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折损

“多谢,有劳了。”方紫岚匆匆一礼,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崔海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甄蜜儿抢先了一步,“崔大侠,楼下那伙是东南大营之人,为首的便是主将周朗将军,此乃朝堂事。你若想刨根究底,可要想清楚了。”

“这位姑娘,你说什么?”崔海愣了愣,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为方紫岚做的事,竟是朝堂事,这明显犯了江湖大忌。

于是他额上直冒冷汗,下意识地问道:“你们千金坊,为何会与朝廷有所牵连?”

“千金坊本就游走在朝廷与江湖之间。”甄蜜儿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之后神色淡然道:“至于岚儿答应告诉你的消息……”

崔海听到此处,也顾不得许多,迫不及待地问道:“我的大师兄,究竟在何处?”

“死了。”沉甸甸的两个字,激得崔海久久不能反应,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甄蜜儿言简意赅地将方紫岚传信告与她的事,转述给了崔海,只是略过了飞凌山匪将人骨送至汨罗这一段,而是将其改为了江湖险恶,人心算计。

“我不信……”崔海把头摇得好似拨浪鼓,“大师兄武功高强,他不会这么轻易就……”

“千金坊兜售的消息,从无半点虚假。”甄蜜儿面不改色地打断了崔海的话,“崔大侠,请节哀顺变。”

“你骗我!”崔海情绪激动,直扑向甄蜜儿,却不料她身形一闪,便躲了过去,“崔大侠,如今钱货两讫,你若要胡搅蛮缠,我也绝不会客气。”

她说罢,足尖轻点,几个纵跃间,便已消失无踪,只留崔海呆在了原地,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走水了”,却是无动于衷。

楼外牵着马的茗香看到甄蜜儿出来,不由地暗自松了一口气,“蜜儿小姐……”

她甫一开口,就被甄蜜儿截住了话头,“岚儿人在哪,为何留你在此处?”

“主人不让我跟着。”茗香垂下了眼眸,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我把梅剑交给主人后,她便快马离开了。”

甄蜜儿红唇轻勾,“茗香丫头,岚儿是个什么性子,你多少清楚。她不让你跟,你死缠烂打地跟上去便是,她还能将你赶走不成?”

“主人说,我若敢跟着,就把我的腿打断。”茗香难得没什么好气,甄蜜儿轻笑出声,“岚儿这是吓唬你呢,她可舍不得把你的腿打断。”

茗香抿了抿唇,“蜜儿小姐,那我们现在……”

她没有说下去,甄蜜儿接口道:“罢了,岚儿定是去了江南大营,我们现在追也来不及了,不如替她走一趟飞凌山,确保阿宛姑娘平安无虞。”

“可是……”茗香张了张口,甄蜜儿面上笑意更盛,“你没有随岚儿去过飞凌山?”

茗香点了点头,甄蜜儿颇为好笑地看着她,“平时那般聪明伶俐的丫头,怎么一遇上岚儿的事,就没了主意?有我在,什么地方不能去?”

茗香犹豫了片刻,道:“那万姑爷知道蜜儿小姐你……”

“年纪不大,操心不少。”甄蜜儿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茗香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甄蜜儿随手拿过她手中的马缰绳,“还不走?”

茗香眼见甄蜜儿要走,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附耳道:“醉月楼怎么办?楼中还有许多位大人,他们……”

她欲言又止,甄蜜儿敛了笑,低声对她道:“当今陛下、东南大营周朗将军、方家立辉公子都在,何须我们忧心?”

“当今陛下……”茗香惊呼出声,甄蜜儿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岚儿不愿太多人知道,只是今夜一过,想瞒也瞒不住了。”

此时的方紫岚马不停蹄地赶往江南大营,心如乱麻,想的也是这件事。

她不知道李晟轩如今究竟查到了多少,但近乎不得已而为之地暴露身份,并非好事。若是鬼门之人暗中潜伏,此时便可趁乱出手,杀了他也未可知。

毕竟离京之时,纪宁天就曾命令温崖,交给了阿宛杀李晟轩的毒药。以他的多疑,加之对她和阿宛的不信任,必然还会派其他人。

虽然鬼门已无十殿阎王,但总还有那么几个能用的杀手,而且红氏兄妹与其手下的山匪流寇立场不明,一旦倒戈便难以收拾,李晟轩不会有事吧?

思及此,方紫岚有刹那的踌躇不安,勒着马缰绳的手也松了几分,仿佛下一刻便会调转马头,或回醉月楼,或去飞凌山。

然而尹泉章坠楼之前的话犹在耳边,她想相信李晟轩、周朗和方立辉,更何况阿是孤身一人在江南大营中,比任何人都需要她。

她失去的人已经够多了,阿是不能再有事了。

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方紫岚扬鞭纵马,在天光微茫之时,赶到了江南大营,悄悄潜入了进去。

她原本想手持李晟轩的金牌,径直闯入江南大营,但转念一想,倘若营中之人存心欺瞒,她也很难找到阿是。不妨先摸清阿是在何处,再用李晟轩的金牌,狐假虎威不迟。

打定了主意后,方紫岚在营中各处寻了许久,才在一处帐中看到了衣衫不整满身伤痕的阿是。

“这小子不愧是京城的头牌,滋味不错。”赤裸裸的粗鄙之言,令方紫岚呼吸一滞,背过身蹲在角落的灌木中,一双紧紧攥着的手直发抖。

李晟轩的金牌在她的掌中压出一道道印记,她却浑然无觉,满心除了悔恨再装不下其他。

她又一次,晚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紫岚受伤的腿撑不住,人险些栽过去,好在她身体反应迅速,及时扶住了地面,这才不至于发出声响,把人都引过来。

此时营帐中并无他人,方紫岚鼓足了勇气,轻手轻脚地闪身进去,却在对上手脚皆被铁链锁住,背对着她的阿是时,说不出话来。

好像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似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阿是微微侧头,哑着嗓子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