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和的一番言论,让一旁围观的人再次哑然失笑。隔壁摊铺的主事脸上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问道:“莫非小兄弟是第一次出远门?”
“是啊,第一次出远门就把我打发到这来,连个服侍的人都不给我带。”成和道。
主事见成和虽然纨绔惯了,可也算是心思单纯,便笑着道:“小兄弟莫要抱怨,也许令尊有其他的用意呢。无妨,做生意都讲个互相帮衬。刚才搅扰到你,也算我们有缘,咱们也就是隔壁之间,以后需要帮忙的,尽管来铺子里便是。”
成和闻言大喜,正愁不知如何能融入到这些货商里呢,机会竟然来的如此突然,当即施礼道:“如此便多谢大哥了!”
“客气什么?”主事的见成和也算是个知礼之人,顿时对他也有了几分好感,慨然道,“都是从第一次出远门行商开始,靠着别人帮衬才磨炼出来的,以后做常了就好了。”
“那可太好了!还请大哥多多指教!”成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我就巴厷,是巴蜀人,”主事的介绍着自己,指了指场院的西北角的一处院落,对成和道:“那处叫蜀来坊的院子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居所,有机会的话可以去坐坐。我们这些人这几年走过很多地方,倒是可以给你说说这里面的门道。”
“如此甚好,定会前去讨教,”成和接着介绍自己道,“小弟辛胜,赵北平城人氏,家父在城中开了一家云隆商行,专门售卖毛皮、盐铁等物。”
“哦?你们还有毛皮生意?”巴厷闻听眼睛一亮,喜道:“我等此间乡市过后,本欲前往北地闯一闯,收购些毛皮回巴蜀。本来正愁找不到货源,可今日与你一见,应是不用再大费周章了吧?”
巴厷没有明说让成和帮忙,可是成和岂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也立即应允道:“巴兄放心,如有用的到小弟的地方,定当全力以赴。”接着又有些难为情的道:“可是对这生意,小弟实在是一窍不通,到时还得跟老父去谈吧。”
“哈哈哈,无妨,”巴厷笑道,“宫小弟能给我牵上这条线已经是难得了,至于生意嘛,以后慢慢就会了。”
“唉,可惜小弟志不在此,历来只向往那种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成和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老父绝不应允,我就变着法的气他,结果就给发配到这来了。”此言半真半假,那种云游的日子倒还真是成和所期待的。
见他说的有趣,巴厷也理解了这个看似纨绔青年的种种作为,道:“人各有志,我倒是羡慕你这种心境哩。”
“只是这眼下天下大乱,空有一番想法也无法作为,只能留在家里,”成和又是一叹道:“其实我也知家中老父年事已高,本该帮助大哥一起料理生意,可我这志不在此,对生意又实在是一窍不通,真是难为至极啊!”
巴厷见成和不纨绔的时候,还很是单纯,更是有几分可爱,便又笑道:“小老弟有这份孝心就够了,生意做得久了,自然就熟了。如果小弟不嫌弃,趁着这几天乡市,我可以逐渐给你说这里的门道。再加上乡市结束后,我们可以一路去平城,那是一起说话的机会就更多了。到时候保管令尊可以对你刮目相看的。”
成和闻言“大喜”,看看渐晚的天色,道:“都说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与大哥有缘,现在也是到了晚饭时间,不如小弟做个东道,请大哥一起如何?”
“那好,既如此今日便由小弟招呼,改日为兄做东。”巴厷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涉世未深”的小老弟了,欣然应允道,“那就找个好地方,我们一叙这一惊之缘!”一惊自然指的是刚刚把成和惊醒的事。
“太好了,那小弟就先谢过兄长肯应邀了!”成和高兴地道,“小弟所居客栈的酒馆味道尚可,请兄长随我来。”说着便邀着巴厷朝自己的客栈走去。
两个人路上又闲聊了几句,不多时便到了地方。巴厷抬头看见了客栈门楣上挂着的“熙来客栈”四个大字,感慨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熙来二字倒也洽和咱们这些行商之人。能取此名之人,看来也不是个凡夫俗子啊!”
成和本来没有仔细留意过客栈名字的含义,此刻听巴厷一说,顿时有所领悟,心想这名字定是翁仲的杰作,除此以外村里无人再会有此手笔了。
成和刚领着巴厷穿过客栈的庭院走向中午用餐的酒馆,还离着很远的距离,就见掌柜和接待过自己的伙计一齐迎接出来,知道自己这“大主顾”来了,顿时满脸堆笑,唱喝道:“恭迎公子,里边请!!”
巴厷见状不禁笑道:“看来你这还蛮受欢迎呢!”
成和张张嘴,没有答话,只是苦笑着,一脸尴尬的被迎接到了酒馆的二楼。
座位自然还是中午那处临窗的桌子,不同的是这回酒馆的掌柜亲自来招呼,“公子这可是回头客呢,不知这回要吃点什么?”
“我和这位大哥一见如故,自然不能怠慢了,”成和道,“还是中午的规矩,拣你们店里最好的菜品呈上来。”
“好嘞,公子既然有客人,小店自是用拿手菜来招呼,只是,”掌柜的脸上略有为难的道,“中午给公子做的那道猴头飞龙宴的食材本来只有一份,公子吃过现在就没有了,可否再换一样?”
“这有何妨?”成和道,“只要是好东西,尽管拿来便是!”
掌柜的闻听自是乐意,便在二人面前倒好了茶水,告了一声退,下楼招呼伙房准备去了。
“看来,辛小弟和这店家可是熟的紧哪!”见掌柜的离去,巴厷打趣道。
“哪里是他们跟我熟,分明是跟它熟,”成和摸摸怀里的钱袋,“巴兄不是也说皆为利来吗?在这里,它可比我管用的多。”两人皆是会心的一笑。
巴厷转头望向窗外,注视着夕阳映衬下的山峦,不由得赞道:“虽说常来这莫家村,可竟然今日才发现,这里真是好景致!”
“今日才发现?这是为何?”
巴厷收回目光望向成和叹道,“也许是心境不同,以往不是为了打理生意而行色匆匆,就是为了应酬而客套虚言。可今日与小弟同桌而坐,心里竟有了几分闲逸,才发现自己就像曾错过这景致一样,应是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
成和身为斥候,所处境遇与巴厷类似。说来也怪,也是在这个座位上,让自己有了想要周游天下的强烈愿望。便点头同意道:“世间之美好,其实一直都在,所不同的只是缺少了去留意它们的心境。”
“是啊,我十四岁开始走了第一单生意,如今已经虚度了三十多个年头,虽然创下了眼下的这片家业,可因一直周旋于各种人情世故,总感觉以前一直没有真正的开心过。”巴厷感慨道。
“十四岁就开始行商了?”成和清楚的记得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未走出家乡,对巴厷这么小的年纪已经走南闯北甚是惊讶。
“是啊,我们巴蜀人立事的早,还有比我还小的孩子就已经可以出门了。”巴厷解释道,“其实,我是十三岁被收留进寡妇清的商社的,历练了一年才开始独立行商。”
“寡妇清?”听到这个名字,成和的心里狂跳了一阵。他曾经听过这个名字,据说这是一家来自秦国蜀地的商社,近几年冒进奇快,隐隐可与当今商界四大家族相媲美。但是由于其行事低调,没有人能说清它的具体来历。本来这家商社的来历也是大营情报搜集的一部分,只是一直没有头绪,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够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这个商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