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莫林,一切就有了答案。正门自然是不能硬闯的,翁仲和莫山两个人便偷偷的转过墙角,直奔院落的后门而去。突然,一阵一长三短的鹧鸪叫声传进两人的耳朵。翁仲听到声音,心里顿时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原来,这就是莫林和自己一直以外约定的联络方式。鹧鸪是山里常见的飞禽,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既可以向对方报知平安,又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声音不住的传来,引着翁仲二人寻声觅去,最后发现是由文折居后门附近传来的。两人快步的走去,终于见到了隐在黑暗中莫林的身影。
“仲兄,你们来的也忒慢了些,”见到翁莫二人,莫林开着玩笑道。
“小林子,你还敢玩笑?”虽然见到莫林安然无恙,心里颇为欣喜,可是翁仲还是对他独自行动感到后怕,假意怒道,“难道临走时我交代你不可妄动的事都忘记了?”
“这可怪不得我,事出紧急,也不得不如此了,”莫林知道翁仲为自己担忧的心思,不以为意地道,“你不是也常教我吗?说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虽然你不是君,我也不是将,可是眼前这事道理是相通的。还算你们聪明,这么快就找来了,否则真的要错过一场好戏了。”
“哦?看来你真的有所发现?”翁仲的眼睛一亮,心里也是一阵高兴。
“那是自然,要是没有发现,我岂不会乖乖听你老兄的话?哪里会轻易到这来?”莫林说着,脸上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
原来,让莫山去通知翁仲之后,莫林便潜进市集的粮食区想要找到那个车夫的踪迹。由于刚才在树上的时候,已经把市集的布局看得一清二楚,所以莫林就利用各个角落里的黑暗,穿梭于各个摊位。可是各家商铺都在忙着打烊,到处都是忙碌的伙计,莫林一时间无法确定车夫的位置。
后来他猛然想起,既然车夫化妆成了伙计的模样,那么无论怎么伪装,都会在最后各个商铺返回住处的时候跟着一同前往。于是便跃上一间铺位的顶棚,趴在那里仔细的查看每一家回返的商社。莫林对人的形象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果然在吴越商人的队伍里发现了车夫的身影。再仔细辨认下去,确定是他无疑,便留下记号跟随而去。
莫林一路跟随着来到了文折居,只见院门在所有人回去之后便匆匆关闭了。他知道事有古怪,便找了一处僻静地方翻墙入内。只见院中和门口的平静相比大相径庭,早已不知何时聚满了人。从服饰的样子来看,应属于不同的商社。为首的几人互相寒暄了一阵,便走进了里面的二层主楼,那个化装成伙计的车夫竟被几大商社奉为上宾率先而入。
莫林估算着翁仲也该收到消息赶来了,便又翻过院墙,藏身于一棵大树上。果然远远的望见翁仲二人寻来,便学着鹧鸪的叫声把他们引来。
“看来,这个车夫的确是有问题,”翁仲沉吟道,“而且从你刚才描述的状况来看,这个车夫极有可能不是目前各家商社内部的人,而是来自于外面我们所不知道的某个派系,为了某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
“可是,我们昨天才发出云中大营缺粮的消息,如果此人真是外面派来的,也不可能这么快的赶来布置啊,咱们这距离最近的大城骑马也最少要走两天。”莫林道。
“此人一定不是今天才到这的,而是早就潜伏在此,只是一直隐藏不露,或者说这里的交易行情,有可能一早就被他所代表的势力所掌控,只是不到关键时刻没有显现出来而已。”翁仲分析道。
“仲兄何有此论?”莫林不解道,“难道此人就不能是这几大商社自己内部的主事人吗?”
“小林子你想,如果此人就是这几大商社的人,那就不用这几家的首领把他请进楼,而是招呼众人不分位次的一拥而入了,”见莫林的神情略微有些恍然,翁仲继续道,“而此人能够在市集里化身为车夫停留在荒郊野外,也不可能是他背后的势力的主事者,只能是代为传话的人。众人能把他奉为首位,可见他背后代表的势力明显高于在场的所有商社,如此才能让众人对他如此恭敬。”
翁仲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为何我有刚才接下来的判断,是因为你说的对,那就是距离。我们这距离最近的平城也要骑马走上两天,成和大哥之所以今天能去而复返,也是在半路上换装才做到的。而且即便是此人的脚程再快,如果之前就在这个市集里串联各方的话,大营缺粮的消息又怎会突然传到他所代表的那个势力去?而且如果此人初来乍到,又怎会这么快的时间就能把这些天南地北的商社联系起来。”
“对啊,也就是说他所代表的那方势力早就把他安插进来,所以才会反应的如此之快,”莫林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可是他们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呢?”
“具体的目的我现在也判断不出来,”翁仲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虽然此人是自己那方的代言人,但从这个反应速度来看,本身的位次一定不低,当可有临场的专断权。平日里都是蛰伏待机,只要是市集里出现了可能引发他背后势力所需要达到的目的的时候,他便立即启动所背负的指令,而不需要再行请示。”
“仲兄说的在理,看来只要盯紧了这个车夫,就能找到事情的真相。”莫林感觉好像已经找到了整个事件开启的钥匙,觉得心里有些兴奋。
“这个人是个关键,但是如此便说能找到事情的真相还为时尚早。”翁仲的心思沉稳周全,历次经历的事情让他明白,任何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往往有着很复杂的缘由,现在发现的一切仅仅能说明暂时找对了方向,还有很长的距离才能最终发现真相。
就比如说,这车夫为何会选择这家吴越商社做为藏身之处,就是最大的疑点。要知道,吴越两国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灭国,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地区的代称而已。失去了国家的支撑,无论当地的商社做的多大,也无法在列国之间掀起风浪。更何况吴越地处江南水乡,与赵国之间本就素无瓜葛。可是眼下,这个原本最无可能搅风搅雨的地方却偏偏成为了车夫的立足点。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联呢?
翁仲觉得自己这些人再在这凭空想象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实地探听一下更为有效,便招呼莫林道:“小林子,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同去一探究竟的好。你进去过一次,前头引路吧。”
“好嘞仲兄,各位就请随我文折居一游吧!”听得翁仲的话,莫林是从不含糊的,随即领着众人从刚才自己出入的角落翻墙入内。
众人翻墙落脚处,是围绕着院墙种下的几排青竹。这种青竹翁仲曾在路过秦岭时见过,枝干细长与南方的粗壮竹子完全不同。它的好处在于极为耐寒,即便是在赵国北境这样冬季寒冷时节仍可生长。从这些竹子的生长状况来看,该是这间院落被租用下来开始就被移栽至此,此刻正是枝叶繁茂,夜色的掩映下正好可以隐藏几人的行藏。
莫林正欲迈步走出去,突然翁仲低声喝道:“别动!”
莫林赶紧停下步子,转身看着翁仲,只见他正全神贯注的侧耳听着什么,还未欲发问,就见翁仲做了一个矮身的手势,三个人齐齐的蹲下了身形。
数息之后,从三人藏身处的左侧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手持长剑的武士。此人身材高挑细长,脚下十分轻盈,在黑暗中接近给人的感觉好像是飘过来一样。莫林是这方面的行家,只一眼便看出此人的轻身功夫绝不在自己之下。这样的人做为武士,多半是擅长追踪之辈。若不是刚才翁仲喝止了自己,就那样冒冒然的走出去,定会被他发现。
来人走到距离三人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黑暗中可以大概看得出他正在倾听着什么,头也在四下转动,等转到三人藏身的方向突然定住不动,抬脚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