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成功上来,哪知这绳子是因为有磨损才淘汰下来的,这时连续又拉又拽又弹的,好死不死的竟然在常乐天就要上来时绷断了。温老三“啊”的大叫一声,伸手去拉却没有拉到,常乐天竟然第三次掉了下去。
温老三眼见对面大船已经驶近,船上人的面目已可以看见,惊呼声也可以听到,知道再不走的话可能就走不了了,长叹一声,回头喝道:“快开船!”
却说常乐天连续两次从半空跌入海里,如此这般的上上下下,直吓得他心脏几乎停了跳动。他带着哭腔干嚎着落入海里,再次浮上之时木板却隔得甚远,根本够不着了。他连吃了几口海水,又呛得直咳,他慌忙双手乱抓、双足乱蹬,身子竟又沉了下去。温老三的船缓缓驶走,他不停狂呼乱叫,只觉海水直向他口中、鼻中灌去,连呛带咳加上惊吓,竟而就此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乐天缓缓醒来。还没睁开眼,便听得几个声音喜道:“行了行了,他醒了!”常乐天慢慢睁开眼睛,只见眼前围着七八个男人,自己却是躺在甲板上。他咳了两声,轻轻说道:“我......我还没死么?”一个黑衣瘦子阴阳怪气的“呸”了一声,说道:“小子乱说!你要是死了,我们可不都是鬼了?”
常乐天忽然想起洪海,忙问道:“那个姑娘呢?救上来没有?”便欲挣扎起身,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按住了他的肩膀,说道:“那位姑娘没事,到里边换衣服去了。”常乐天“唔”了一声,放下心来,他见那青年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在滴着水,顿时醒悟,“啊”了一声,轻轻说道:“是----是你救的我么?----那可多谢了。”那青年点了点头。
常乐天又问:“那艘船呢?”那青年道:“走啦!走得远了。”常乐天闭目轻声道:“那是艘贼船,船上的是海盗,抢了我们银两,还要对洪姑娘图谋不轨......”他身上湿透,这时便冷得打起寒颤来。那青年道:“别忙说了,跟我去把衣服换了。”他扶着常乐天缓缓起身,常乐天又吐了些海水,随那青年向船舱走去。
常乐天边走边问道:“多谢大哥,请问怎么称呼?这船是要去哪里?”那青年道:“先别忙问,快换了衣服,小心寒气入体,莫着了凉。”
两人进了船舱里的一个房间,那青年翻出两套衣衫鞋袜,递给常乐天一套,说道:“这是我的替换衣物,勉强穿得,请莫嫌弃。”又找出两块干布,也给他一块留着擦身。常乐天不住称谢,那青年带上门去别的房间更衣,常乐天忙脱去身上湿衣,用布抹干身体和头发,换上了那青年的衣物。常乐天稍嫌瘦弱,那青年则甚是高大健壮,衣服穿在常乐天的身上不怎么合身,有些肥大。换上了干衣,常乐天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那青年在外边“阁阁”敲了几下门,问道:“好了么?”常乐天忙打开门,说道:“好了。”那青年也已换好了衣服,对常乐天道:“咱们到外边,多晒晒太阳才好。”两人一先一后向甲板上走去。
常乐天一边走一边又问了一遍:“我叫常乐天,请问大哥怎么称呼?”那青年道:“我姓江,单名一个‘峰’字。”常乐天点头道:“江峰、江峰----江上千峰青,好名字!江大哥,这船是开到哪里?”那青年江峰说道:“去风火岛。”常乐天一怔,这名字似乎听说过,便重复道:“风火岛?”江峰道:“不错,我是风火岛上的管家,这一船乘客全是来风火岛做客的。”
常乐天忽然想起昨日封三娘被小蟊贼偷了包裹之时,封长平、一木道长、吴通都提到过风火岛,他暗自点了点头。
江峰放慢脚步,闲闲向常乐天道:“你和那位姑娘是从哪里上的船?”常乐天正欲回答,两人已走到了甲板之上,他一眼便看见看到船上风帆殷红如血,中间有一个大大的桔色火焰的图案,和封三娘包裹里那张请柬上的图案、颜色都一样。
甲板上一群人听见二人脚步声响,都转过头来,一个身穿红衣的女郎也转过身,只见她眉目如画,秀若芝兰,正是换了女装的洪海。
常乐天上前喜道:“洪姑娘!”洪海向他一笑,两个人虽只认识了短短几个时辰,也没说过多少句话,但一起险些丧命,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不觉亲厚了许多。洪海嫣然笑道:“看到你没事就好了,咱们两个也算是命大。”常乐天想起刚刚真的是险些把性命给丢了,也不禁暗暗心惊。
他这时看清那群人,却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俗有道,有的更肩负刀剑,显然是会武功。那老道一木道长和封长平夫妇还有镇南镖局的总镖头吴通却是常乐天在庙会上见过的,那穿着蓝色布衣的中年人庙会上也见过,昨晚在酒楼吃饭时恰好他在邻桌,他旁边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是笑他喝酒的那个后生。另外还有两个,一个是猥琐的黑衣瘦子和一个油滑青年也在酒楼照过一面。
常乐天拱手道:“多谢各位救命之恩!”洪海也一起殷殷致谢。
众人还了礼,江峰说道:“这一片海域海盗纵横,杀人越货,已经很久不敢有人走了,你们两个小情人忒也大胆,游山玩水竟然捡这样的地方,随随便便就上了贼船,要不是碰见我们,只怕小命都丢了!”常乐天见洪海红了脸,忙向江峰摇手道:“江大哥,我们不是那个......”他向众人道:“在下常乐天,我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这位姑娘姓洪,叫做洪海,她包的船出海寻亲,我和她并不相识......”
洪海这时插口道:“常公子,其实我不叫洪海,是叫洪海棠。因为在道上行走不便,所以我做男装打扮,讲名字的时候便少说了一个‘棠’字,说自己叫洪海。”常乐天喜道:“洪海棠?洪姐姐,你这个名字可真美!”众人见常乐天连洪海棠的名字竟也不知,甚是诧异。江峰奇道:“你们两个原本并不相识?”常乐天与洪海棠齐声说是。洪海棠道:“小妹女扮男装包了这艘船去广东......”一木道长奇道:“广东?岂有此理,去广东是南行啊,怎么那艘船是向东?”洪海棠叹道:“那个船老大温老三初时是南行不错,后来他说弯道太多,太耽搁时辰,他说向东有一条直路好走些。哪知他变道之后便露出凶相......”她说着,脸上微红,声音也低了下去。
常乐天续道:“他不光抢了洪姐姐的银子和首饰,发现她是个姑娘还意图不轨......洪姐姐一时情急之下便跳下了海----幸亏有你们相救。”那个浓眉大眼的后生说道:“不是我们,是这位江管家江大哥跳下海救的----我们都不会游水。”
常乐天道:“你们就算没有下海去救人,那我们上来也是你们把我们拉上来的呀,也是要谢谢各位的。”那后生似乎喜欢较真,说道:“用绳子把你提上来的是这位何掌门。”----何掌门便是那个穿着蓝色布衣的中年男子。常乐天与洪海棠又向这位何掌门道谢,何掌门谦让两句,然后横了那后生一眼,似乎嫌他多嘴。
江峰微微点头,“嗯”了一声道:“洪姑娘一时情急跳下海----那你呢,海盗把你也丢下大海?----怎么我看见他还用绳子拉你上来?”常乐天红了脸不言语,洪海棠微笑道:“这位常公子虽然看似文弱,却是侠义心肠,他为了救我,自己也掉进了海里。他许海盗我们每人给二百两银子,所以海盗才肯拉他上去。”她见江峰睨了常乐天一眼,顿了顿说道:“常公子让我先上去,我宁可死了不上去。”常乐天吁了口气,说道:“幸好碰到你们,不然我俩可就真的没命啦!”
江峰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们两个既然不认识,那洪姑娘包的船,你怎么会在这船上?”常乐天甚是尴尬,他搔搔头道:“我......我头一日喝多了酒,误上了洪姑娘的船,躲在下边货舱睡着了。今天早上她才发现我,说好了等船靠岸的时候便放我下船的。”那个昨日笑话他的后生这时又“嗤”的笑出声,说道:“我昨晚看见你喝酒这种喝法,便知道你一定会喝醉。”何掌门一怔,扭头问道:“他便是昨晚酒楼上邻桌那个喝酒的少年啊?”那后生笑嘻嘻的点点头。
那四十来岁、昨日包裹被偷的紫衣女子封三娘向丈夫问道:“这一带海上是什么人?”她丈夫封长平沉吟道:“不是海沙派,便是巨鲸帮。”常乐天和洪海棠都“啊”了一声,说道:“正是巨鲸帮!那个温老三说过,他们巨鲸帮是做海上买卖的。”一木道长捋须摇头道:“岂有此理,巨鲸帮真是越来越不成话啦,连个小姑娘也打起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