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道长醒来的时候觉得有点腰酸背痛,浑身跟散了架一样,就好像干了一天体力活一般。
一定是这床太硬了,睡得真累。
一木道长睁开眼----奇怪,怎么天还没亮呢?他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了。
他翻个身,继续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又转一个身,接着睡----睡得饱了,好和武青泉来一场决战。
一想到决战,他忽然睡不着了,他就闭着眼想事情。这床有点硬......
和武青泉比试武功,那几乎没有赢的可能。一来武青泉的武功本来就比他强,二来他比自己的年龄又年轻很多,所以,无论从哪里说起,自己都是输家。
他忽然有一个念头,这念头让他有点脸红:他想躲藏起来,让武青泉找不到......
当然这想法是有点可耻,但是总比明知是死路一条还要硬着头皮上强吧?
你是要光荣的死掉,还是避开他活命呢?----没人想死吧,对不对?
对----反正这岛上也没有别人知道,谁会笑话他呢?他觉得自己想通了。
藏哪里?后山,还是哪里?怎么吃饭,怎么睡觉?口渴了怎么办?下雨了去哪里躲?......一系列的问题来了。
吃饭可以晚上吧?武青泉晚上要睡觉,那么自己就晚上出来捕鱼、烤鱼;武青泉白天在海边等船,那么自己就白天用来睡觉;下雨下雪的时候武青泉也不会出来,一定待在屋里啊,那自己到后边石头房子里躲一躲的时候他也不一定会发现吧?
他摇摇头----先不去想了,先行动起来,找个地方避开武青泉......
一木道长这么想着,舒坦了,他睁开眼----用力的眨了眨眼。嗯?眼前还是黑色的,什么也看不清。他伸手在眼前晃晃----这就是俗话说的“伸手不见五指”吧?
头两日晚上没有蜡烛也曾这样摸黑过,可是也没有黑成这样啊。
还有点憋得喘不过来气的感觉,他使劲吸了一口气----这床怎么这么硬!
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只这么一伸手,两手都碰到了物事----像墙壁,但是不----更像是木板。他不禁一怔,忙伸手摸索一阵,再敲一敲,“得得”声响,果然是木板。
他坐起身子,右手摸索时,摸到了他的剑。武器还在,他多少有些安心。他忍不住试着想下床----咦?脚却伸不下去。想站起身,头却“咚”的一声碰了一下,幸亏他起得慢,并不怎么疼。
自己好像不是在一个房间里,而是一个狭小的木头盒子.......
木头盒子?他忽然会意过来,身上起了一阵寒意----棺材,他不会是在棺材里吧?
他使劲吞了一口口水,心“咚咚”的狂跳起来,双手试着举起,托了托头上的木板----很重,但是幸亏可以推动。看见一丝光亮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挪开木板,他站起身,身上情不自禁打了一个激灵。他的心又是一阵“砰砰”乱跳----是的,他现在就是在停尸房,他就是站在棺材里----回头看了看,他挪开的那块木板,就是棺材盖。
停尸房的门是开着的,外边明显已经天光。
他为什么会躺在棺材里?为什么夜里自己丝毫没有察觉?一木道长感觉自己寒毛竖了起来。他喘着粗气,呼吸声在这个屋里好像被放大了一百倍。
----这一定又是武青泉干的好事!一木道长这样想着,忍不住又惊又怒。他轻轻一跃,跳出了棺材。仔细看----这口棺材在昨晚岳丛峰那口棺材前边。昨晚他离开的时候,岳丛峰睡的那口棺材的盖还没有盖,但是现在却盖上了。
他目光扫到岳丛峰睡的那口棺材,棺材上横七竖八都是扁扁的洞----那是自己和武青泉的剑痕。岳丛峰死得既惨又委屈,他本来是大有机会活命的,可惜那弹簧机关射出的暗器----唉,任是谁在场都会误会吧?也怪不得他们下狠手啊。
他再一次把目光看向自己推开的棺材板,毫无疑问,这肯定是武青泉给盖的。一木道长怒火中烧,暗骂道:“岂有此理!这老鬼,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身子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害怕,开始颤抖起来。
幸亏,他没被点了穴道;幸亏,他没被捆成一个大粽子;幸亏,他没有和一具尸体睡在同一口棺材里;幸亏,棺材板没有钉上钉......
倘若自己和岳丛峰一般死在棺材里,那可当真是惨啊。
不,也许只是武青泉还没来及?他把自己下了迷药弄昏过去,然后放进棺材,忘了点穴,或者还没来及给捆成一个粽子?说不定,他现在是去找钉子去了,待会儿回来就把棺材盖给钉上?
一木道长越想越心惊,同时越想越上火,他提着剑去找武青泉算账----搞这等事,意欲何为?
一木道长一边想着,一边穿过大厅,走到了客房前。
就在刚刚,他还想着委曲求全,能避则避,躲开武青泉来着,现在,他感到分外屈辱......
武青泉的房门是关着的。一木道长在门口站定,想了想,终于怒气冲冲的上前一掌推去----他微微运了些内力,但是门压根就没有插上,他这么一推之下,房门应声而开。
房间里有些暗。武青泉躺在床上居然没有起来,还在睡。他的背对着一木道长。
一木道长喝道:“武掌门,你把我弄进棺材,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夺门而入,再高声呼喝,弄这么大的动静,武青泉他竟巍然不动,恍若未闻。
一木道长扬起剑,在武青泉身后三尺的地方停下了,他慢慢伸出长剑,指住了武青泉的背心。
他一定是装的吧?可是,一木道长的剑已经停在了他后心的位置,他却仍然一动不动,这份定力也是世间少有。一木道长虽然怒火中烧,倒也甚是佩服他的胆量。
一木道长的心里已经在开始挣扎,有两个声音在不停争吵。一个说:“上前刺下去!一剑一个透明窟窿!”另一个声音道:“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所为?喊醒他,一同出去决战!”先前的声音冷笑道:“对这种人还讲什么仁义道德、江湖道义?你不杀他,等着他杀你么?”后一个声音凛然道:“男子汉大丈夫,死又何足惧?做这等卑鄙之事,还不如死了的好!”先前的那声音道:“在这荒岛之上,人都死光了,谁会知道这些?”后一个声音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一木道长额头的汗开始涔涔而下。
半晌,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动:武青泉高枕无忧,不为所动;一木道长则手持长剑,蠢蠢欲动。
一木道长后背上的汗也开始滑下来了......
空气中不知是什么味道,微微带些腐臭,一木道长接连嗅了几下,皱了皱眉头。
僵持了很久,一木道长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内力运处,手上加劲,只向前一送----电光火石间,长剑已经刺入武青泉体内,并且可以确定,刺穿了他。一木道长咬了咬牙,随即抽回长剑,他一跳已经退到门口----门是敞开的,他立时便可以逃出去。
如此轻易的得手,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更奇怪的是,武青泉完全没有反应。一木道长一只脚已经迈出房门,这时却收回了脚步。
他刺中的,更像是一个死人----有没有可能,武青泉之前已经死了,或者被点了穴道,所以才一动不动,任他宰割?
一木道长的心在“砰砰”跳着,小心翼翼又走上前,他轻轻唤道:“武掌门,武掌门?”武青泉没有应答。一木道长长剑伸出,在武青泉后心刚刚刺入的位置轻轻一递,加力一绞,武青泉居然仍是一动也没有动。
一木道长心里有数,右手持长剑对准了他脑袋,左手上前按住他肩膀,小心翼翼的把他身子扳了过来,这一看之下,他“啊”的狂叫一声,左手本能的猛然一推,那尸身又翻了过去,他随即“噔噔蹬”急向后退了几步,腹中一阵翻涌,几欲作呕----
这人根本不是武青泉,而是死去多日的成守剑!昨晚岳丛峰的尸体就是在他的棺材里出现!
死了数日的成守剑身上已经开始腐臭,难怪这房里有一种难闻的味道。更恶心的是,成守剑的脸上还有三两只蛆虫在蠕动!
本来成守剑无论是年龄、外貌还是身形其实与武青泉殊不相同,只因这岛上只剩下两个活人了,加上屋内不甚光亮,而且成守剑又是以背部相对,一木道长才会想当然的认定那床上躺着的就是武青泉。
真正的武青泉去了哪里?
成守剑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武青泉的床上?
不知怎么,一木道长有个可笑的念头:“这是成守剑嫌和岳丛峰一个棺材太挤了么?”
忽然,他的左手一阵微痒,他下意识的以右手过去相拂,一抬手----
一只蛆虫!
他狂叫一声,使劲甩手拂掉,他用力的用右手的袖子擦着左手,他张大口喘着气,终于一阵翻江倒海,他“哇”的一声吐出一些酸水。
惊魂稍定,他一脸慌张的跑出了风火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