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笛声袅袅(3)

郗紫转侧转身来,紧了紧白布头巾,哈哈一笑道:“陪着我,你师父能答应吗?再说,万一碰到歹人,你能护得住我吗?哈哈,哈哈!”花不暖给他这么一笑,顿时脸涨得通红,到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郗紫转见他神情尴尬,止住了笑,问道:“不暖哥哥,你要说什么?”花不暖放眼但见月光下溪流内黄绿相间的卵石,熠熠生出流光,俯身探手取了一枚,猛力挥出,石子便远远飞出落在十余丈外,腾的砸起无数水花,一股豪气充满心胸,望着郗紫转昂声道:“郗兄弟对我这样好,要是谁敢碰你一根毫毛,就是拼了小命不要,也决计不和他干休。”郗紫转深吸了口气,半晌笑道:“不暖哥哥这么仗义,那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花不暖又待再问,郗紫转只是不作声。又见时辰不早,生怕花不暖休息得少了,白日里会无精打采,若因此耽搁修习术法,那就事与愿违了,当下简单的教了握笛、口型还有指法闭合的吹笛技法,便催促花不暖下山。花不暖意犹未尽只推脱时辰尚早,郗紫转拗不过他,又教了一阵,这才让他心满意足的下山去。

花不暖手提食盒来到大觉观西北坡,纵身上了院墙,察看得别院内没有动静,这才轻轻的跃落院中。正要迈步向前,身后忽然有人说道:“这三更半夜的,拎个食盒干嘛呢?”花不暖吃了一惊,怎的背后竟无声无息的站着人,急忙回头,见说话的正是贺伙头,抹了额头上冷汗,惊道:“贺老儿,夜深了不睡觉吗?”贺老儿怒道:“睡个屁,夜猫子在墙头上窜下跳,不让我省心。”花不暖哦了一声,陪笑道:“我拎点吃食到山坡上赏月。”贺伙头老脸一沉,道:“哼,这么晚拎着神龛上素斋去赏月,真当贺老儿是傻蛋了!你借灶王爷之名糊弄老儿,究竟是为了什么?”

花不暖笑嘻嘻的道:“我就是想让你弄点素斋解解馋,贺老儿,你闲着也是闲着,以后每日还是照旧给我做吧。”贺伙头恶狠狠的道:“臭小子,你再胡搅蛮缠,瞧我不揍你。”说着伸手一扬要打。花不暖拎了食盒,向旁闪过几步,求道:“贺老儿,你就答应了吧。”贺伙头骂道:“臭小子,死不悔改。”伸手当胸抓来,他却又侧身躲开。两人围着别院追逐,东窜西跳的团团转。贺伙头人老体弱,自己虽然身高臂长,却总被他躲开。

此时天色渐渐明亮,贺伙头望着隔壁伙房炊烟袅袅升起,老脸一沉,道:“你干嘛还不去伙房帮忙?”花不暖道:“我才不去呢,你得答应给我做素斋。”贺伙头大怒,纵起身来又要打,只是双脚竟不听使唤,迈不开步,寻思也追不到他,哼了一声道:“你以后规矩本分点,便随了你愿。倘若再敢无理取闹,这事儿就此作罢。”花不暖听贺伙头这般说,一本正经道:“贺老儿,从今往后,一定听从你的吩咐,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贺伙头听他话语中故作沉着,却流露出很重稚气,不觉哑然失笑。二人闹了这么久也都乏了,当下贺伙头命花不暖扶着自己往伙房而去。

当日日暮过后,花不暖又拎了素食上后山与郗紫转私会。两人吃完饭后,照旧练打坐入定功夫,只觉行功愈来愈顺畅舒服,只是静坐时思虑忽静忽躁,但较之前两日,已是小有进步。又不时缠着郗紫转让其授吹笛技法,久而久之,花不暖吹笛越来越好,和郗紫转合奏《崖头逢》倒也差强人意。

自此花不暖一面虔心练功,一面向郗紫转学习吹笛技法。花不暖虽夜夜上后山与郗紫转一同打坐练功,但一来他本就独住偏僻小屋,二来依着郗紫转嘱咐,每晚上后山之事并不向何人提起,又处处小心提防,因此无人知晓,也无人来叨扰。花不暖在摄心境术法上进步异常缓慢,但与笛曲甚有缘法,不过月余,他已根基扎实,可一人独奏笛曲,郗紫转自当是十分欢喜。只不过郗紫转口风极紧,再也不肯吐露家世,他既有意隐瞒,花不暖也不好多问。

这日黎明,花不暖早起到伙房烧水做饭,忽见周三桥、周四桥从门外进来,与往日不同,他们手上握着两把长剑。花不暖好生惊疑,上前询问究竟,周三桥大声道:“花不暖,师父说,这三个月来你把天宝九式练得熟了,这趟出门要带上你一同前往。你速回房间,带上几件随身衣物,咱们前院会合。”花不暖一呆,惊得不作声了,惴惴的寻思:“你们哥俩就传了九式掌法给我,却又在师父面前吹嘘把我教得很好了,现在叫我陪你们出去干嘛?”周三桥怒气上涌,又大声喝道:“花不暖,你到底听见没有?快去收拾!”花不暖点头答应,回到小屋,收拾了银两衣服,也不忘将竹笛带上,打了个包袱,往前院而去。

众弟子来得好快,诺大的前院石塔下早已站满了人。花不暖背着包袱走进前院,背靠着石塔坐地,刚闭目养神了小会儿,便见南宫烛与梁长老率领南宫邈、周三桥、周四桥等人已从东侧门外进来。蒙获、禹政见南宫烛进来,赶忙迎上前去,躬身叫道:“师父!”南宫烛嗯了一声,道:“为师闭关月余,你们都没落下功夫吧!”二人毕恭毕敬道:“谨遵师命,不敢稍作懈怠!”

南宫烛走到石塔下,居中站定,沉吟道:“我大觉观承王上厚恩,才有今日之江湖地位。大觉观上下纵然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王上恩德。现在金司城有一件紧要之事要做。”当下把禹王来大觉观时密令之事说了,最后道:“南关城有弟子来信回报,赤沙河近来越发不太平了,前后已枉死百余人。王上命我大觉观伺机铲除祸害渔民的恶徒,这既是王上恩赐的荣耀,也是修行中人惩奸除恶的份内之事。倘若大觉观弟子畏缩不前,还有何脸面面对王上和金司城百姓。”

众弟子轰然高喝:“惩奸除恶,诛杀恶贼……”南宫烛大手一摆,神采飞扬道:“对,这才是大觉观的弟子。”又听南宫烛冲着周三桥叫道:“三桥、四桥,花不暖呢?不暖来了吗?”周三桥、周四桥正忘记此事,听他问起,齐声叫道:“花不暖,花不暖在哪?”忽然人群中黑影一晃,一个小身板挤出,笑道:“师父,我在这里。”正是花不暖。南宫烛道:“很好,为师要带你去长长见识,但你现在人小力弱,还不是贼人敌手,可千万要跟紧。”花不暖点头答应。禹政走上前来,躬身道:“师父,只要有你和大师兄前往,万无一失,多带道行太浅的弟子,反而碍事。”

南宫烛尚未回答,突然身后一个微胖身影闪身上前,手中长剑往花不暖重重一指,大声喝道:“臭小子,实话跟你说了吧,此番去赤沙河少则十天多则月余,必定会有一场恶斗,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大觉观,免得出去丢了大觉观的脸面。”这几句话一出,众弟子哄笑起来,均想:“这小子乳臭未干,带去只会是个累赘。”又看他小脸气得通红,料定又有一通打闹,不由幸灾乐祸的冷眼旁观。

哪知花不暖听他羞辱自己,心中自是怒不可遏,但陡然听到要在赤沙河停留许久,只一瞬间便已克制心中怒气,心道:“郗兄弟见我突然不知去向,定会观里观外四处寻找,倘若遇上生人该怎么办?要是他知道我不辞而别,还只当我不守信约又该怎么办?”南宫烛待众人哄笑声停歇,脸一沉,责道:“邈儿,你就是说话轻薄。”转过了头,见花不暖正低头沉思,皱眉道:“怎么听说去赤沙河有场恶斗,就害怕了么?”花不暖被他一激,大声道:“师父,不暖怎会害怕?”南宫烛嗔道:“既然不怕,为何心不在焉?”

花不暖眉头一皱,到嘴的话硬生生吞回去,心想赤沙河上杀害渔民的恶贼确实可恶,自己若不和大家同去,师父责怪也就罢了,只怕大觉观师兄们,真会以为自己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不敢前去。又想自己和郗兄弟这般交情,日后说清楚,想来也不会怨自己。当下说道:“师父,这帮人既然杀害金司城百姓,不暖也想去瞧瞧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只是我修为短浅,帮不了什么忙。”南宫烛哈哈笑道:“嗯,这才像大觉观的弟子。咱们现在就赶去看看这些恶贼有什么本事。”众弟子齐声喝彩。南宫烛令蒙获、禹政还有花不暖站出,又叫出十名弟子的姓名,朗声说道:“即刻前往南关城,余人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