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芸昭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慕容清身上,而他坐得板正,似是全然不知。
“世子有什么要说的吗?”谢琛看向慕容清,他却连眼都没有抬一下,“夏侯将军所言属实。”
“既如此……”谢琛追问道:”如今那丫鬟人在何处?”
“死了。”慕容清理了理衣袖,轻描淡写道:“那丫鬟胆小,还未来得及问什么,便畏罪自尽了。”
“畏罪自尽?”吴家家主显然不相信慕容清的说辞,跳脚道:“世子说得轻巧,谁知道人究竟是被害还是自尽?”
“那丫鬟为何畏罪自尽,吴家家主不清楚吗?”慕容清扫了一眼吴家家主,冷声道:“她要包庇谁,又是为谁替死,想来吴家家主心知肚明。”
“世子你休要血口喷人!”吴家家主狠狠瞪着慕容清,他却不为所动,“事已至此,何必作无谓的挣扎,不妨趁早认罪……”
“你住口……”吴家家主试图冲过去,却被护卫抓住,动弹不得。
“吴家家主,你派人刺杀夏侯家主未遂,又让刘大人扣下我岳父。”慕容清径自道:“如今皆已败露,你还想狡辩吗?”
“世子你说什么?”吴家家主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你这是栽赃嫁祸,我什么时候让刘大人扣下方大人了?我没有!”
“有没有,请刘大人来堂上,一辩便知。”慕容清神色具厉,谢琛沉默片刻,明知他是有意拱火攒局,但骑虎难下,终是命人请了刘大人前来。
一时之间公堂上站了不少人,看上去有些拥挤。刘大人立在角落,人不起眼声音却是洪亮如钟,“谢先生,扣下方大人实非我本愿,我是有不得己的苦衷啊!”
闻声堂上几人纷纷为刘大人让出了位置,他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公堂中央,一副诚心悔过的模样,“都是吴家家主,他说夏侯家主命不久矣,届时夏侯将军无暇他顾,只要方家不站出来,账本的事就可以被永远掩埋了……”
“你胡说!”吴家家主气得破口大骂,“分明是你这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说什么一家死一个就够了。方大人不愿,你就把他扣下了……”
他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失言,奈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收已是来不及。
“这么说,吴家家主是承认自己雇凶杀人了?”夏侯芸昭面沉如水,“还有刘大人,也承认自己扣押朝廷重臣了?”
“夏侯将军此言差矣。”刘大人抬头看了过去,“方大人早已辞官,如今他无官无爵,称一句大人,不过是给他面子。”
“若非忌惮,为何要给方大人面子?”夏侯芸昭步步紧逼,刘大人凶相毕露,“说到底,要不是夏侯将军欺人太甚,吴家家主、傅夫人等又岂会铤而走险?”
“就是。”吴家家主附和道:“东南之地纵是飞出一只苍蝇,都逃不过夏侯家的眼。什么毒虫毒草生意,醉月楼大火,钟灵寺侵地,雇凶杀人,江南贪腐,扣押朝廷重臣,这一桩桩一件件,夏侯将军敢说自己从未参与其中?若说认罪,你夏侯家才是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夏侯芸昭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勾了勾唇,“我虽未参与其中,但着实算不上一概不知。若要我认罪,多少应该拿出些证据才是。”
她说着,视线一一扫过公堂上或跪或站的人,吴家家主、吴莹、刘大人、傅夫人,一个两个莫不是背后推手,却一致推了她出来做幕后主使。
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幕后主使也许根本不是具体哪个人。归根结底,是权利二字,横在人心间,便成了无恶不作的刀。
而她从百越将军到大京国公,何尝不被裹挟?她为权利做刀的时候,说来也不少。
既如此,若是她以身为饵,未必不能将所有浸淫于这些腌臜事的人钓出来,届时公平也好,真相也罢,说不定能争一争。
“夏侯将军?”谢琛的声音扯回了夏侯芸昭的思绪,她抬眸看了过去,正对上他沉静的双眼。
她知道,今日今时,无论她做什么决定,走向什么结局,都不会动摇谢琛的主审地位。既然如此,给方紫岚想要的公平,彻底将东南搅个天翻地覆,又有何妨?
“如今大家各自有理,却都不敢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夏侯芸昭一字一句,沉声道:“倘若真有证据,我愿接受指控,暂受关押。”
“夏侯将军……”谢琛与李祈佑同时开口,心思却是截然不同。
然而不过这片刻,便足以让刘大人等再次攀咬上来,“若当真清白,怎会心甘情愿被关押?”
“我说了,前提是有证据。”夏侯芸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刘大人,“你若有证据,尽管拿出来便是。”
“我有。”独孤林秀的声音微微发颤,却近乎尖锐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在我之前交予谢先生的账本之中。”
“傅夫人,账本我均已看过,容我提醒你一句。”谢琛肃声道:“有些事,你一个人确实做不来,一般人都做不来。”
“谢先生这话说的有意思。”刘大人很快听出了谢琛的弦外之音,阴恻恻地笑了笑,“一般人都做不来,那谁人能做,独孤家吗?”
吴家家主瞬间心领神会,帮腔道:“如果没有独孤家在背后撑腰,我岭南五家怎会请傅夫人做看门人?”
独孤林秀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你岭南五家为何会请我做看门人?我们不妨当着大家的面,好好分说一番。”
“傅夫人,你是岭南五家的看门人,且是独孤家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刘大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难道你为了把独孤家摘出去便信口雌黄吗?”
“我……”独孤林秀不待说什么,吴家家主就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傅夫人,事到如今连夏侯家都被牵扯进来了,你独孤家怎么可能清白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