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洲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白色的西装衬衫上也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抹了一下嘴角,嘴角的血液被擦开。
傅之洲嘴角的弧度扬起,看着对面相比于刚才落魄了不少的男人,眼睛中闪烁着一些疯狂而激动的光芒。
白衣男子也狂笑出声,傅之洲刚要抬头再看过去,却发现那人已经又转了个方向。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傅之洲的眼眸紧缩。
关游卡头上被套着几层麻袋,被黑衣大汉推搡着出来的时候,因为看不见路,踉跄了好几次,被带到白衣男人面前的时候,甚至差一点直接摔倒在地上。
傅之洲下意识想伸手去扶,抬起的手却在半空的时候僵住。
白衣男人看到他的动作,揉了揉太阳穴,一手抓住麻袋底端。
“之洲啊,你说,这人的一张脸究竟有多重要呢?”白衣男人一字一字地说着,语气中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傅之洲藏在裤兜里的手紧紧攥住,面上却不再显露。
“迪森,如果你敢碰她,你是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白衣男人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看了一眼周围的手下,又看了一眼傅之洲。右手慢悠悠抬起,置于耳边,朝着傅之洲微微偏头,语气轻谩地说道:“你说什么?什么代价?”
问完也没等傅之洲回话,脸上的笑意突然收敛起来,暴怒地指着自己脸上那道黝黑长长的疤痕说:“这道疤怎么来的,之洲啊之洲,你一定还记得吧!”傅之洲看着他指尖因为发怒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没有说话,只是口袋里的手放松了些。“四年了!不要我来提醒你吧?!这道疤是你坎的!是你,是你砍的!”
白衣男子怒吼,尽管和傅之洲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但飞溅出来的口水却还是有几点喷到了傅之洲身上。
“四年前,是你先绑架了她。”没有去管身上的唾沫星子,傅之洲开口。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白衣男子听完他的话,直接捂着腹笑起来,笑到最后快要笑不动了,脸上的狰狞必现,比刚才的更显几分恶毒可怖。
“你的意思是我绑架了她,所以我错了?”迪森站在离他一米之远的地方,眼睛微微眯起。
按耐住心里的厌恶,傅之洲微垂着眼帘,看起来一副理亏的模样。
看到他说不过自己,惨败的吸血鬼迪森似乎非常地愉悦,轻笑出声。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啊?我以为之洲你会像四年前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跟我拼呢!”白衣男子抬起手朝着旁边的人很小幅度地挥了挥。本来站在身后“装死”的黑衣人立马上前一步,有一个大汉,递出一个瓶子。傅之洲余光瞟到,只觉得这人哪怕是已经过去四年了,却依旧是有勇无谋,还是一个脑子缺筋的人。
而偏偏是这样对一些小事在意到了极点的人,一个破绽百出的人,却成为了令警方最头疼的犯罪分子。
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打开瓶盖,一边盯着傅之洲,嘴上还听不了明里暗里的讽刺,一边对着自己按下喷雾嘴,喷雾喷出来,发出“呲呲”的声音,一些无色无味的液体被喷洒到他的脸上,空气中微微弥漫着喷雾的味道,傅之洲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还是有些味道钻入了鼻腔,不是药水,反而像是某种清洗剂。
似乎有求必应一般,男人又招了招手,纸巾便被送了上来。单看他洁癖的程度,你就很难想象到他的真正身份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
趁着纸巾盖过眼睛的那一瞬间,傅之洲行动,仿佛刚才的打斗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好,他以鬼魅般的速度移动,只让人眼神微动的时间,便从迪森前方一米处,移动到了他的面前。
一把扯住下面关游卡的手。
但碰到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微变,眉心蹙起。
而迪森似乎在他动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迅速带着旁边还被麻袋套着的人,但速度不及傅之洲,还是被他给碰到了。
就那触碰的一刹那,傅之洲难掩心头的惊骇,但面上依旧平淡无波。
“你给她打了什么?”
“之洲啊之洲,我不过是擦个脸而已,你就想从我身边把她带走了?我还有那么多人在这里呢,你是不是过于天真了?”白衣男人像是露出青面獠牙,明明是已经被擦得白净的脸庞,却偏偏让人看了惊悚至极。
傅之洲没理,方才关游卡被推进来时,他还看到她踉跄几步,明显是有自主意识的,但从他和迪森说话至现在,她都未发一声,甚至连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这让他有所怀疑。
刚刚触碰到她的手,迅速摸了一下脉搏,竟发现她的呼吸微弱,脉搏跳动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像是下一秒就要立即停止一样。
一般这种情况,如果不是被折磨到了极致,就是被下了东西。
“你对她做了什么?”语气裹挟着刺骨的阴寒,傅之洲眼眸微红,甚至可以让人能够清晰地看清其中的红血丝。
“别急呀!”白衣男人轻笑,但始终和傅之洲还保持着一些距离,“我不过是让她安静一会儿罢了。毕竟……毕竟她一被带来就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看不惯她的眼神,便用麻袋罩着她的头了,听不惯她威胁的声音,我索性就让她暂时失声了一会儿,见不了她挣扎反抗的行为,我就……我就让他安静一会儿了。这样,难道不好吗?”
说到最后,白衣吸血鬼的尾调竟是微微上扬,闲散的语调中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是激怒他的最佳刺激品。
而傅之洲也很吃昧,似乎无法思考了一般,抬起拳头冲着他的脸挥了过去。
这一拳,用力之大,不用多想也是可以清晰知道的。
若是打在鼻梁骨上,那鼻子得歪塌成什么样,简直可想而知。
但这次,白衣男子却只是用凉凉的眼神看着他,随后迅速后退一步,旁边的保镖立即向前一步,把他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剩下的,就是傅之洲和保镖们的缠打。
而争斗圈之外的迪森,揪着关游卡的后衣领,把人朝后拖了拖。
后面不知何时,被人放上了一把椅子,迪森把关游卡推到椅子上,掀开她头上的麻袋。
动作极慢,不知怎的,看起来给人一种非常享受这个过程的架势。
若是原本的傅之洲,或许真得打不过十几个大汉,但是面前这个在十几个人中来回周旋的人,明显不是那个精通于各种犯罪心理分析的公安特邀教授。
他像是不要命一样,每个进攻的人他都要给上几拳力气极大,用不尽一般,乍一看倒像是疯魔了。
可是他这副模样却让迪森的眼尾微微勾起,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他呀!
被揭开麻袋,眼前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眼睛睁开又闭上,连续好多次才终于维持着半睁着的姿势,眼前是一群人缠打在一起,模糊不清,浑然像是一堆重影。
“怎么样,看到这样的场景,吃惊吗?”耳边传来白衣男人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关游卡微微偏了偏眼睛,看到他苍白的脸色,要不是嘴角还有些许红色印迹,她大概会以为见到鬼了。
阴间人。
“他在为你战斗呢!这种场景是不是应该记录下来?放心,我都已经帮你录着了。”声音彷佛从地狱中传来,冰冷阴寒,那声音光是沾上,就已经觉得彻骨冰寒。
听完他的话,关游卡才意识到什么,回转过视线,看向面前不远处那些缠打在一起的人,努力眨了几次眼,才终于模糊地从那群人里分辨出傅之洲的身影。
傅之洲的衣服上都沾了血,不只有他的还有旁人的,腹部濡湿了一片,应该是被人捅伤了。关游卡看不太清他脸上的具体表情,但是也还是能隐约感觉到他的狂躁。
想要冲过去帮忙,可是动了动手指,却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都软得像烂泥一样,要不是还有眼睛可以微动,怕不是都以为她是个死人了。
“我,我……”喉咙很干很干,张嘴说话时,舌尖还能尝出些许残留下来的古怪味道,刺激而干涩。
“为了更好的刺激他,我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迪森伸出五指陷入关游卡的头发,蓦地又收拢,关游卡被拽得微微后仰,头皮绷紧,微疼,但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我……记得你。”不知是因为被下了药,还是怎么的,关游卡喉咙很干,嘴唇也皲裂开,每说一个字都感觉用了很大的气力。
迪森微微松开手,关游卡的头靠在椅背上,乍一看显得有些颓丧。
“你本就该记得我,我们不是四年前刚见过面吗?”
声音愈加低沉,听在关游卡耳朵里更是显得阴沉,然而不等关游卡反应,迪森便迅速向后仰去,闪移一般退开几米,原来是傅之洲从那几个黑衣大汉的包围圈中冲了出来。
“卡卡!”
等到了跟前,关游卡才看见傅之洲眼底的猩红,视线下移,他腹部果然流了血,这血流的速度与量,关游卡眼眸微暗,他受的伤不轻。
想必那群黑衣大汉也不是什么等闲的普通保镖,怕都是从千锤百炼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之洲,他练的是柔道术,遇上这群糙莽汉子,倒是的确棘手点。
“卡卡?”没听到她的回答,傅之洲再次开口,话音里都带了些颤。
关游卡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出话,余光便瞥见一抹白衣,“走!”
傅之洲显然也察觉到那股危险逼近的气息,迅速后仰,躲开了迪森的横踢。
收回腿,迪森丝毫不犹豫,换了一只脚迅速展开攻击,傅之洲仰头躲避之后,就立即站起身,两人又缠斗在一起。
听着两人拳来腿往的搏斗声音,关游卡心里焦急万分,然而身体就像是被禁锢住一样,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加上口中的味道,关游卡清楚不已,自己被打了麻药,而且量很多,除了麻药之外,必定还有其他药品,但是究竟是哪一种,关游卡也分辨不出来。
迪森格挡住傅之洲的攻击,两人皆是斗红了眼,然而因为傅之洲有意的牵引着迪森像稍微远离关游卡的地方走,并且心里还担心着碰到关游卡,心里顾忌的多,不免有几次分心,脸上身上都被砸了几下。
刚刚被甩开的黑衣大汉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加入战斗,场面几乎是压制性的,傅之洲哪怕再狂再能打,这时候也是处于几乎被几个人围在一起拳殴的境地。
关游卡眼角流下眼泪,嘴中喃喃地说着话但声音太小,顷刻便被淹没咋你来我往的拳交打斗声音当中。
有了黑衣大汉的加入,迪森明显要省劲许多,很快就又抽身开来,拖着关游卡所坐的的凳子,像更深处的土墙边走去,地上流下四道清晰地椅脚划痕。
若是平时,哪怕面前的这些人经过训练,哪怕这些人能打到了极致,傅之洲依旧有信心打翻他们,但是此时不行,已经缠打了很久,像是要生生把他拖垮一般,本是粗糙的大汉,现在迂回着躲避他的各项攻击,还不断进攻,就是要让他不停地防御,不停地躲避,直至消耗掉最后的力气。
被打败从来不可很,可恨的是生生被拖垮。
像是深谙这门手法道理,大汉们应用自如,傅之洲也越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虚弱,不对劲,这里不对劲,不应该是这样的,傅之洲摇了摇脑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的空气里可能也被下药了,无味的。
分神的刹那,不知哪个大汉的拳头击中了他的腹部,本来就流着血的腹部更加惨不忍睹,本来应该剧痛无比的,但傅之洲只是“嘶”了一声,咽了一口唾沫,便没有了其他的反应,只是他踉跄的步伐还是掩饰不了他的虚弱,大汉们像是找到突破口,拳交不约而同加重了起来。
然而,就在傅之洲眼前发黑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轰隆轰隆”的声音,大概是警方循着踪迹找过来了,但是这样的声音对于此刻的傅之洲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听的声音,相反,还有一种催命符的感觉。
那个白森森的玩意儿,可是最讨厌这些的。
果不其然,迪森听到外面的声音时,顿时挑了挑眉,唇角勾起的邪笑肆意地张开又迅速冷漠下来。
离得近,关游卡勉强看得清他的表情。
“承诺,我做到了的。”
微不可闻的声音,可是迪森偏偏能够在一片嘈杂中迅速分辨出来,转了身子,微弯着腰,没有接她的话,他开口:“四年前,那道暗门,是专门给你留的,但今天,没有了。”
听完他的话,关游卡眼睛有一瞬间的黑暗,她眸色深黑,看不清里面藏着些什么,但迪森一下子就能够知道,她一定很失望。
这么想着,他也问了出来:“很失望吧?”说完也没期待等到关游卡回答:“四年前为什么就那么轴呢?如果你稍微再服软一点,他们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都已经制造好了你死亡的假象,只要你不死扛,我就可以把你完全抹杀在他们的记忆当中了。后悔吗?”
“……”关游卡闭了眼,不知道如何描述心底那密密麻麻的感觉,好像针扎一样,疼痛的感觉弥漫了整个心尖。
她没有回话,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慢慢张唇,嘴里挤出一句“让他走。”
这路的“他”不用多说,二人也都知道是谁,然而迪森却丝毫没有听进她的话的意思,冷笑一声,“你都已经在这儿了,凭什么让我放他走?筹码呢?你有吗?”
关游卡心已经沉到了底端,外面有警笛的声音响起,可是那丝毫不能让关游卡感觉到有什么希望,眼前这人的疯狂,她见识过的。哪怕现在警方冲进来了,他也会在警察拿枪指着他的头的前一秒把她和傅之洲弄死。
“我信守了承诺。”关游卡重复。“你保证过的。”
“我一个亡命之徒说的话,也能听吗?”迪森嗤笑。
四年前绑架她只是一个幌子,只有他和关游卡两人知道是什么原因。看着他眼角的淤青,关游卡感觉他可能真的疯了,如果真的有机会被救出去,她就申请把他枪决了吧。
玛德,混蛋玩意儿!
“那个东西,已经被埋了。”关游卡掀了掀眼皮,嘴角微动。
迪森听到这话,像是受到莫大的刺激一般,眼睛猩红地快要发狂一样,他捏紧了关游卡的下巴,“埋在哪儿了?”
“放我们出去,我就告诉你。这算是筹码吗?”
“算,怎么能不算。”迪森敛下眼眸,几秒后复又抬起,“但不够。”
关游卡眼前出现一些重影,不知道是被旁边的烛灯熏的,还是受到了药物影响。
没等缓过眼睛那阵不适,她就又听到迪森的声音,“我现在关心的人已经不是你了,相比于你,现在的我更关心他呢!”
说话间,他微抬起下巴,顺着他努嘴的方向,关游卡看到了还在和黑衣大汉们缠斗的傅之洲。
看到傅之洲被围在中间,关游卡的心已经揪到不能再揪,心疼到无以复加,可是却无能为力,身上没有力气,再心焦也无可奈何,自己也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做才好。
“为,为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迪森就像是听到什么莫大的笑话一样,嘲讽道:“你不知道吧?四年前你能够逃出去,可是有他很大的一份功劳呢!”
“当时的他,战斗力可比现在要高多了,真真正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外界本来已经基本宣布你的死亡了,可是偏偏他不知道摸着那条线找过来。”说到这里.迪森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像是又想到什么,十几秒后才又开口,“他是真疯啊,简直就是拿命在搏了,横冲直撞,像是完全没有痛觉一样,看得人心都是一惊。就是那时候,我注意上了他。”
说完,他弯下腰,脸停留在靠近关游卡十几厘米的地方,“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所以,给你留了门,所以你才逃了啊。”
这番话完全颠覆了关游卡的认知,她无法也不敢相信,她心里怀疑道:“怎么可能呢?明明还是她打了电话,傅之洲才知道她的消息,匆匆赶来的呀,怎么会是他救了自己呢?怎么可能呢?不是真的吧?这一定不会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那真是太荒唐了,是他拼命救了自己吗?”
关游卡眼神忽明忽灭,心里瞬息万变,她完全无法说清自己现在的状态,心里像一团毛线缠绕在一起一样,乱的慌还理不清,若有手扯在上面,也只会觉得越来越乱。
“他变了,你没发现吗?变得和我一样。”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关游卡去思考与冷静,他嗜血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其中还裹挟着一股浓浓的兴趣。
眼眸颤了颤,关游卡的手指微动,和他一样?
那样的情况,是她从来不敢想的。
但是不敢想并不代表她不会察觉,平日里隐瞒自己习惯了,但一旦事情被毫不怜惜地揭露出来,往日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值得疑惑的地方皆统统涌入脑海,像电影一样,几秒内便回忆了一堆事情,而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后,留给现实的,就是令人痛苦不堪的往日点点痛苦。
“你没想到吧?有一天,你最爱的人竟然也成了我这副模样,双重人格,人格分裂一样,完全无法束缚身体里的第二个灵魂。”
关游卡的眼捷被额头上流下的汗水沾湿,“他不会变成你。”
尽管喉咙已经干得非常难受,但这句话关游卡依旧说得掷地有声,他是傅之洲,是最年轻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是廊市警局重金聘来的天才辅警,他不会成为迪森那样无底线无道德的人。
他自己也不会允许的。
哪怕控制不住,他也不会的。
这时,傅之洲摔倒最后一个大汉,那边几个黑衣人皆是了很重的伤,不知傅之洲究竟是下了多大的狠手,那几个大汉蜷着身体躺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嚎叫声,脸上隐忍的表情像是已经痛苦到了极点。
猩红着双眼,傅之洲看向关游卡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关游卡觉得他眼底彻骨的寒意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消散了些。
身上的药力似乎有减弱的趋势,关游卡动了动手指,想要给他比一个别过来的手势,但没等她做好那个手势,眼前便一团白影罩下来,原来是迪森挪动脚步,正好挡在了她面前。
“打完了?”阴森的语气中,仔细辨认,似乎还带上了一些调笑的意味,仿佛他就是在等他这副狼狈、疲惫不堪的模样似的。
语气高傲的让人难受不已。
傅之洲扭了一下脖子,很清晰地听见骨节咔擦咔擦响的声音。
视线由关游卡身上转移到迪森那张毫无血色苍白得像鬼一样的脸上,眼里的温度重新降低到冰点。
二人对视中,似乎无形中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双方都没有说话,却又好像沟通毫无障碍。
静默几秒,双方身形微动,竟是直接到了对方面前,毫无商量便开始大打出手。
关游卡对这样的情况是极其不愿意的,迪森那个家伙已经疯了,已经失了智,他不会留手的,傅之洲会伤上加伤的,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两人拳来腿往,迪森似乎看准傅之洲腹部的伤口更加严重,逮住机会就伸出拳头向他的腹部挥拳,傅之洲腹部流血流的更多,但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怯意,这次甚至连“嘶”得声音都没有发出。
两人打了好一会儿,空气都被带起了波澜,两人的速度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趋势,乒乓相撞的声音接连不断。
手肘撞在迪森的脖颈上,像是一下子打在了麻筋上,迪森的视线有一瞬间的黑暗,在拼命的战斗中,这样恍惚的时间是暴露给敌人最致命的弱点,但是这时的傅之洲却没能够抓住机会,体力的大幅度消耗,让他早就已经筋疲力竭,连番不停的打斗,让他这时也完全吃不消,迪森的攻击很猛,他抵挡所消耗的力量也很大,他很累很累,这时就连站在这里继续和他打斗都是拼了命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过是死撑罢了,关游卡看到他涨红的脸,心里焦急不已,他在死撑,他在跟迪森耗,这不行,这样不行的。
迪森眼前的黑暗也只是一瞬,等眼睛复又恢复清明时,他便看到傅之洲眼睛微微呆愣的模样,嘴角一勾,挥起拳朝他的太阳穴袭去。
傅之洲手脚酸痛,明明已经察觉到他的攻击,但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待抬起手时,还未及阻挡住他的拳头,额角便倏忽一痛,下一秒,视线便移到黑乎乎的土地上。
“之洲!”关游卡哑着嗓子大叫,急躁间手臂都挣扎起来,浑身都在颤动。
巨大的痛苦袭击她的心头,她刷得捂住脑袋,随后想要朝傅之洲冲过来,但刚挣扎着站起来,便感觉自己像是没有腿一样,毫无力气,一步都没迈出,便头朝着地栽了下去。
地下室潮湿阴暗,落地,关游卡身上便沾上了烂泥,但她没管,用尽全身力气向傅之洲的方向看去,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看到她挣扎的模样,迪森本应该心底稍微快意些,但无端的,看她这样狼狈,他心底唯一的情绪竟是恼怒,非常恼怒,十分生气。
他快步走过去,把关游卡拎起甩回到椅子上,捏住他的下巴,“他就这么让你担心吗?担心到我俩都受伤的时候,你的眼里就只有他?”
关游卡头发被抓住,只觉得头皮死紧死紧的,她嘴唇微张,被迫仰头看着面前的人。
“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和我一样,他也有病,他还抛弃过你,那为什么做选择的时候,你竟然还是要选他?”
关游卡动了动嘴唇,但是喉咙里火烧一般的感觉让她什么都没有说出。
“我的好姐姐,你的弟弟出事了,你不管,而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却夺了你所有的注意力。你告诉我,凭什么?”
关游卡感觉自己疲惫不堪,头顶的人脸都出现了重影,一张面庞变得十分模糊,眉眼仿佛都和嘴唇混在了一起,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你们不一样,自你杀了母亲那一刻起,你便不是我的弟弟了,而他,永远是我的爱人。”关游卡凭着自己最后的毅力把这句话说完,语气断断续续,“你们不一样,你是疯子,但他只是病了。”
听完这些话,迪森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一样,捏着关游卡下巴的手狠狠一甩,关游卡无力抵抗,眼前的昏暗更加浓深,可能是迪森的力气太大,关游卡的脑袋竟直接撞在身后的墙壁上,随机便不再有所动作,只是头微微垂落,最后后脑抵在了椅背上。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关游卡感觉自己好像一瞬间到了天堂,而这条路上,竟还有点点星光照路。
……
一个月过去,傅之洲终于从沉睡中醒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傅之洲又迅速闭上,反复睁合了好几次,才终于适应医院的灯光,入眼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只怔愣了几秒,傅之洲便想起了所有事情,迅速坐起身,伸手要拔手上的针头的时候,被冲进来的齐风给喝止住了。
脖子上挂着银白色的听诊器,手里还拿着不知道用来记录什么的一摞纸,齐风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傅之洲一跃而起,伸手要拔针头的动作,立刻出声:“滚!”
很大的一声“滚”,与这白色的病房和他斯文败类的相貌没有丝毫相搭的地方,然而这巨大的一声“滚”却的的确确让傅之洲一愣,手上要把输液管的动作也是一顿。
一声“滚”,像天雷一样,轰隆轰隆打在两人心间,然而房间里,却因为这突如起来的暴起声音,而寂静了良久。
“卡卡呢?找到了吗?”相持不下,傅之洲率先开口。
“找到了,现在在你隔壁。”
“……”说话就不能说重点吗?他难道只是想知道卡卡在哪里吗?她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事?这才是他想要问的啊!“她有没有事?”
“没事,现在在午睡。”齐风淡淡的回答,简短而拖拉的回话,显得他极其的不耐烦。“我治疗,你死了我都不会让她出事。”
“……”傅之洲拧紧的眉头在他第一句话说完的时候有微微的伸展,然而在他第二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斜了一眼齐风,“你没机会的。”说完,感觉自己表达地还不够明确,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心里只有我。”
齐风简直要被这人给气笑了,他扯了扯唇,但几秒后又微微惊讶,眯着眼睛盯着傅之洲,那视线,像是要透过他看到那层皮以下的东西一样,“你早就知道了我和她的关系?”
“不知道。”傅之洲知道关游卡没有事,心微安,身上的疲倦感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微微后仰,轻靠在床垫上,“但我知道你很在意她,而且非一般的在意。”这也是他听到他说卡卡没事的时候相信的原因。
齐风来到重案小组之前,他就调查过,军医本就是一个极具胆量与挑战的职业,他的能力自然佼佼不差。
若是景轩修那样军队出来的,或许还会对除暴安良、调查罪恶,还给受害人一个清白有所兴趣,但按理来说,齐风不会。
他专门调查过齐风的履历,他是一个军医,曾从阎王手里抢过无数条生命,但是他却不一个事事以大局着想的人,相反,他很任性,救人不分富贵,傲慢不理威胁,说他是个好医生,他可以拒绝对一个受了贿赂的长官的救治,说他是个不良的医生,从他手里过过的生命,除了癌症晚期或者基因遗传的,就算肠子心脏都被挖出来了,他也能把人缝合得完完整整。
甚至于,之前所说的他因为某些必要原因在中心医院任职也不过只是一个幌子罢了,他去那里的真正原因,完全就是在军医所干累了,想出去放松放松,但又不想荒废了自己,索性便选择在那里了。
哪里有什么必要的因素啊?
这样率性,不折于世的人,不会对他的重案小组感兴趣。
但是,当他通知过去的时候,却没有收到丝毫齐风抵触的消息,这表明他其实没有那么不愿意,或者换一种角度来说,他是愿意进这个重案小组的,而愿意做一件事情,总归是要有个理由的。
那这个理由又会是什么呢?
诺,进廊市警局的第一天,可不就露出马脚了嘛!
卡卡呗!
他当时察觉到他的心理时,是又气又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操蛋了的心情。
先前一个景轩修还没处理掉,现在又来一个齐风。
而且,看样子,两个人对卡卡的情都不浅。
让他恼火的不只是这个,更让他揪心难耐的其实是,景轩修的资料他还能查到,几年前被派往西北防守,而齐风的消息他完全找寻不到。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齐风绝对不是刚认识卡卡,他应该很早很早以前就接触过卡卡了,而这个很早甚至超出了他短时间内能调查到的情况。
“带我去见卡卡。”傅之洲不想与他这个新挑选过来的组员多说什么。
本来还想再多说些什么的,但速度不如他快,齐风嘴巴刚张开想要发声,就听见了傅之洲几乎是命令的声音。
“你要是敢把输液管给拔了,我现在就把你从窗户边推下去。”边说着,齐风边走过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傅之洲紧拧着眉头,心里无端的生气,“我是你上司!”
言外之意很明显,齐风的行为是在忤逆上司。
然而齐风毫不在意,拽起他的手,发现他手上的针头已经被拽偏了。嘴巴微抿,盯了冒出来的血珠几秒,然后毫不犹豫地把针头给拔了出来,熟练又迅速地又给扎了回去。
傅之洲能忍疼,但不是不会疼被他这么猛地一扎,还没落下的眉头又重新,拧了起来。
“有毛病?”
齐风瞥了他一眼,顺手从旁边拿出一个酒精棉花塞到他手里,“现在有病的是你!”刚醒过来就作,怎么不直接睡过去呢!不等傅之洲反驳,齐风继续道:“自己按着,如果再流血,我就重新再扎。”
赤裸裸的威胁!
傅之洲“啧”了一声,却也听话地按住手背上的酒精棉球。
“卡卡身体具体是什么情况?”
齐风扯了扯嘴,看到他这副模样,傅之洲立刻补充说,“你再不说,你以后会过得很艰难。”
齐风眼角抽了抽,看着傅之洲,心里腹诽,这年头,上司想开下司的小差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说了?
“被打了过量麻醉剂,体内还有一些蒙汉类的药品。除了药量大了些,会导致身体无力,没有其他过分的危害。”顿了下,齐风继续说:“回来之后,几天就醒了,现在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
说到这里,傅之洲脑子里的弦微松,但下一秒又迅速皱起眉来,“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和你们一起找卡卡吗?怎么会到了这里?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
齐风面部微怔,随机转过身甩了甩手里的记录单,咳嗽了几声,“你当时低血糖,晕过去了,后脑正好撞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时间不好编,手机一到手,也没办法隐瞒,齐风说完又慢吞吞补充,实话实说道:“你睡了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