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命?”尹从睿似懂非懂。
听卢队和将军的意思,似乎都很笃信延味羡就是冯老安排的后手,但他观冯老,言语不多,性子寡淡,一副淡漠是非的模样,无论是在众将领推敲线索还是指认嫌疑人的时候,都多有避讳,应是想置身事外的。
即便他确能调动延味羡,在众目睽睽下,他的身份可不比他们便宜行事,又该如何传递信号呢?
“看冯老对副将,对延味羡的态度,他是存心避嫌的,若是要等延味羡寻到一个恰当的时机露出破绽,只怕黄花菜都凉了,这其间又不知要生出多少变故。”尹从睿犹豫道:“我们真的只是等吗?”
如果在延味羡行事以前,涂坤克先一步找到了对副将不利的证据,那届时任延味羡再如何坦诚罪行,都成了欲盖弥彰,不会有人相信。
虽然在副将冒险却被燕参领误会这件事上,念及其间的隐衷,他对副将多有理解和同情,或许还带有几分佩服,但他也知道敌营不是久留之地,他们结队来到这里也肩负着重要的使命,如今任务也算完成了,他们迟早都是要离开的,所以对于副将,他从未模糊过自己的立场,因此尽管达成了同盟,他也并未把副将当成过自己人。
副将说的话,他有过动容,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轻信。
就像当初他担心副将会过河拆桥,现在对于延味羡的身份,还有冯老的计划,他也很难说服自己无条件地相信。
他虽看不惯涂坤克仗势欺人,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打着彻查真凶的旗号铲除异己,也怜惜副将的处境,但副将也好,冯老也好,本质上和敌营里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终究是陌路人,短期内难以共存。
尹从睿讨厌受制于人,所以他也不想把希望都押在冯老和延味羡身上,那种飘摇欲坠的不切实感一点也不好过。
何翊云相对比较淡定,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呆瓜,你平时不是最听卢队的话吗?卢队都说了唯有等,你就不能老实点吗?”
他了解尹从睿,以他的性格,明明可以做点什么,却要枯等一个并不确定的结果,一定会非常憋屈,如果不压着他,说不定真的会自作主张做点什么,但说不定也会给卢队添乱。
他也想主动出击,夺回主动权,那样和副将谈起条件来也会有底气得多,但他更相信卢队和将军的判断,等看似被动,但或许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而且如果真的生出了变故,他们也并非不能一搏。
卢队和将军选择等,恐怕也不只为了验证延味羡和冯老的关系,而是因为现在副将和他们都并未到绝境,还不至于冒险。
又或许……
何翊云忽然想到什么,问:“卢队有意笼络冯老?”
但转念一想没必要啊,一拍脑门道:“咱营里多的是驯马好手啊,不比他们蛮夷人的差。”
朱冀刚想夸他开窍,听到他后面这句瞬时黑了脸色:“驯马驯马,你以为冯老就只是个驯马师吗?”
“不然呢?”何翊云细想一下,补充道:“差点忘了,他还是副将倚重的人。难道卢队是怕招降副将不成,欲请冯老从中说和?”
朱冀原想提点两句,现下方觉心如死灰,右手搓成拳擂了两下心口,气息深沉道:“非也,非也……”
“冯老精通驯马只是其次,他和副将有私交不错,但他能为我们所用更重要的地方在于,他不同于寻常的蛮夷人,他对中原毫无偏见,相反,早年间还曾游历中原,可见此人虚怀若谷,深明大义。他还有过出入王室的经历。”
卢云琛稍停,又道:“只看这番,他的精心筹谋能否得偿所愿。如若成了,可见他是真的有能耐,我便没有看错人。”
尹从睿顺着卢队的话寻思,这么来看的话,他们此时等也不算白等,能不能拉拢副将另说,有机会能把冯老带回军营也是好的,比起身世特殊的副将,冯老一个上了年岁的驯马师,显然更容易拿捏,不怕他反了天去。
他当即眉开眼笑:“要是能把冯老从敌营挖走,那当然好了。所以卢队你说等,其实也是在考验冯老的能力吗?”
“先别高兴得太早,要是冯老连这关都过不了,就说明他不堪大用,卢队肯定不要他了。”朱冀给他泼了盆凉水,看向卢队道:“是吧,卢队?”
尹从睿不服输地说:“好像冯老是想要就要得到似的。”
卢云琛笑道:“这点你倒是说对了。所以对于冯老,我现在是取之留心,弃之可惜。”
“若他助副将过了主帅中毒案这关,可见其才,但要留住这样才干的人定然不易,留住了也要时刻提防其心,以免其中有诈。可若错失了,副将得他如虎添翼,将来就会成为我们不可忽视的威胁。”卢云琛面带忧心地说。
“那简单,冯老如有才却不为我们所用,杀了就是,自然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尹从睿不以为意。
朱冀瞪了他一眼:“杀不得。”
“为什么?”
“你没听卢队刚才说,弃之可惜吗?”
尹从睿有些糊涂:“说动敌营的人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就是勉力一试。若冯老不愿,不杀他,难不成还放任他成为心腹大患吗?他眼下只是个驯马师,却在突厥这样的虎狼环伺之地尚且能如鱼得水,哄得主帅对他言听计从,纵有能耐却不能为我们所用,留着有何益?”
何翊云急切道:“取之留心,弃之可惜,弃之可惜,可惜啊!呆子。”
尹从睿还想争辩:“但冯老的意愿,又非我们能左右的。”
“所以,对于冯老,我们是志在必得。我想,”卢云琛道:“或许要想让冯老转向,只需从副将入手。至于是不是这样,还要最后这番验证。如果并非我所想的那样,事情就棘手多了。”
尹从睿似懂非懂,但下意识地察觉到卢队虽然只说“等”,但这“等”好像也是至关重要的。
听卢队说到“志在必得”,何翊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其实刚才在听卢队提起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
“对了,卢队,你怎么知道冯老曾游历过中原,而且对中原人不抱偏见呢?”
这个问题,朱冀回答得很快:“你忘了,为了延缓驯马,我和冯老打过交道,也探过他的口风。”
何翊云脸上的震惊更甚:“你是说,这些都是冯老亲口告诉你的?”
他不解道:“可没理由啊,为什么呢?冯老不是一直装耳背吗?就算你探听,他也大可以用耳背搪塞过去,怎么还会和你透露这么多呢?”
“以他的心性,出了惊马的事之后,你刻意接近他,且又是汉人,他应当警惕,说不定早就怀疑过你的身份,如何还能被你探到这么多消息?”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