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与君离别(2)

南宫烛见他低头不语,厉声道:“日后你若再见柴黑子,定要同仇敌忾,与这恶贼势不两立,你明白了么?”花不暖轻“嗯”了一声。隔了半晌,南宫烛长叹一声,才道:“罚你竹条鞭打二十,回去好好想想师父说过的话,知道吗?”花不暖跪直身板,道:“是,师父。”南宫邈侧头道:“才赏他二十竹鞭?那怎么成,太便宜他了!”南宫烛喝道:“做师兄的,说话没半点轻重!”早有弟子取来竹条。花不暖正黯然失色,南宫邈目光一炽,伸手取了竹条,不由分说,抬手一鞭,打在花不暖后背,花不暖几乎痛出泪来,双眼瞥向南宫邈,只觉他双眼凶狠骇人。南宫邈手上毫不容情,一鞭叠一鞭的抽打,鞭势狠辣,又沉又猛。花不暖木然不动,不敢闪避抵挡,眼睛半睁半闭,双拳也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

片刻光景,二十竹鞭已然打完,花不暖后背衣衫血迹斑斑,身子也不由得抽搐起来。南宫烛挥手命花不暖出去,花不暖强忍疼痛,道:“弟子告退。”南宫烛道:“从今往后,你不用去伙房帮忙。明日休养好身体,后日开始,师父传你神定咒文。”花不暖连声答应,想到师父终于要亲传自己咒文,心中暗自高兴,缓缓站起身来,走出厅堂,只见贺伙头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两个伙夫。这两个伙夫一人提了一个食盒。贺伙头打量了他两眼,道:“我在门外等了半天,你又被师父责罚了。”两个伙夫轻笑一声,走进厅堂里去。花不暖道:“贺老儿,你给我准备几样素斋,好饿!”贺伙头笑骂道:“臭小子,真是死性不改!”两人携手到伙房中弄素斋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花不暖提了食盒,走出伙房,但见繁星满天,心中想到郗紫转,登时大感快意,捱着后背疼痛悄悄从院墙爬了出去,直爬到松树林内,这才转身向北边竹林行去。又奔走几百米,只见竹棚外不远处,一个瘦小人影在竹林中来回飘荡,他快步走上前去,喜道:“郗兄弟,我回来了!”那人影正是他心心挂念的郗紫转。他突然和花不暖目光相对,双眸一转,忽然面色苍白,却不说话。花不暖凝目细看,见他坐在两株长竹下的秋千蹬板上,身子依旧在来回晃荡,不禁叹了口气道:“郗兄弟,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好吃的饭菜。”放下食盒,走近他身前,说道:“我随师父去了赤沙河后,再也没来后山找你,你是恼我了吗?”

郗紫转小嘴一扁,顺势扑到他怀里,哽咽道:“不暖哥哥……亏你……亏你还记得我。”花不暖既欢喜,又怜惜,伸手在他后背轻拍了数下,柔声道:“郗兄弟,别伤心,别伤心!”郗紫转似乎受尽了委屈,轻轻啜泣道:“我就是恼你这么久不来瞧我,你不知道……我急得不得了……还以为不暖哥哥也会抛下紫转不管了……”花不暖心想:“想是他孤苦无依,因此对我心生依恋,又见我许久不来,便担心我也会像他阿爹一般弃他不顾。”说道:“好了,郗兄弟,你别哭啦,我再也不会不告而别了。”

郗紫转抬起头来,双目中流露出喜悦的光芒,只是双颊上泪痕未干,脸上滚烫通红。花不暖见他目光中全是情意,心中一阵忐忑,尬笑道:“郗兄弟,你也是小小男子汉,怎么……怎么哭哭啼啼的……让我好不自在。”郗紫转脸上又是一红,似嗔似笑道:“谁哭哭啼啼呀……我就是……我就是气不过,还到大觉观去打听,才知道你去了赤沙河。你再迟来一日,我便要去寻你。”一句话说出口,不由得双颊更红了。花不暖怔怔的瞧着他,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好兄弟,瞧你急成这样子,我可不是好端端的么。只是我去得久了,这些天你都饿坏了。”郗紫转睁大了眼睛,道:“只要你平安回来,我便十天不吃饭也不打紧。再说了,我有手有脚有银子,山下酒楼多的是,哪里会挨饿。”花不暖哈哈一笑,忽然想起,说道:“郗兄弟,我给你带了饭菜来。”转身走上几步,打开食盒,取出两碗素菜,又取出两碗米饭,放在旁边大石上。

郗紫转凝望着他后背,惊道:“不暖哥哥,你后背受伤了,谁这么狠心肠,下这般重手打你?”花不暖取了一碗米饭,夹好两位素菜,将碗筷放到郗紫转手中,笑道:“我没事,我……我触犯门规,师父罚了我二十竹鞭,都是皮外伤,现在一点儿都不疼。”郗紫转陡然醒悟,柔声道:“不暖哥哥,你受了伤,实在应该洗好伤口,敷了药再上来。”花不暖道:“我挂念你没有饭吃,再说……再说,我还要见你。”郗紫转听到这里,突然脸上又是一红,不再说下去。花不暖也端起碗筷,与郗紫转同坐在竹制秋千上吃饭。二人久不见面,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却也吃得津津有味。两人吃过饭后,郗紫转忙拉着他到溪涧旁,替他清洗了伤口,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把药草,掐扯碎了给他敷上,这才在高处找了块岩石,两人盘膝相对而坐,东拉西扯的说了些赤沙河上的事情,不知不觉已到深夜。

眼见夜色深沉,渐渐的山野间升起了白雾,朦朦胧胧的一片,将月光也遮掩得若隐若现。郗紫转心情极好,笑道:“我们合奏一曲《崖头逢》,好么?”花不暖玩乐心顿盛,喜道:“好得很呢,竹笛我随身带着,一会儿吹得不对的地方,你帮我指点出来。”二人相视一笑,闭目调息片刻,双手握笛,宛转悠悠地吹了起来。不一会儿两股笛声慢慢融合,回荡连绵,随风飘荡。两人心意相通,虽同奏一曲,也甚是和谐。

再过得片刻,两人心中生出无限的欢喜舒畅,正吹得酣爽,突然间身后竹林中传来一声长笑。花不暖和郗紫转同时心头一震,两股笛声顿时都停歇下来。笛声袅袅未消,竹林后窜出两个黑影,花不暖一愣,回过头来,月光下只见草地上走过两人来,屏息凝神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人衣着华贵,正是大觉观的禹政和南宫邈。禹政受伤本不重,休养了一日一夜,已无大碍。

南宫烛冷笑一声,大步走近岩石前,侧头斜眼看着花不暖,又瞥了瞥郗紫转,高声叫道:“花师弟,你好兴致呀,三更半夜跑来后山吹笛赏月。”花不暖将竹笛收在后腰,拉着郗紫转站起身来,应道:“禹师兄、南宫师兄,你们怎么来了,这几日奔波劳累了,就想跑来后山透透气。”南宫烛大声说道:“师弟们经常看到你鬼鬼祟祟跑到西北院落,这真是令人费解。今日我特意请示了禹师兄,顺着院墙上脚印,四处查看一番。没成想被这笛声引到此处。”干笑两声又道:“身为大觉观弟子,观中屡次有外人闯入,你不知道吗?”花不暖道:“哪来的什么外人?”南宫邈怒道:“你这是明知故问。上次潜入石室救你脱身,和前两日夜闯大觉观查探你下落的小贼,便是你身旁这位兄弟吧!”花不暖大声道:“他不是小贼。”南宫邈道:“还要胡说。他屡次暗中潜入大觉观,怎么不是小贼?你身为大觉观弟子,却和这小贼厮混在一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禹政缓缓走上几步,道:“花师弟,你把他带下来,咱们一同到师父那里。他是好是坏,师父自会决断。”花不暖道:“我只是同他一起吹笛解闷,并未做有损大觉观之事。他在金司城孤苦无依,求师兄们不要吓坏他。我保证他以后不再踏入大觉观半步。”南宫邈怒极反笑,骂道:“大觉观岂是外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禹政也面露不悦,喝道:“花师弟,你听不听师兄的话,快将他带下来。”花不暖大声道:“他是我的好兄弟,求师兄们让他离开。”南宫烛冷笑道:“好兄弟……好兄弟……哼,大觉观就是不许弟子胡乱交朋友。”禹政正色道:“花师弟,这小子是何来历,有何图谋你可知道?难道你真的要一意孤行吗?”花不暖点头道:“师兄,我虽不知他来历,但他与我情同手足,我不能让你们带走他。”禹政忽地看向郗紫转,沉声说道:“天大地大,你哪里去不得,却为何偏要上大觉观?”郗紫转哈哈一笑,骂道:“本少爷去哪你管不着。”又指着南宫邈道:“还有你这胡言乱语的臭胖子,干嘛骂我是小贼?大觉观的破落家当,本少爷才不稀罕。”禹政只是微笑,并不言语。南宫邈却勃然大怒,气得嘴巴都歪了,喝道:“小贼,你竟敢口出狂言!”抬手一掌,一招“星落锦香”,狠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