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漫长的煎熬,尤其是面对一个怎么都叫不醒的孩子。
萧子言从来没有一刻感觉到被这个世界孤立,即便是带着一纸不平等的离婚协议回国,她都坚信自己可以活得漂亮精彩。但此时此刻,她浑身冰冷,一双眼睛不敢离开小圆,生怕一眨眼的功夫,错过她睁眼的瞬间。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医生拿着化验单过来,“我再问你一次,你一整天都不在孩子身边,对吗?”
萧子言木然地点头,她早上有课,在食堂吃过中饭就去音乐厅合下午的演出,而后见了冯绵绵才回家。
“我建议你报警,孩子被喂了安眠药。”
萧子言都傻了,看着医护人员把孩子带走治疗,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为什么会发现这样的事情,小圆那么可爱,平时也不爱哭闹,给她一个玩具她就能玩一个下午。
萧子言拿起手机报警,医院警务室的值班民警立刻过来询问情况,她的思维完全是混乱的,最后还是值班护士看不过去,把情况向民警一一说明。
“宝宝晚上要留院观察,你家里还有人吗?”
“没有。”
“宝宝的爸爸呢?”
“在国外。”
“其他人呢?”
萧子言停了三秒,拿起手机,却不知道该向谁求助。她的父母亲不在本市居住,过来要一个小时的动车。至于前夫家那边,她下午和冯绵绵闹得不愉快,信誓旦旦地说她能照顾好小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岂不是让冯绵绵更有理由来看小圆。
她划动通讯录,打出了一通电话。
她说:“廖廖,我需要帮忙,小圆病了。我在第一医院,急诊科。”
二十分钟后,廖彬彬和谈小周一起出现。谈小周手里还抱着一堆住院需要用的物品,和一份给萧子言的宵夜。
“我明天晚上有演出,白天要排练,所以今天晚上我守着。”廖彬彬迅速地做出安排,“小周你回家去睡,明早来接我。言言,你去旁边空着的病床上休息,有事我喊你。”
谈小周把东西放下,没有多说话就走了。她确实帮不上忙,留下来也是添乱。明天她会跟廖彬彬一整天,晚上休息不好,一天都没精神。
萧子言送谈小周进了电梯,折回病房,“你是怕我在学生面前丢脸?”
“你知道就好。”廖彬彬翻看小圆的病历,脸色突变,额角微微一跳,“萧子言,这种事情你也干得出来?”
“不是我,是保姆。她为了少带小圆,就给她喂安眠药,这样她就能做自己的事情。据她供述,她还带了手工活去我家,可小圆一直揪她的毛线,她不能按时交货。”萧子言把警方的调查结果告诉他,她也很难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国内发生过好多起保姆给孩子喂安眠药的案子,可能是互相效仿。可小圆明明那么好带,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给的时薪又不低,也从来没有大声喝斥过她……”
廖彬彬气结,可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发生,“以后多留个心眼。”
一个生完孩子三个月,就能断奶把孩子送回国的母亲,在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三两个月才回一次国看孩子,筹备毕业音乐会那段时间,她有半年没有回来过。可是毕业不到三个月,她却宣布回国,理由是不能让孩子长期缺乏母亲的陪伴。
按照萧子言的职业规划,她毕业后是要继续留在欧洲深造,就算是不读博士,但众多的艺术家培训计划她肯定是要去的。
所以,再多的话,廖彬彬不想说,他隐约能感觉出这当中肯定是出了事情。可萧子言不说,他也不想问。
萧子言也不想多聊,生怕多说多错,“这件事不要告诉大宇。”
谈小周第二天早上七点来医院接廖彬彬时,小圆已经醒了,医生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已经没有大碍。但小朋友的体质弱,这几天还是要小心看护,可能还会出现突然困顿沉睡的情况,就让小朋友睡一觉,醒来就好了,也不要反应过度。
廖彬彬等全面的检查做完,在医院门口叫了车,看着萧子言和小圆上车才离开。
一上谈小周的车,他就开始睡觉,而且是秒睡。回家的路程在早高峰的车流中,多开了二十分钟。他一睁眼,状态已经恢复清明,只有深深的黑眼圈无法在四十分钟的时间内消失无踪。
廖彬彬一边进门一边摸着干瘪的肚子,“我去洗澡,你能给我随便来份早餐吗?”
他冲了一个战斗澡,收拾一番又是画报里的西装绅士,他又拿了一套演出的黑西装下楼。
谈小周真的做了一份很随便的早餐——一杯速溶咖啡,一个硕大无比的饭团。他狐疑地拿起那颗饭团,“昨天的剩饭?”
谈小周说:“微波炉热过,中间还有香肠和腌黄瓜。我看我买的饭团都差不多是这样,我就依葫芦画瓢。”
廖彬彬啃了一口,味道尚可,她就是把东西捏在一起。但速溶咖啡他是绝对不会碰的,他没有告诉谈小周他对奶精过敏,这杯咖啡要是喝下去,他会频繁地上厕所,这一天的排练演出就废了,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演出事故。
去大剧院的路上,时间还富足,他下车买了一杯星巴克的手冲,给谈小周带了抹茶拿铁,两个人坐在车里喝咖啡,倒也是十分惬意。
他说:“等下你见了大宇,昨晚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说。”
谈小周默默地点头,可还是问了一句:“这样会不会不好?”
廖彬彬反问道:“怎么不好了?”
“你们是朋友,而且何博是言姐的前任。何博看样子也挺在意言姐的。”谈小周少言寡语,对人总是隔着距离,但她心思细腻敏感,“万一何博误会你和言姐关系,那怎么办?”
廖彬彬斜睨她一眼,“你的小脑袋瓜不要再动了言言掐尖要强,分手是她提的,她不希望让大宇看到她现在一个人带孩子的窘境。这也是她要求的,我答应了。”
“我想,言姐这么难是因为小圆跟她姓的缘故吧?”谈小周看过病房的病历卡,小圆的学名叫萧元黎。
廖彬彬愣了,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你说小圆姓萧?”
“你不知道?”
他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小圆并不是姓萧。这当中肯定出了问题,但以他浅薄的生活阅历,根本无从得知全部。
“这件事跟大宇也不要说。”
谈小周慢悠悠地发动车子,在十点前到达大剧院,把车子停在何乐宇的车旁边。
何乐宇顶着一头乱发摇下车窗打招呼,他也是一脸疲态,“今天排练精神点,给我争取点时间眯一会。”
廖彬彬晃到他车边,调侃道:“怎么回事?一脸纵欲过度!”
何乐宇看了一眼走过去的谈小周,“怎么说话的!这还有未成年人呢!”
“我成年了。”谈小周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而且廖廖说得没有错,你一脸被摧残的模样,看起来不是很好。”
自从和何乐宇吃过两回火锅,谈小周和他熟络不少,眼巴巴地想跟他学琴,俨然把她是为了廖彬彬才想加入以乐之乐这件事抛之脑后。但廖彬彬挤兑他的时候,她一定会跟着踩上一脚。
何乐宇摆了摆手说:“别提了。我昨天不是约了刘桐吗,跟她说情人和伙伴只能选一个。你猜她选了什么?”
“情人!”谈小周立刻抢答。
廖彬彬张了嘴又闭上,因为他看到何乐宇脸都黑了,说明谈小周答对了。
“为什么?”何乐宇不明白,“她不是应该选择伙伴,然后我就能说服她,我是不会离开以乐之乐,再然后就能不了了之。”
谈小周摇头表示他的想法是错误的,“你连人都是她的,以后她有的是机会把你变成伙伴。只要她还在你身边,随时都有机会。”
“小周说的有道理。”廖彬彬虽然有时候对谈小周的逻辑深表怀疑,但这一次他表示深深的赞同,“而且以乐之乐还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可刘桐她背靠国家大剧院,不愁没有演出机会。现实和梦想,你早晚是要吃饭的,妥协是迟早的事情。”
“可现在的问题是,我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二选一,我能怎么办?”何乐宇很抓狂,他昨晚和刘桐聊了一晚上,列举了他们之间不合适的地方,可没能说服她放弃,现在连家长都知道他们要交往了。
谈小周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向何乐宇,“情侣分手很正常,又不是让你明天就结婚,你紧张什么?”
廖彬彬放声大笑,对谈小周竖起大拇指。
谈小周把他的话听进去,两腮鼓鼓的,难得有了多余的面部表情,“还有你,廖彬彬,你要是再不让以乐之乐重组,我就把你赶出家门,让你跟八度一起睡!”
廖彬彬笑容僵在嘴边,“我这不是有演出,这周一直在排练的状态。你也都看到了!”
他紧了紧后背的大提琴盒,望着大剧院的入口,眼神中的渴望藏都藏不住,但嘴角的笑意却有几分自嘲。
“八度的窝可以整个大一点的!”谈小周背着小提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其实八度的伙食挺好的,附近的阿姨都会投食,那些生煎包看着我也想吃。”
廖彬彬赶紧给何乐宇使眼色。何乐宇悠哉悠哉地走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嘴里还哼起了欢乐颂。
“那个,要怪就怪大宇。”廖彬彬毫不犹豫地把他卖了,“他现在要相亲要谈恋爱,根本没有时间。”
谈小周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歪着脑袋作沉思状,“不如,何博你也搬过来吧!没人逼你相亲,没人逼你谈恋爱。而且,我觉得你的个人自理能力比廖廖要好很多。”
“你的意思是大宇会洗碗、会打扫屋子?”廖彬彬感到一丝被嫌弃。
“你不觉得你所过之处,比八度的窝还糟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