谁知道这时,林南柯突然抬头,正好和风口上的年加加看个对眼。年加加心虚地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看见林南柯垂着脑袋,向她走过来,脸上还带着稍许红晕。
很多年后,年加加回忆起来,只记得那天阳光好得像给人镀了金,身后红白的操场、打闹的同学、绿意盎然的树逐渐虚化,光芒在林南柯头上涂了一圈又一圈的金银色光环,在这如梦如幻的治愈场景里,林南柯向自己走来,被突然刮起的大风卷着土吹成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