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正才双目紧闭,咳嗽一阵咳出一滩鲜血,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厉闯心急火燎的要扶起他,宫士修摇了摇头,叹道:“正才受伤不轻,五脏六腑受震荡,移动不得。”忙从怀中取出瓷瓶,倒出三粒龙胆血藤丸,服伺訾正才吃下,环视四周,看见花不暖正望向这边,忙向他招招手,叫到身边,说道:“好孩子,你去取点水来给我这徒儿,可以么?”花不暖点了点头,眼见訾正才脸色苍白的躺在石坪上,厉闯急得眼圈通红,盘腿坐在身侧,忙转身往观内走去。
大觉观众弟子看到太素门弟子倒地不起,人人均大为解气,此时见花不暖要为仇敌取水,心中都是一凛。南宫邈冲着花不暖喝道:“大觉观上下同仇敌忾,岂能不分敌友?你这臭小子仍是死性不改,那不成了背叛师门的叛徒么?”众弟子点头称是,都道:“大觉观同仇敌忾,绝不能做叛徒。”南宫烛长叹一声,说道:“太素门屡次上大觉山作恶。本来太素门为江湖伸张正义,立过不少大功,可是江湖中人要以大义为重,决不能以私废公。”他此言一出,众弟子纷纷欢呼喝彩。
花不暖回首看众人时,缓缓放慢脚步,又想:“宫道长两次助我,现在只不过去取一碗水,说话得算数,怎能言而无信?”正自思忖,禹政忽道:“不过是施舍区区一碗水而已,传扬出去大觉观脸上哪还有光彩!”南宫烛嗯了一声,扬了扬手。花不暖会意,喜道:“谢谢师傅!”转身往观内奔去。
法真将法静扶到门柱左侧,让他静坐调息片刻,见他脸色和缓,心中略宽了心,自己又提了禅杖,与宫士修相对站立。南宫烛笑道:“佛道两家心咒之力不分上下,南宫烛佩服,佩服。”宫士修窥破了他话中挑唆意味,心想:“明眼人都能看出法静修为远逊于己,你却偏说佛道两家不分上下,有意要我们两派比斗,用心着实险恶。”法真苦笑一声道:“阿弥陀佛,方今八分天下,心咒术法造诣最为高深。乾午城巫族行事怪僻,邪术诡秘难测,历来也偏居一隅,少在江湖走动;而太素门道家奇术,神妙精深,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宫士修点首为礼道:“法真禅师过谦了,适才小徒仓促之下被你咒力所伤,贫道方才断定禅师的佛陀渡禅功早已踏入四境,真是可敬可佩!”
法真身材高大,仰望苍穹沉吟了半晌,慢慢收回目光,看着身前的宫士修,正色道:“普禅院与太素门本是各行其道,互不干涉。只是现在太素门接连毒害普禅院僧人,这等奸邪之事,宫道长还要强加袒护,难道不怕江湖同道取笑,郗真人脸上蒙羞么?”宫士修听到这里,心头大为不快说道:“我师尊又何曾冒犯禅师,这句话未免不对了!”
话音未落,突然间人影一闪,观门内飘出一个人来,手中拿着一个水葫芦,却是花不暖。众弟子异样的眼神直视过来,花不暖定了定神,快步走到厉闯身前,将手中水葫芦缓缓递过去,努嘴道:“喏,快喂水给他!”厉闯一愣,陡然醒转过来,面露喜色,缓缓的喂了訾正才几口水。花不暖这才向石坪上瞧去,只听南宫烛微微冷笑,说道:“宫道长,贵派对普禅院做的这些事,我们外人本不干涉。只是灵泉会盟还在,要是有一派处事不当,其他几派依照会盟协定,还是要管上一管的。”
花不暖心下忐忑:“原来他们仍然在争执陌道长下毒之事,看情况宫道长并不妥协,那师傅铁定站在老和尚这边了。”
宫士修道:“南宫观主这么说,那是认定我太素门处事不当,要插手此事喽!”南宫烛呵呵笑道:“素闻宫道长是郗真人最得意的弟子,果然狂妄!”宫士修微微一笑道:“南宫观主言重了,只是无争师侄自幼在太素门修道,他的人品秉性贫道看在眼里,绝非阴毒恶人。”法真脸色大变,厉声喝道:“阿弥陀佛,众生多有堕落习性,难调难伏,哪个门派没有出过不肖弟子?老衲三人此次出普禅院,正是为了伸张正义,相助太素门清理门下奸恶之徒。”
厉闯瞧着訾正才兀自昏迷不醒,又听法真出言侮辱太素门,双眼似要喷火,再也按捺不住,直起身来叫道:“老和尚是非不分,太素门何时被人这般污蔑!”法真老脸一红,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却不答话。只听得南宫烛身后禹政大声道:“哼,臭道士好不讲理,门下出了为非作歹之徒,不敢承认便罢,还不让人说了。”大觉观众弟子群情激愤,个个手按剑柄,森然怒骂。
宫士修早听得众人对答,当即斥道:“厉闯,不得无礼。法真禅师德高望重,不可没大没小的说话。”厉闯看到师叔动怒,不敢再说。
却听南宫烛呵呵笑道:“太素门声威浩大,自然容不得别人说话,但柴黑子师徒阴谋残害普禅院两位高僧,浑然不把其他门派放在眼里,今日既然在我大觉山上,我大觉观上下岂能袖手旁观?”宫士修心中暗暗叫苦,却苦于无理可辨,凛然道:“南宫观主这般说,是要倚多为胜。”南宫烛目光如炬,冷笑道:“这还得请法真禅师示下?”法真禅师浓眉一沉,大声道:“南宫观主不用趟这浑水,普禅院跟太素门的事,让老衲自行跟他了断。”说着左手一提,粗大禅杖横在手中,一双亮澄澄的眼睛凝视在宫士修脸上,喝道:“阿弥陀佛,宫道长,请吧!”倏地纵身,手中禅杖已挥出。
宫士修赞了一声“来的好”,身形往后倒掠三步,回身朝着厉闯喝道:“好好照看正才,不准帮手。”法真一禅杖无功,连续三杖连环铲下,宫士修暗喝一声,身形骤起,反挥动长剑直刺他左右胸口,法真禅杖击出,身形不躲不闪,猛的施展“佛陀渡禅功”的佛门魁罡咒,自上而下托起禅杖,金色剑芒被魁罡咒力一震,窜起两丈多高,宫士修在半空一个倒翻,落在三丈外石坪上。法真随即追击而上,喝道:“宫道长,好剑法。”宫士修脸色微变,大声道:“法真禅师,佛陀渡禅功也不愧为佛门至高武学。”
法真飞身一纵,掠起三丈多高,斜斜向下砸落,宫士修见禅杖来势凶猛,知道不能硬接,欺身而上,剑身横削出去,法真本没料到他不退反进,吃惊之余,迅速往外侧翻,避开剑芒,禅杖借着旋转劲道,反荡在剑身之上,法真这一禅杖运足佛陀渡禅功心咒之力,宫士修一裹一压,云篆离尘咒咒力集于右臂,向下力压,不料禅杖上咒力雄浑,压制不住,忙及时收剑后退。法真趁势抢攻,禅杖大开大阖,挥起数条五色佛光,炫如彩带,正斜纵横交错,顿时将宫士修逼得连连后退。
南宫烛瞧到这里,忽地转头对着身后众弟子,说道:“你们看佛道两家四境高手比斗,打法奇绝,似前实后,似左实右,已然将所有招法融会贯通,但眼下你等尚未踏入三境,天宝九式一招一式都得按规矩来,丝毫不得放松,你们都记下了吗?”花不暖对宫士修的武功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想喊出心中那句话:“要是能跟宫道长这样的人修习武功,那该多好!”但听见众弟子齐声答应,只得跟着说“弟子谨记!”终究还是将心里那句话咽在肚里。
二人相互抢攻下,只见五色佛光与金色剑芒下,人影来回穿插,出手迅如惊雷,身法快如疾风,石坪上众人早已分不清二人虚影。宫士修与法真斗了百十来招,哪方都占不到便宜。正斗得难解难分,忽闻身后飘来一声惊叫,隐约似厉闯的声音,宫士修心下挂念徒弟安危,猛地虚刺一剑,借机跳后两步,斜眼一瞧,在厉闯身侧,又多了一个青色道服男子,正是太素门焚铁峰道首陌无争,心中暗暗欢喜。法真背对着二人,又正是碰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哪里有闲心分出半分心神来察看,当即大喝一声,扑上前来,叫道:“宫道长,咱们接着斗。”宫士修正要叫停,禅杖已然近在眼前,赶忙收敛心神,举剑相迎。
众大觉观弟子中除了花不暖谁也认不出陌无争,个个睁大了眼,暗暗揣摩来人身份。石坪另一侧,厉闯对陌无争说道:“师兄,你快让宫师叔别打了。”陌无争道:“不打紧,看样子宫师叔与法真禅师半斤八两,谁也不落下风。”随即俯身查看訾正才伤势,忍不住怅然泪下,焦急的望着厉闯,哽咽着问道:“訾师弟…訾师弟的伤势怎么这么重?他…他被谁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