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红衣女子(1)

“外婆,两个疯子哥在那里扔石头,我也要玩”

“嗯,不暖去吧,叫疯子哥扔慢点,别伤了自己”

老夫人斜靠在院墙屋檐下,宠溺的看着这几个孩童抛掷着小石锁。已经过了四日,小家伙们早就混熟了,天天在院里抛石锁、靠树,站架子,这些都是炼体的根基,水家的传承。母子俩明日便要随着粮船回金司城了,水家兄弟几个也是礼遇有加,只盼她们能多住些时日。

“娘,双儿给您煎了黄桷汤,我再给您用黄桷叶子泡泡脚”水双双一手端着碗,一手拎着木桶,从拐角屋里出来。

“双儿呀,院里的黄桷树都被你给折腾得够呛”老夫人佯嗔道。

“娘,您的风湿骨痛会好起来的”水双双哈哈的笑着。

“黄桷叶子汤烫不烫”

“水倒不烫脚,就是这黄桷根苦涩,不好下口呀!”

“您不是常跟我们说良药苦口么”

“你倒会拿话头来哄娘开心,唉,娘这双腿落了病根,修为虽入三境,玄山西岩道场的金光咒我也日夜修习,这双腿气脉始终不通,估摸着也好不了了,你们明日便过河去,交接军粮务必小心,回去时常捎个信给娘便好……”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却只盼时间过得慢点方好。

翌日天色未明,水双双母子拜别水家众人,随着军司马一部数百人,骑马往河边赶去。顺着官道走到城北,约莫寅时了,此时残月西落,晓星未坠,道上两侧民宅尚有寥寥数点灯火。

“娘,你看天上有头猪在飞”花不暖指了指东北边天空。水双双顺着望去,正是赤沙河方向。

“那是江猪云,俗话说“江猪过河,大雨滂沱”,要变天了”军司马轻声道。

水双双抬头望天,心中一琢磨,问道:“军中可备遮挡雨具?”

军司马苦笑一声,缓缓说道:“行的匆忙未带雨具,不过到了河边驻军便有。”

果然不到半晌,冷冽北风吹的更紧了,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众人挥鞭策马加快行程,一鼓作气过了五个副城,直到午时末,方才远远的看到河边望江楼子,此时河畔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个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该是负责押运粮食的军士。

望江楼有三层,底下廊道甚是宽敞,母子随着军司马一部赶到廊下,找来干柴点起火堆,就在廊下向起火来。

忽然楼外蹄声急促,数十骑马停在楼门口子。向了许久的火,众人浑身衣物早已干透,花不暖冻得紫青的脸颊上也透出些血色。

只听得后方咔咔靴声,廊下走进数十名军士,军司马认得领头之人,抢上前去跪倒行礼,禀道:“卑职叩见大将军,卑职不知将军驾到,未曾远迎,请将军恕罪。”水双双躬身施了一礼,微微一笑道:“今日能有老将军坐阵交接军粮,必得圆满。”

米渤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奉王上之命,将二十万石粮与金司城交接,只是今日骤降大雨,始料未及呀,只不知金司城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水双双笑道:“早已飞鸽传书回禀了禹王,约定好以狼烟为号,金司与玄山在河中心交换。”

米渤笑指楼上“三楼清净,正好说话。”水双双默默点头,去楼上只有五十来步,水双双母子随着米渤数人登上三楼,凭栏远眺,玄山城重峦叠翠,楼檐宇阁,好比万千飞禽,楼下一条长河青玉一般,雨水倾泄,给河上抹下一层淡淡的白霜。

米渤轻叹一声,指着这河:“这河既是“金沙”河也是“赤沙”河。”

花不暖轻轻咬着手指,迷惑的看了看米渤,又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看着水双双,道:“娘,暖儿在船上看到的是黄沙。”

水双双一脸宠溺的笑道:“静静的听将军爷爷话,什么叫金沙?什么又叫赤沙?”

米渤道:“多少富商巨贾在这河道上赚取金银,这谓作金沙。又有多少将领军士在这河道上抛洒热血,这可谓赤沙。”

水双双柳眉紧蹙,愤道:“若心存万民,不燃战火,何来赤沙一说?”

米渤笑着,摇了摇头,笑容渐渐变冷,猛一回头,道:“王上有意让你夫妇二人回归玄山,你可愿意?”

水双双听了,心生怪异之感,何处怪异她也说不出来,猛吸了一口气,默默的摇了摇头。

突然一阵疾风吹来,门口走进一名军士大声道:“报,大将军,金司城升起狼烟。”

米渤扬声道:“传我将令,燃狼烟,准备拔锚。”军士答应一声便去了。

下楼来,外面一阵冷似一阵,昨晚刮了半夜北风,又下了几个时辰大雨,此时一看雨水夹着雪花飘落下来,望江楼下押粮将士集结完毕。

米渤站于廊下,望着雨雪中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玄山军士,神情肃穆,高声喝道:“奉王上令,押运军粮二十万石,于赤沙河上交接金司城军,与金司城军互换船只,将二十乘雷斧车运回玄山,不得有误。”

众军士齐声呐喊:“领命!”米渤点了点头,高声喝道:“都尉一旅领命,共三十船,二十人一船由什长率领,拔锚。”

母子二人辞别了米渤,与都尉登上正中的粮船。

锚起,帆张,三十只粮船,每船间隔二十丈,离开玄山奔着金司方向而去。

河风刮起,脸如刀划,寒冷彻骨。都尉站于船首,高声喝道:“东风起,下帆,桨手听令,斜向往东北方前进,橹手加把劲。”玄山城多沙船,此时逆风航行,航速甚慢,只能似蛇一般按“之”字形艰难的航行。北风刮的正紧,花不暖周身裹着蓑衣,抖抖瑟瑟,双颊早已冻得紫青。水双双见他如此受苦,心如刀割,但转念一想畏寒怕冷难成刚、慈母难出好儿郎,只得淡淡道:“不暖,你记着,娘不能永远护着你,活着就得靠自己。”花不暖打着冷战,轻轻道:“娘,不暖记住了。”

不过半个时辰,金司城军船已然在望,此时刮的北风,金司船前帆、主帆、三角帆一齐升起,玄山军士远远看见二十多条大船乘风而来。

忽听都尉大喊一声:“停船待命”,一时桨橹声骤停,只有湍急水流拍打船身的声音。远处白帆高挂,漫天飞雪中二十几条大船破浪而到,众人尽皆欢喜。

大船驶近,金司城大船正好穿插进玄山粮船预留的空处,这倒为两军交接省下不少麻烦。

“金司前将军楚大力奉禹王命,运二十雷斧车交于玄山城。”金司船首一名主将大声喝道。

玄山都尉双手一拱,笑道:“玄山城都尉钱丙坤,奉安王命,运二十万石军粮交与金司城,今日风雪天寒,咱就长话短说,这就互换船只。”

水双双拉起花不暖走到船首,迎面看去,只见金司船上立了两人,那主将头大脸方,双目炯炯有神,身如铁塔,手持一把大刀,威风凛凛。身旁一人却是剑眉英挺,身形修长,略显瘦小。

花不暖冷得瑟瑟发抖,见到花楚二人,鼓足力气喊道:“爹爹,楚伯伯。”楚大力与花自在相视一笑,齐声道:“就来。”

玄山与金司二城皆是精壮军士,不到一盏茶功夫,架板桥便已搭好。

楚大力与花自在跳下船来,花不暖喜不自胜,举步便跑,可是河上寒冷,双脚早站得麻了,就如同钉在地上一般,向前栽去,楚大力眼疾手快,身往前倾,顺势一托一带,便抱在怀里,然后像个陀螺般急转圈子,逗得花不暖喜上眉梢,水双双与花自在见了他们嬉戏的样子,又奇怪,又好笑。

二三十条船互相对调,却也不过半晌功夫,申时已过,雨雪越发下得紧了。钱丙坤站于船上,抱拳道:“两军既然交接完毕,钱某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大手一扬,高声道:“扬帆,回城。”

楚大力三人拱手告别,两军船只错位,南北相向而去。四人久别重逢,言谈甚欢。水双双笑道:“我们母子二人奔波多日,不想在这赤沙河得遇楚大哥,楚大哥向来在望洋城驻守,怎会突然调来押运军粮?”

楚大力正待答话,忽然脸色一变,轻声说道:“船舱里有人,你们护着不暖,不要乱动,知道么?”水花二人点头答应。

楚大力手持大刀,立于船舱前,大喝道:“无胆鼠辈,还不出来。”

“哈哈哈哈~~~”船舱内人一阵暗哑的狂笑,无比尖利刺耳。

船舱顶棚喀喇一声巨响,木板碎片炸裂纷飞,一道红芒在空中划过,有个长发女人漂浮在船舱上方,她全身裹着赤红大袄,脸上蒙着朱红色纱布,手上拿着着三尺长剑,似乎没有急于进攻。

楚大力虎目圆睁,沉声喝道:“众军士听令,全力回航,不得延误,违令者斩!”他暗运神定咒,气息深厚,虽风雪呼啸,河浪澎湃,喝声还是远远的传了出去,三十条船六百多名军士,顿时卯足干劲,像疾风劲草一般,全力向金司码头冲去。

红衣女子双目赤红,盯着楚大力,冷道:“挡我者死。”声音暗哑,令人毛骨悚然。

楚大力双眉紧皱,沉声道:“金司城与你有何恩怨,你究竟是何人?”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暗念心咒,祭起长剑,剑身赤芒大放,双手一掐法印,万丈红芒疾如闪电般,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楚大力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