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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
黑天鹅港依旧笼罩在白色的风暴中,这股风暴常年不散,让这里成为了一处普通人难以生存的地方。
海面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的冰层,只有在极地的夏天,才会有破冰船通过不存在于记录中的航线抵达神秘的港口,并送上了珍贵的补给品。
而且这还是几十年前的情况,现在的情况早就不同以往了。
经过了当初那场毁灭性的火灾,这里已经废弃了很多年。
但没有任何灯光的地面建筑,却隐藏着一个可怕的暗面。
没有人能够发现这样的隐秘,在卫星上的显示也一片灰白。
……
路明非行走在地下通道里,旁边是变得严肃起来的绘梨衣,看着真像诺诺,却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人。
也终究只有他们二人,有资格携手踏入最深的地方。
在之前抵达这里的时候,他们同样也经历了可怕的死侍攻击。
除此之外,还有大群大群经过基因改造的变种地狱犬冲破了这股仿佛亘古不变的暴风雪,不断的追杀他们,逼迫得绘梨衣不得不动用至强的言灵·审判,才将他们全部消灭。
经过这段时间的勘察,路明非知道,这里存在着一个有人活动的基地,并且研究出了这些以龙血改造而成的怪物,路明非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调查员,正在全力以赴的调查这里的怪异现象。
除此之外,一些特殊的呼唤仿佛也在指引他不断向更深处的地方走去。他不知道更深处到底有什么,只觉得那是自己终究要到达的地方。
转过一个弯,路明非停下了脚步,而且不断的后退。
哪怕早已见惯了死亡,哪怕早已做好了面对鲜血的准备,可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一种反胃的感觉依旧让他极其难受,眼睛下意识闭上又睁开。
是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穿着白大褂的尸体,简直堆积成了尸山血海,那白色大褂全部都被血液染红了,鲜血都朝着一个方向流去,一路流淌,形成了骇人的血流。
尸体中存在着熟悉的人影。
是……他们。
乔薇尼和路麟城已经被杀死了,根据才刚刚干涸的血液,可以判断,他们死去的时间并不算太久。
他们的身体上有着狰狞的伤口,是那群怪物,那群丑陋凶恶的地狱犬,它们被人放出来了,用锋利的爪牙入侵了这个安防严密的基地。
无法仔细思考那个人到底是谁,只知道情况的复杂性远远超出想象,隐藏在暗处的第三方,肆意妄为的怪物,似乎也在默默的操控着一切发展。
路明非看着记忆中依稀可见的父母,这一路上他已经看见了太多太多人的死亡,他不想面对,只能跪下来,在他们的眼前默默的流泪。
“妈……”
路明非是一个念旧的人,对于很长时间没有见面的父母,他的心中充满了怀念,期待着他们参加自己的婚礼,可再次见面,他们却都离开了。
用这样的方式见面,真的是路明非心中所期待的吗?
路明非的手在颤抖,绘梨衣有些不放心的安抚起路明非。
“别太难过了。”绘梨衣在他的手掌中心轻轻地写道。
她并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也不知道如何能让难过的路明非心情稍微好点,她只能竭尽所能的、用自己的手指,向他传递那些许的温暖。
“我知道……我只是受不了。”路明非一字一顿,缓缓站起,将父亲的眼睛轻轻地合上。
不知道是被谁杀死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被杀死。
甚至在死的时候,都死不瞑目。
还真是悲哀啊。
……
路明非没有挪动她们的遗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无法改变,哪怕再流泪再哭泣又有什么用呢?
他面无表情,继续前进,直到来到黑天鹅港的最深处。
恍惚间,绘梨衣从身旁消失了,路明非眉头紧皱的环顾四周,这片天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还是熟悉的地下通道,还是充满了工业感的机械设施,就像切尔诺贝利纵横交错的管线,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你来啦。”
小魔鬼站在他的身后,表情平静似乎已经等待了很多年。
依旧穿着熟悉的西服,依旧戴着可爱的蝴蝶结。
他的眼神如此稚嫩,如此纯真,可隐藏于这种伪装下的,却又是比龙王更加可怕的憎恶。
“是你……”
路明非猛然回头,一把抓住路鸣泽的衣领,却扑了一个大空,再度起身时,前后左右都是路鸣泽,都是一样的笑容,都是一样的无辜。
只有声音,人看得见,却摸不着,路明非看着四周的幻影,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发出了大喊:“路鸣泽!!不要给我玩这些花招!!”
“说实话,看见那个小胖子死的时候我的心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痛的,但他实在太胖了,与我完美的形象不符,你说对吧?哥哥?”路鸣泽的声音还在响起,在寂静的空间内不断回荡,那些幻影一般的身体重重叠叠的出现,路明非不断的触摸,可每一个都不是真实的。
“你……”路明非差点想怒骂,但还是忍住了,他已经不是那个会被轻易激怒的少年了,他的身体内部蕴含着神秘的世界树之力,威力强得可以战胜奥丁,路明非不知道世界是和路鸣泽之间的关系,但他唯一清楚的是,路鸣泽绝对跟世界树有联系,他可能是那位黑王,也可能是某位人类从未知晓的龙王。
“信不信我立刻许愿,用我最后1/4的生命带着你一起去死。”路明非想了想,平静的说道。
“那正好啊,我们俩一起下地狱,但地狱已经满了,从古至今埋葬了不知多少混血种,不知多少人类,话说回来,已经容不下我们两个了。”路鸣泽微笑,像是一位优秀的服务生。
“我真的少跟我在这打嘴炮,行吗?我爸妈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是唯一一个在这里呆着的,如果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路明非咆哮。
说着说着他就流下了眼泪,或许是因为他们上有遗留的体温,亦或是母亲始终保持平静的面庞……
但死不瞑目的路麟城,让路明非的心隐隐作痛。
路鸣泽叹了口气,“很遗憾,他们是第一个发现世界树之种的人类,也是第一个认真对待我的人类,但可惜有人要他们死,我也没办法,我并不是万能的,也有我无法涉及的力量。”
“你到底是什么……”路明非愈发觉得这个世界超出了他的想象,每次都以为接触到真相的时候,那些可怕的黑暗便会如影随形而来。
路鸣泽摇了摇头,“不都说了吗?这个世界存在着世界树,存在着龙族,也存在着最初的王。”
“王……”路明非喃喃自语,不明白这个字意味着什么。
“你的父母是末日派的人,他们认为人类不论如何都无法阻止诸神黄昏,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的保全有生力量,为了人类的反击做最后的准备。所以他们才建造了最后的圣所,在比黑天鹅港更深处的深渊里,那里全都是永久冻土,甚至还有前代龙王的遗体。”路鸣泽笑了笑,“和猛犸象一同死去。”
“所以……”
“所以他们发现我的时候,认为我就是唯一的救世主,他们利用我的力量维持这这个地下世界的运转,可这一天……真的已经到头了,抢夺力量的人,想方设法想要毁灭我的人,不断利用我的人,每个人都展现出了他们心中的黑暗。其实这就是人类想要背叛的本性,他们从不屈居于任何生物的爪牙之下,却终究没有想过,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哥哥的圈套。”
“哥哥?”路明非抓取到了这个特别的关键词。
路鸣泽点了点头,第一次跟他讲舒淇这些隐藏于人类历史中的重大事情:“其实从一开始,黑王就是双生子,只是在黑王统一龙族的时候,他们的意识也合并了,直到被杀死的那一刻才分开,我啊,就是那其中一个弟弟,而那位真正的哥哥,其实就是你的另一个自我啊。”
“另一个……自我?”路明非觉得自己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没错,另一个,你也可以叫他老板或者太子,那个谋权篡位者,那个本该成为王的男人。”路鸣泽环绕着路明非走动,两个人就像时钟上的分针和秒针,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不断的迂回,他笑了笑,笑声形成了重重叠叠的回音,“他知道世界树是我们两个都需要争取的东西,所以我和他的战争早就开始了,唯独可惜的是,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和你见面。”
他看着自己有些虚幻的身体,毫不在意的摊摊手。
路明非明白了,明白这个总是喜欢制造梦境的家伙,果然只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浪灵魂。
路鸣泽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幻境在这一刻崩塌,上杉绘梨衣平静的看着前方的巨型竖井,任何幻境似乎都无法影响到她的内心了。
这个巨型地下设施的下方一直都有微弱的风,现在顺着通风管道而来,至少让他们可以呼吸。
竖井一直打到了地下最深处,好像地下存在着什么巨型能源装置,保证着这个地下基地有足够的灯光和热量,可以维持人类的生存。
路明非睁开眼睛。
绘梨衣点了点头。
不需要多说什么,本身的默契让他们一起向最深处走去。
那里似乎有一点光源,伴随着他们步伐的加快,光芒变得越来越大了,直到将他们全部都笼罩在内,直到好一会儿后,才缓缓熄灭。
路明非看向竖井正中心那个由无数水银法阵形成的庞大基座。
那里,“他”的本体寂静的沉睡着。
“咕。”
路明非咽下一口唾沫。
最终还是站在黑天鹅港最深处,看着那个被圣枪禁锢身体的男孩。
梦中反复出现的些许片段,也在这一刻如同拼图的缺口般被全部接上。
原来他就是路鸣泽,准确的说,是路鸣泽的本体,而将他杀死的,就是名为朗基努斯的圣枪。
那些遥远的神话,那些过往的历史,其实都已经被串联在一起了。
世界各地的神话虽然看似不尽相同,甚至连神灵也是多种多样的,可如果换一个角度解读的话,其实都是龙族的历史,想想都让人觉得恐怖,昂热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无畏赴死,上杉越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燃烧了生命。
“那世界树……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表情痛苦中带着平静的男孩,路明非犹豫了许久道。
“通道而已,世界树,一条通往龙族起源的路。”路鸣泽道,“想想你的过去,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他们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生下你?”
一边说着,路鸣泽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诱惑,他抬头看向路明非,脸上的无辜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兔子。
“按你的意思……上古的地球上,其实到处都是世界之树,而龙族,不一定是地球生物,甚至不一定非得遵循我们的科学,对吗?”路明非最终开口了,说出了那个可怕的想法。
路鸣泽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给出更多的评价。
“因为它们本身就不属于我们人类,他们属于其他的世界。甚至是更高的维度,而那棵世界树,就是能让它们前往更高世界的桥梁。”
路明非继续说着,一些隐藏于脑海深处的疑惑似乎也在这一瞬间连通了,如果说龙族可以用科学解释的话,那么这的确就是最接近真相的真理,哪怕是尼德霍格,都会被命运的丝线束缚、绝望,无法挣脱那黄昏的降临,只有那三女神默默的看着,看着这个世界沉沦。
“终于理解了这一点了呢。”良久的沉默后,路鸣泽笑笑。
“你的作用就是那座桥,那座现在世界上唯一存在的桥,只有通过它,尼德霍格才能以本体降临,龙族才能重现辉煌——被他统治下的辉煌。
“所以为了达成这一点,他不惜用自己的骨和血,让自己与世界树融合在一起,所以北欧神话中就出现这样一幕,尼德霍格没日没夜的啃食着世界树的底端,如果他将这棵树吞噬殆尽,那么诸神的黄昏就会如约降临。”路鸣泽说,“命运三女神不会任由这样的命运发展,所以尼德霍格一旦开始了新的统治,迎来的就是整个人类,乃至龙族的毁灭。”
路明非摇了摇头:“这样的世界,人类真的可以承受吗?”
“不能,所以才要毁灭,要挣脱尼德霍格这个名字,所以,我是世界上最想杀死他的人,他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他是伟大的王,但他统治的不应该是人类。”路鸣泽咬牙切齿的说道,“从当初与他形成分歧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是他了,那个亲爱的哥哥,哈哈哈……哈哈哈……”路鸣泽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
似乎说出这样的真相,对于他来讲也是一种难得的解脱。
“其实一开始就可以告诉我真相的,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路明非问。
路鸣泽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因为我觉得没必要。”
路明非沉默了,对啊,没必要,一个普通人能知道什么呢?
没必要,一个普通人又能做什么呢?哪怕获得了力量,他也依旧和过去一样无能为力,哪怕得到了世界树的部分权能,真正面对完全态的尼德霍格的时候,也一样是渺小的蝼蚁。
路明非一步步走了下去,距离那水银基座变得越来越近。
那个男孩的生命力被封印了,但他依旧有心跳,他依旧是一个活物。
真的要拔出那柄圣枪吗?
路明非摇了摇头,心中好像个声音在呐喊不要拔不要拔!!如果真的拔出,那么一切都完了!!!
那是潘多拉的魔盒,绝不是阿拉丁的神灯!!!
路明非试图将自己的手挪开,却怎么也无法挪开了。
他试图用尽四分之一的生命来阻止这一切,却怎么也无法开口,因为与魔鬼的契约从一开始都已经定下了!!
越靠近恶魔的王座,周围的压力就变得越大,甚至连绘梨衣都无法接近,只能在这一刻无力的呐喊,看着半米深的水银将路明非淹没。
那一刻,小魔鬼发出了肆意的狂笑,那半真半假的话语已经欺骗到了路明非,他也终究可以借助这个可怜无助的孩子,完成命运的轮回。
路麟城用朗基努斯封印了他,窃取了昆古尼尔的奥丁,也拥有了世界树的权能,从而与人类一同杀死了黑王的身体,但从那双黄金瞳睁开的一刹那开始,复仇的烈焰冲天而起!!
路明非苏醒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消失了。
到处都在崩塌,这个地下基地的人早就在之前被杀死了。
现在没有了可以维护基地安全的人和设备,距离毁灭也已经不远了。
“绘梨衣……”路明非看见了她,随后开启了无尘之地,将水银灯全部排除,绘梨衣正试图把他拉出来,可直到他苏醒的那一刻,她才勉强可以拖动他的身体。两个人有些狼狈的躺倒在金属地面上,头顶上不断落下碎石和金属结构。
绘梨衣受伤了,在路鸣泽的本体苏醒的那一刻,绘梨衣开启了审判,与他进行了一场大战。
“真是遗憾呢,真的要为了这个工具而战斗吗?”路鸣泽颇有些遗憾的说道,“果然只是个单纯的姑娘啊,偏偏给了我最爱的哥哥。”
绘梨衣没有说话,贴身的巫女服在这一瞬间因为狂风而扬起!!
审判带来的毁灭环绕着路鸣泽旋转,但这个魔鬼高高在上,周围悬浮着无穷无尽的闪电!!
他笑了,仅仅只是依靠响指,就可以取消审判的力量!!
“你还是在原地呆着吧,我亲爱的小公主。”路鸣泽笑了,随即化为光影,消失于黑天鹅港地下。
路明非终于明白,自己最终还是判断失误了。
但在基地即将坍塌的时候,他也立刻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我们走!”
随手将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砸爆,路明非披上自己的风衣,黑色的眼睛化为璀璨的黄金瞳。
“去哪里?”绘梨衣小声说着,被路明非一个拥抱便带了出去。两人在这场无尽的坍塌中飞行,路明非的公主抱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不会再让绘梨衣为他战斗了,他已经从当初的大男孩变成真正的男人,男人就该承担起自己的职责,不论牺牲和死亡都需要靠他来承担,这个可怕的魔鬼送来了天赐的礼物,那便必须要保护好,然后将魔鬼给宰了!!
言灵·时间零顷刻开启,路明非一字一顿道:“去找那两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