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歙砚

旬玙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没睡醒。昨晚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的情景、细节都太过真实,大脑过分活跃,以至于弄得好像她完全没有休息一样。

但凡她努力睁开了眼皮,下一秒又会不受控制的黏合在一起,像是两块强力磁铁,让她有种不管自己怎么用力都拉扯不开的感觉。

她想起了梦里梦见的事情,决定效仿梦中的自己无法无天一把!也就是说她要——翘了请安!

做完这个决定的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是社畜某天突然起不来床,于是决定临时翘班,在家睡回笼觉,然后睡醒发现公司早上临时通知今天大家在家办公一样的快乐。

旬玙是个睡眠质量非常好的人,一般来说只要她想,她就能很快睡着,所以昨晚的梦境才会造成她那么大的后遗症。

这也就导致了,银绣来叫她的时候,怎么都叫不醒,最后只好出动了宋嬷嬷。

不过今天的宋嬷嬷也怪怪的,她明明是被银绣叫来喊姑娘起床的,但到了屋内看见旬玙睡得香喷喷的,小脸上还挂着两坨红晕,却突然反了水,当场叛变到旬玙那边去。

宋嬷嬷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便让姑娘多睡会儿吧。”

前后两句感觉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银绣却仿佛顿悟了一般,点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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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旬玙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银绣早晨派了玉琴来给旬玙守门,自己亲自去了主院向姜夫人告假。她本来是想说旬玙身子有些不爽利,不便过来怕传给了夫人的。

没想到姜夫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说:“玙儿是不是又赖床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银绣笑道:“瞒不过夫人的眼睛。”

姜夫人笑着哼一声:“我还不知道她吗,好歹她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说到这,姜夫人诡异的停了一下。

再开口时,就跟之前有点微妙的不同:“行了,回去吧,今天不用她请安了。”

银绣收了笑,低眉顺眼地应了。

……

旬玙醒来后,拿着柳条跟牙粉洗漱,又一次想起了她的洗漱用品大业。

像这种日用品都是挺能赚钱的,后世是薄利多销,但在现在却可以当成一个奢侈品,卖给安阳城的有钱人,这么大的商机放在那里,要旬玙放过那是不可能的。

牙膏就不指望了,但牙刷应该还是能研究一下的,叫玉琴取纸笔来,旬玙坐在桌前开始写写画画。

她咬着毛笔头努力回忆从前看过的资料,依稀记得根据史料记载,唐朝的墓葬就有出土过植毛牙刷的陪葬品,这说明做牙刷在这个时代是完全可行的。

但是毛又是什么毛,又是怎么按在柄上的呢?

旬玙在纸上画出两排直线,然后又画了条横线,最左边写上毛-原材料,中间写上柄-原材料,最后一个则填上组装方法。

一个简易的表格就做好了。

她把自己觉得可能用于牙刷的材料,一个个填上去,然后在序号前标上阿拉伯数字的12345,决定实践的时候按照11,12,13这样的顺序排列组合方式一个个试下来。

只不过能想到的组装方式有点多,她的纸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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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前些日子宋嬷嬷就着人去补货了,但旬玙用惯了洛阳纸,天寒路冻的运过来不方便,店家那儿还没收到货。

原本过两日也就该到了,但坏就坏在宋嬷嬷是按照她平时的日常用量来计算纸的损耗数量,没料到她今天会突然消耗掉所有剩余的纸。

没办法,旬玙只好去问别人借纸了,原本是想去找姜夫人的,半路遇上了正要去前院的庶长兄旬樑,他刚从学堂放学,去姜夫人那儿请过了安,正巧在路上就见到了旬玙。。

兄妹俩照例你来我往的友好互动了一番。

旬樑顺口问了一句旬玙要去干嘛,旬玙也随口答了一句要找姜夫人拿纸。

旬樑一想这不是什么大事,就说:“那你去我那儿拿吧,我正好还有许多。”

旬玙客气了两句,见他的确不在意,也不便再推辞。

旬樑说:“纸就在我书桌上放着,你进去就能直接看见了。”

这话说得?旬玙奇怪道:“兄长不跟我一起吗?”

旬樑摇摇头:“父亲找我,我得赶紧过去。”

原来是这样啊,旬玙赶紧说:“那兄长快去吧,是我耽搁你了。”

许是真的急,旬樑没有多说什么,跟她道了个别就赶紧走了。

而旬玙则自己去了旬樑的院子,院子里洒扫的小厮看见她的时候,脸上满是惊奇,像是在说我家公子什么时候跟大姑娘关系这么好了?

旬玙一看就生不起求助的心思,只好自力更生,凭着自己院子的格局,依样画葫芦地找到了旬樑的书房。

小厮见她向着书房就去了,有点想拦她但又不敢拦她。最后可能是想到了旬玙在这个国公府里横行霸道的往事,和畅通无阻的特权,最终还是没有动脚,放任她走进了旬樑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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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旬玙就已经感受到了旬樑跟她完全不同的性格,这中规中矩的陈设和一丝不苟的书架,昭示着自己的主人就是一个老成持重的人。

但书桌就显得稍稍有点格格不入,不是说乱,只是桌上三三两两散落着一些纸张,墨条还搭在砚台上,毛笔没有在清洗后挂上挂架,而是随手就搁在了一旁的笔架上。

像是主人突然有事,来不及把它放好一样。

旬玙想到刚才路上遇见旬樑时,他说父亲有事找他,又走的十分匆忙的样子,心中了悟,多半就是在旬樑写着什么东西的时候,父亲突然把他喊走的。

等走进了书桌,旬玙的注意力先被桌上那方砚台给吸引走了。尽管她找回了前世的记忆,但毕竟在安朝被娇养了十年,有些东西还是懂的。

比如这套徽墨歙砚,砚材质坚且润,纹理极其细密,砚台上的雕刻古朴大气却不失精美灵动,要知道样式看起来越简单的歙砚就越昂贵,因为一旦刻坏了一笔可能就无法补救了。

再来看看这纸上的字笔顺圆滑、如龙似凤,墨色落纸如漆,色泽黑润,还有那若有似无的淡香。一看就知道这墨是有“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美誉的徽墨!

天哪,这就是比洛阳纸还要受推崇的徽墨歙砚吗?此时被前世小市民心态占据的旬玙,忍不住将砚台拿起细细端详起来。

啊!这古朴的图案。

啊!这细致的雕工。

啊!这淡雅的香气。

啊……啊啊啊啊啊!!!!!这价值千金的歙砚啊!!!!!

完了,旬玙想,她把旬樑的宝贝墨给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