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善童吃罢早饭就到庙上去了。
庙上人不少,除了会首们之外,还有吴天同的大儿子玉龙书和杨啸东、白雪松等人。另外还有个挎武装带、腰插手枪的中年警官。吴天同见善童来了,就把善童招呼到跟前,开门见山地对善童说道:
“张善童,马老道和陈老奤失踪后是你第一个到庙上来的,这就有口难分诉,打这场没头官司,你是被告。今天警察局巡官来了,要审问你前后经过,你可得说实话,不然可备不住难为你!”很显然,吴天同是在威吓善童。
张善童过去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一听把案子联到自己身上,就有点害怕。可又一想,“自己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见到哪儿就说到哪儿,难道还能把出殡的埋在坟上!”他想到这儿,心里反而倒坦然了。
又过了一会儿,善童随着那些人走进碧霞宫的大殿。进殿后,那个警官坐在正面摆好的椅子上,前面放了一张案子,上面摆着文房四宝,杨啸东和白雪松一边一个打了横头。十大爷一乡约和玉龙书在两边的长凳上,殿内鸦雀无声。又过了一会儿,那个巡官说,叫张善童来!霍大爷给善童使个眼色,善童紧走两步,到了桌子前面站住。那巡官先抬起头瞅了善童一眼,然后沉着脸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地方人?什么时候来到东响水的?干什么来了?”。
“我叫张善童,河北抚宁人,去年冬天到的”。
“你什么时候认识马老道的?你买他的驴给他钱没有?”
“今年挂锄后我包砌庙上圆仓子的时候认识的他。我买他的驴钱是十五那天早上如数交给他的”。
“你给钱有证据吗?”
“当面点给他的,没有什么证据。”
“那他怎么没叫你当时就牵驴呢?”
张善童就把马老道西响水辞行借驴的事说了一遍。
“狡辩!”那巡官吆喝了一声,然后又大声喝问道:
“交钱没证据,驴又没叫你牵,那么谁看见你给马老道钱来着?”
“当时陈老奤和那个胖和尚都在场。”
“废话,你把他俩找来一个给你作证吧!”
在座的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那巡官的审问,全场一个敢出大气的人也没有。那巡官见张善童找不出证人来,就厉声喝道:
“张善童,眼见你勾引贼和尚,见财起意。你快说,你同那个贼和尚把马老道和陈老奤弄哪去了?你分了多少赃?”
善童听了那巡官的一席话,气得两眼都发直了。他喘了一口气分辨道:
“凭钱买驴,难道买驴还有罪!”
“那是你们摆的迷魂阵,你骗不了人!”那巡官表现得理由十足的样子,嗵,拍了一下桌子,逼问道:
“快说,做完案以后,你把那个贼秃藏到哪里去了?”
善童听了那巡官的一席与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气得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待人们七手八脚叫醒善童以后,就听那个巡官说道:
“这小子不是什么好玩艺,不动刑是不能招认的!”
然后,那巡官狠狠地拍了几下桌子,来助助他的威风,就大声的命令拖出去重打善童。有几个会首刚想上去拉善童,就听有人厉声喊道:
“不能打,不能打!屈打成招是不合乎法律的!”
众人顺着声音一看,见是吴天同的大儿子玉龙书说的这番话。
“看起来,这件事与张善童是毫无瓜葛的,绝不能毫无依据的就给一个人定罪名,必须有人证、物证才能定案。”他越说越起劲,“这样案件,屈打成招,就是草菅人命!”
玉龙书一说到草菅人命四个字,把在座的一些会首都惊呆了。因为昨晚会首们问过张善童之后,是吴天同主张的往巡警局报案,说张善童是嫌疑犯,狠打张善童就能追出根来。可玉龙书却同他老子打别,所以大家都怔住了。会首们昨天都一起研究过了,本打算由善童应承下这件案件,可是吴天同的大儿子玉龙书又出面来干涉,把会首搅闹了一肚子气,一扭头不去看玉龙书。吴天同听了玉龙书这番话,虽然觉得有理,却像当头挨了一闷棍。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又没法去制止他儿子。
“我玉龙书多少懂点法律。”他略带自豪的说下去。“像这样丝豪没有依据地诬陷好人,纯属栽赃冤盗。法律上是不容许的。”他缓了口气。“再者,马老道、陈老奤下落不明,死活很难确定。那个贼和尚,十六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东沟于老八起早捡粪见他骑着马老道的毛驴向船厂方向跑去了。根据情况判断,很可能是那贼和尚见张善童给了马老道那些钱,见财起意,趁酒醉杀死陈老奤,又出其不意地杀了马老道,劫去钱财,骑驴逃跑了。”他越说越表现出其实就是这样的案件,满可以具实上报,然后由巡捕辑捕杀人的贼和尚。他简直就成了巡捕房的巡官。“放着这样的办法不去做,为什么在张善童身上下功夫呢!”他用手指着张善童说道:“大家看看,张善童细皮嫩肉的,是像个能杀人的凶犯吗?”他果断地继续道:“像这样的杀人犯你们就是屈打成招,定了案,叫他划了押,报上去,上边也是不会相信的!”他略休息一下,缓和了语气,继续讲他的道理,“人命关天,从个人身上来说,关乎阴騭,决不能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这时殿内所有的人,都如同那泥塑的韦陀一样,瞠目结舌,一声不出。只是白雪松听了玉龙书这番话频频点头。他见玉龙书停住了话音,好像提醒别人又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断案是得有人证物证才行,不能草率从事!”
玉龙书喘了一口气,见大家都不吱声,又补充说道:“我问过周小铺女掌柜的,说那个贼和尚在他们小铺买了五斤酒,还买了粉条子和食品什么的。我敢说,这是他居心叵测,有意把陈老奤醉倒。再者,十五那天晚上,咱们都听见庙上钟响了,这证明马老道在庙上,没去西响水或别的地方。据情判断,很可能是那贼和尚趁陈老奤酒醉,在马老道撞钟时先下手摆布了陈老奤,而后又摆布了马老道。”他说到这儿停下了话头。他只说是摆布了陈老奤和马老道,他没说杀死或如何如何;他说是具情判断,并未用“估计”、“就”这样的词。大家听了玉龙书这番有分寸的据理判断都十二分地赞同。吴天同呢?咋一见他大儿子出来打别,觉得给自己脸上抹了黑,接着他又有点不耐烦,等他听到最后这段话,也瞪着眼睛,张着嘴仔细品尝着滋味,觉得他儿子的话确实有理,又不禁为自己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高兴。那个巡官没想到东响水有这样的人才,原想抓张善童这个垫背的了结这个案子,看来是不行了。那些会首们也都我瞅你,你瞅我,就和哑巴一样。
大殿里沉寂好长时间,张二爷憋不住了,张嘴说道:“警察是警戒黎民,严查盗匪,不能栽赃贴画,咱们还是把这个案子交给警察分局来办吧!”
“怎么往上报呢?”柳乡约提出了疑问。
“还是按我玉龙大侄说的那样具实上报呗!”张二爷又出了个招儿。
“张善童怎么办呢?”还是那柳乡约提出的问话。
“讨保在外,听候传审。”吴天同觉得该补补过了。
讨保的事把善童难了够呛,最后还是玉龙书一面承管,这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善童回到家里,姨夫劈头就问毛驴钱怎么办了?善童把去庙上的事从头至尾学说了一遍,把全家人都吓傻了。他解劝大家,说灾难已经过去啦,就不用再担忧了。姨娘听到玉龙书的好处,两手作揖,口念阿弥陀佛,吵嚷着要供奉玉龙书的长生禄位。玉娘两眼噙着泪水,望着自己的丈夫,感激玉龙书的搭救之恩。可当她回想起那天偷看她的就是玉龙书,内心又陡然产生了无限忧虑。姨夫心痛自己的血汗金钱,老泪纵横,唉声叹气。
善童的这场灾难虽未完全消除,但有玉龙书担保,总算问题不大了。可姨夫由于心痛钱财,又加上年老体衰,竟卧床不起,病得死去活来。玉娘和善童衣不解带地昼夜伺候着。玉娘这时已经怀揣有孕了,不能过度操劳,所以有时就是善童一个人整天整夜地照顾病人,就像对待自己亲生父母那样任劳任怨。
东响水的群众经过太平寺这场大事,人人都称赞玉龙书是济困扶危的活菩萨。经过互相传诵,再加上好事的人有意渲染,对玉龙书这个人简直是神乎其神、有口皆碑了。
来年的四月二十五日是吴天同前妻烧三周年的日子,吴家打算大肆操办一下,借以显示威势和搜刮钱财。吴天同经过太平寺这场风波,知道自己的大儿子确实撒开手了,是人中之龙,一切事情都能承担起来,是他吴家的顶门杠。可他喜欢之余也有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去年春天通过于监督给玉龙书买通了敦化县巡警局局长的缺儿,玉龙书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上任。后来虽然勉强同意了,但只是走了半截就回来了,硬说敦化土匪横行,大白天县城里就明火执仗抢劫,那里的局长不能当。他回来不打紧,可叫老子伤了脑筋。第一,得给于监督送厚礼,作解释;第二,白白花去了十二垧好平地的代价,一分一文也没捞回来。那时吴天同认为儿子不去当官是没能力,不敢出头。可经过太平寺这件事,他看出儿子不是没能力,而是根本不想去敦化那个去处当局长,他左思右想找不到缘由。
其实,玉龙书有他自己的想法,别看他不愿意去敦化,他可不是不想当官。特别是现在他更想当官,也就是更想离开家,离开小水仙,离开龙王盖。他有他的计划,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实现他的欲望,而不惜一切地努力着!
这次吴家给死人烧周年要大操大办,小水仙非常不满,任凭吴天同再三给她解释,说这大操大办主要是往回收礼钱,同时还允许把收入的东西一半给小水仙。她还是不高兴。她想通过玉龙书谏阻他父亲,可玉龙书一是不敢,二是不能,因为死的是他的亲妈。他想,有钱不花在亲妈的丧事上,难道给你这个小老婆攒包袱!不过,由于他与小水仙的暧昧关系,他又不能不假意跟吴天同提这件事。
吴天同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发财机会,就对玉龙书说了所以要大操大办的道理,其实玉龙书表示同情和支持。
吴天同经过三思,把烧周年的事交给了玉龙书,这一来把小水仙可乐坏了,她对玉龙书进行要挟,不让他过分铺张,要把剩下的钱都给她攒小份。玉龙书不敢得罪小水仙,但又不敢过分偷工减料,怕老子知道不让,所以他在各方面都有计划地节省下来点儿,好答对小水仙。玉龙书想:烧周年没有灵柩,只是扎些纸活,这纸活可粗可细。不过,如果在家扎,在他老子眼皮底下不方便,不如到庙上去借用廊房,等扎完之后,捡好的给老爷子过过目也就应付过去了。他事先与岔路河王家糖坊画匠铺掌柜的说好了,答应给他们一定好处,叫匠人在功夫上说得过去就算拉倒,因而他就派人去到庙上借地方。
庙上从马老道、陈老奤失踪之后,胆小的不敢住,会首们商量把在礼公所的郑和找来看庙,同时把公所也搬进庙上来了。吴家是会首来借屋子用,郑和当然不敢阻挡了。竖日,玉龙书就派他四弟领三个长工来挪地中央的高粱仓子,车老板张老大爬上仓顶,掀去上面的板盖,跳进仓子,用簸箕一撮高粱,碰到一件东西撮不进去。他放下簸箕用手一摸儿,沾了粘糊糊一手血。他以为是老道埋的猪肉,伸手一抠,抠出来一条大腿。他一看是条人大腿,吓的他嗷的一声,爬出仓子,浑身发抖,脸色发白。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张老大两手是血,也都怔住了。吴四这时正在里屋跟老郑和唠嗑呢,听见外面有人怪叫,就都走了出来,他一看张老大满手是血,没问清楚怎么回事,就吓得直往后躲。老郑和还是有点见识,忙上前问是怎么回事?张老大把事情经过一学,当时就把吴四吓尿了裤子。郑和忙叫三个长工把吴四抬进屋里,放在炕上。然后他分配大家快去通知会首,那三个长工分成三路去报信,不大一会儿,会首来了一多半儿,会头吴天同忙命长工往下抬仓子,先把仓子抬下两格时,再用铁锹往外一掘,掘出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又接着掘出了人身子和胳膊腿,大家一看那颗人头,被血粘着高粱,已经看不出模样来了。后来用水冲洗才认出是陈老奤。吴天同看见陈老奤的尸首找到了,他估计马老道的尸首也不能离开这所庙,就叫大家寻找。结果在后屋的东山花头发现苞米秸子盖的一堆新土下面,抠出了马老道的尸首,被剁成了八块,会头吴天同马上派人去报官。经过两天的分析研究,肯定了凶手就是那个凶和尚。最后定了案,官府画影图形捉拿那个凶和尚。
庙上这一场风浪,倒霉的当然是死的两个人,可当替死鬼吃亏的算是张善童。白瞎个毛驴钱不算,还好悬没蹲监狱。善童这场灾难虽然过去了,可栗大爷的病却一天比一天严重,到快要过年的时候,天气一变化,又勾起了老病,眼看一天重似一天,善童跟姨娘合计一下,认为最大的事应该是预备寿材。善童计划买一个好一点的,可善童不认识多少人,他在帮助小堂馆发送老乔头的时候认识焦广宇,并且知道他有料片子,善童就去找他,焦广宇知道善童是个忠厚老实人,就主动赊给他一付上等寿材。善童雇人做好棺材,不久栗大爷就离开了人世。善童因为没钱,只是请了几个人,把栗大爷发送出去了。从这以后日子更不好过了,善童觉得外面有啥事都得自己出去联系,家里有啥事也得靠他做主。玉娘本不敢朝面,发送栗大爷这几天她又重新涂了脸。姨娘呢没啥主见,有啥事只能同玉娘合计合计,跑里跑外就善童一个人。
栗大爷死后,栗大娘也总是闹病,三天两头儿起不来炕。这一天,玉娘刚离开前屋,去后院烧水。善童在屋里扎刷子、扫帚。忽听门外有人问道:
“张老弟在家吗?”善童听声音挺熟,但却听不出是谁,就忙放下手里活,边答应边走出屋来。他走到外面一看,原来是玉龙书。善童刚想上去谢他搭救之恩,可未等善童开口,他却说道:“我来没别的事,我是来给你送毛驴钱来了。”说着掏出来一叠官帖,然后又接着说道:“这钱不是会上的,是马老道大猪变卖的钱。会首们要把这钱充公,可我想你挣几个钱不容易,就提出用这个钱还你驴钱。结果大家同意了,叫我给你送来。”说着把钱递了过来。善童听了这话,感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忙回答道:“这钱我不要了,我若不亏玉老爷帮忙早就进监狱啦,我感激你老救命之恩,这几个钱你老留下买杯茶喝吧!”
“哎呀,我的老弟,你把话说哪去了,大哥别说不缺钱花,就是缺,大哥天胆也不能花你这钱哪!你这钱是血汗换来的,我玉龙书若有点人情味也不能沾这钱一点儿边,别说都送给我呀!”他往善童跟前又迈了一步,然后亲切地说道:
“善童,快把钱接过去,我还有事呢,不能在这久呆!”说着,他把钱硬塞进善童的手里,转身就想走。善童见玉龙书连口水都没喝,觉得心里有点下不去,就忙拽住玉龙书的袖子说道:
“玉老爷,我收下这钱,可也得请你进屋坐坐,喝碗水呀,哪能望门而过呢!”
“不,善童,咱都不是外人,论老栗家咱们都是亲戚,我今天确实有事,为家母烧周年的事,把我也急坏了,不到屋里啦,以后有机会再来瞧看。”说着转身向李老香小店方向走去了。
善童见玉龙书走了,怔怔的站在门口望着玉龙书的背影,不知道如何是好。玉龙书来时,玉娘还在后院烧水,当他们唠嗑时候,她已经把水烧开到前屋来了。她从门缝向外一瞧,见门外站的这位玉龙书正是那天骑马那个人,不禁心里起了反感。可当她听到后尾这几句话,又扭转了原来的想法。现在她见玉龙书已经走了,善童还没进来,就走出屋门,隔着杖子向善童喊道:
“天都快黑了不回来,还在那傻瞅啥?”玉娘一招呼,使善童清醒了过来,忙转身回进屋来。他走到姨娘跟前,向姨娘说道:
“这玉龙书真是个好人,家里有钱有势架子还不大,遇见啥事还能讲理,这样的有钱人真是难得啊!”
姨娘听说玉龙书把买驴钱给送来了,不禁哭了起来。善童见老人家哭了起来,一时摸不透原因,就小声问道:
“姨娘,你老怎么啦?”
“唉,孩子,这驴钱若是早能回来,你姨夫是不会死的!他就是心疼驴钱,上了火才死的。现在,我想起这件事,心里特别难过!”她喘了一阵儿,又接着说:
“孩子,姨也没多大活头了,顶多过个年,来年春天开河前后,老病再一上来,也就危险啦,你用这驴钱也给姨准备准备吧!”
善童和玉娘听了姨娘的话,想起来到东响水是这两位老人收留了他俩,刚刚过了一个团圆年,两位老人就一死一病。今天姨娘又说了这样一番伤心话,真叫人听了受不了,想到这儿,两个人就都哭了起来。
他俩哭,老太太喘,过了好大一会儿,姨娘又说道:
“过日子不容易呀,没钱更难,你俩不用多花钱,买个薄皮棺材把我拉出去就行了。以后,善童到地去干活,玉娘也跟去,免得在家有人欺侮!”玉娘一听到这里,又往以后一想,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她想自己从生来就遭难,现在刚刚有个落脚之处,又出了这一连串的不随心事,往后日子长着呢,还不知要发生多少伤心事?这样活着真不如死了好,她产生了死的念头。她想跟姨娘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可一抬头看了善童,那想死的心马上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见善童还在伤心,想去劝劝,正在这时就听外面有人轻轻叫了一声:
“善童哥在家吗?”善童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来往窗外一看,天已经黑了,他怀疑方才听到的声音。
“善童哥,善童哥,我是小堂倌,我是焦家店的小堂倌。”这回善童和玉娘听的清清楚楚,分明是小堂倌的声音,善童忙答应了一声,然后叫玉娘赶快点灯。
善童把小堂倌迎进屋来,就着灯光一看,这一年来的时间小堂倌确实变样了--个头高了,脸上胖了,精神也显得比过去旺盛。
“老弟,这一年来你到哪里去了?”善童紧紧握住小堂倌的手,热情地问道。
“走的时候想到韩边外那里入夥,走到桦甸老牛沟遇上个游方道人,我把我的心里话告诉了他。他对我说,韩边外也不能专为你报仇出兵马,不如去找鬼头和尚。我问鬼头和尚在哪呢,他说也往船厂这边来了,我问明了鬼头和尚的样子,也就往回撵来了。”
“你找着点线索没有?”
“就只听人说东响水庙上有个胖大和尚,我听那方向可能是他。”
“呀,是不是挺高个子,满脸短髭鬍,一双偷牛眼睛,长的可凶了。”
“你说的这个样倒像他,不知你在哪见到的?”
“他就是杀死马老道和陈老奤的凶手啊。”
“现在他哪去了?”
“听说往船厂方向去了。老弟,你千万别找他,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你怎能和他来往。当大哥的劝你,赶快把你寄放的东西拿着,找个地方干点活,将来成家立业多好。咱们是正经人,不能与那些强盗共事啊!”小堂倌没言语,过了一会儿,打个唉声说道:
“像三掌柜的那样图财害命的人,就叫他逍遥法外呀!”
“我们抓住理,可以报告官府治他嘛!如果我们勾结像鬼头和尚那样的人,我们不也成匪徒了吗?你想想!”
“对是对,我是心里恨三掌柜的,恨不得一下子把他揪成两半!给老乔头报仇!”
“那当初根据老乔头死尸情况,告状好了,现在已经一年多了,尸首都烂了,还有啥法。你快消消气,等待时机吧!”
“嗨,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官府也是指不得的!”
他俩唠唠这件事,善童叫玉娘给他做饭。他说在南沟吃完饭往这来的,吃不下去,善童也就罢了。
小堂倌偷偷地在这住了三天,临走善童还劝他说什么也不能找匪徒帮助干事,免得以后受连累,小堂倌同意了他的看法,但仇终究要报。
小堂倌走了以后,就快过年了,善童也忙着淘米、做豆腐、杀猪和打年纸。二十七、八那几天,姨娘病情有所好转,三十那天竟能起炕了。除夕晚上虽然比去年少了一口人,但姨娘好了,大家都很高兴,所以也就过得挺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