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年时代（二十三至三十五岁）

但他还是相信，自己会成为这个国家最了不起的人，眼前的委屈不会是生活的常态。

《昭君村》

这是苏轼刚刚及第，与父亲和弟弟四处游历时写下的作品。这时候他还有点稚嫩的傲气，艺术上也不够成熟。这首写昭君的诗，冥冥之中仿佛成为他一生为才所误、颠沛流离的谶语。

昭君本楚人[1]，艳色照江水。

楚人不敢娶，谓是汉妃子。

谁知去乡国，万里为胡鬼[2]。

人言生女作门楣[3]，昭君当时忧色衰。

古来人事尽如此，反覆纵横安可知。

注释

[1]本楚人：王昭君是南郡秭归（今湖北宜昌，古为楚地）人，因此说她“本楚人”。

[2]胡鬼：王昭君出塞和亲，最终客死胡地。

[3]门楣：门框上端的横木。常以“门楣”指能光大门第的女儿。

《和子由[1]渑池[2]怀旧》

这是苏轼集中的压卷之作。此诗七律章法已相当熟练，初步显示出苏轼潇洒放达的风格，并寄寓了与其年龄不相称的人生感慨，成为宋诗中脍炙人口之作。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3]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jiǎn）驴[4]嘶。

注释

[1]子由：苏轼的弟弟苏辙，字子由。

[2]渑池：地名，今属河南。

[3]“老僧”句：古代僧人死后，用塔葬其骨灰。

[4]蹇驴：腿脚不灵便的驴子。蹇，跛，行走困难。

《次韵子由岐下诗 横池》

明月入我池，

皎皎铺纻（zhù）缟（gǎo）[1]。

何日变成缁（zī）[2]？

《太玄》[3]吾懒草。

注释

[1]纻缟：纻衣与缟带，即白色的衣服和衣带。

[2]缁：黑色。

[3]《太玄》：即《太玄经》，西汉扬雄撰写的哲学著作。

《客位假寐》

青年苏轼做凤翔签判时的吐槽之作。

谒入不得去，兀坐如枯株[1]。

岂惟主忘客，今我亦忘吾。[2]

同僚不解事，愠色见髯（rán）须[3]。

虽无性命忧，且复忍须臾。

注释

[1]枯株：枯槁的根株。

[2]“今我”句：《庄子·齐物论》：“今者吾丧我。”形容一种忘我的心灵境界。

[3]髯须：胡子。

《妒佳月》

狂云妒佳月，怒飞千里黑。

佳月了不嗔，曾何污洁白。

爰（yuán）有谪仙人[1]，举酒为三客。

今夕偶不见，汍（wán）澜[2]念风伯[3]。

毋烦风伯来，彼也易灭没。

支颐[4]少待之，寒空净无迹。

粲（càn）粲黄金盘，独照一天碧。

玉绳[5]惨无辉，玉露洗秋色。

浩瀚玻璃盏，和光入胸臆。

使我能永延，约君为莫逆[6]。

注释

[1]谪仙人：唐代诗人李白的雅称。

[2]汍澜：眼泪流淌的样子。

[3]风伯：神话中的风神。

[4]支颐：用手托住下巴。

[5]玉绳：星名，也泛指群星。

[6]莫逆：彼此情投意合、友谊深厚。

《送攽（bān）倅刘海陵》

君不见阮嗣宗[1]臧否[2]不挂口。

莫夸舌在牙齿牢，是中惟可饮醇酒。

读书不用多，作诗不须工，

海边无事日日醉，梦魂不到蓬莱宫。

秋风昨夜入庭树，莼丝[3]未老君先去。

君先去，几时回。

刘郎[4]应白发，桃花开不开。

注释

[1]阮嗣宗：三国时魏国诗人阮籍，字嗣宗。他为人谨慎，《晋书·阮籍传》称他“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

[2]臧否：品评得失。

[3]莼丝：莼菜。

[4]刘郎：指唐代诗人刘禹锡。他在《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诗中说：“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这是他自指，后世因此以“刘郎”指禹锡。

《石苍舒[1]醉墨堂》

开头是大名句，其实这是一首很长的七古。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

何用草书夸神速，开卷惝恍[2]令人愁。

我尝好之每自笑，君有此病何能瘳。

自言其中有至乐，适意无异逍遥游。

近者作堂名醉墨，如饮美酒消百忧。

乃知柳子[3]语不妄，病嗜土炭如珍羞[4]。

君于此艺亦云至，堆墙败笔[5]如山丘。

兴来一挥百纸尽，骏马倏忽踏九州。

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

胡为议论独见假，只字片纸皆藏收。

不减钟张[6]君自足，下方罗赵[7]我亦优。

不须临池[8]更苦学，完取绢素充衾（qīn）裯（chóu）。

注释

[1]石苍舒：字才美，京兆（即长安）人，善行草。人称他已经得了“草圣三昧”。

[2]惝恍：恍惚，模糊。

[3]柳子：指柳宗元。他曾在书信中谈到有人喜欢吃土炭的故事。

[4]珍羞：一作“珍馐”，美味佳肴。

[5]堆墙败笔：指唐代书法家怀素。他练习书法非常勤奋，用坏的笔堆积起来号称“笔冢”。

[6]钟张：指钟繇、张芝，二人都是汉末著名书法家。

[7]罗赵：指罗晖、赵袭，二人都是汉末书法家。

[8]临池：传说张芝临池写字，在池水中洗笔，日复一日，将池水都染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