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从睿怔怔开口:“冯老,炊事长,这两个人之间……会有关系吗?”
何翊云的表情相比他来说还是要镇定多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打趣道:“呆瓜,你说呢?怎么会没关系……他们两个不都是敌营的人,往深了说,还都和副将有关联。”
尹从睿难得一见地没有辩驳,反而茅塞顿开,认真思考起来。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冯老,炊事长看似毫不相关,但副将却是联系两人的纽带。”但他又突然一拍脑门,道:“但……”
“但是什么但是,呆瓜。”何翊云一撇嘴,说。
“不是,你听我说完但是呀,刚卢队提起来,你不也很吃惊?”看何翊云满不在乎的样子,尹从睿争论说:“我真有个但是。”
何翊云别过鬓边的一缕碎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冯老和副将的关系我们是能加以推断,从二人的反应也能看出来,但炊事长和副将真说不好,我们只知道副将有意维护炊事长,却不敢说两人此前是否有过渊源。”尹从睿一股脑地说。
关于副将和延味羡的关系,他越想便越觉得是一团乱麻,关键是从延味羡的反应找不到线索,而副将在和他们谈合作那会儿也没透露过延味羡的消息,不像早认识却想出手搭救。
所以,他们到底是有关系,还是意外交集呢?副将想救延味羡,为的又是什么呢?
何翊云被尹从睿的话噎了一下,但随即解释道:“我说的有关联,又不是说一定有很深的交情。就拿冯老和延味羡来说吧,他们和副将抛却别的不谈,都在中毒案一事有所交集吧。而且他们同属敌营,本来就是我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我想卢队怀疑延味羡的原因和他对冯老的怀疑是一样的。”
卢云琛点头:“对。一开始会注意到冯老是因为副将要揭露主帅之死,身边随行的人就只有冯老,而且冯老作为驯马师却屡屡抗命,透着古怪,再联系冯老此前有在王宫任职的经历,就不难猜到他和副将的关系了。”
“还有一点,想必你们也察觉到了,就是冯老站在副将近旁,会让人有一种两人相识已久的错觉。或许,这并不是错觉,但很难解释清楚。”
尹从睿有同感,随即忙问下去:“那延味羡呢?副将和他,可不像是旧相识啊,这两人也没有过互动。只有博朗将军想拔剑逼问延味羡的时候,副将出来阻拦过,但延味羡甚至都没给副将一个眼神。”
“就算换作陌生人,别人帮了自己,碍于场合不便道谢的话,至少也该有感激之色,何况他们还都替军营做事。要说延味羡是副将的人,我才不信。”
“延味羡或许不认识副将,但副将一定是想认识延味羡的,他们最大的交集就在此次主帅中毒案。”何翊云一言以蔽之。
尹从睿仍是不服,争辩道:“是这样吗,卢队?你也觉得副将、延味羡和冯老是一个派系的?”
“不,”卢云琛果断地否认了:“你和何翊云说的其实都没错。冯老和副将关系匪浅,可延味羡和副将却不尽然。但显然,副将也好,延味羡也好,经过场面上这一番周旋,他们大有可能都对彼此产生了怀疑和好奇,而副将对延味羡的好奇一定是更大的,才会不惜冒险出手相助。”
他话锋一转:“但我从未说过他们三人系一体,我想说的单是延味羡和冯老。”
卢队总算把话说明白了,听他的意思,似乎延味羡和冯老的牵连并不需要副将搭桥,或是作为串联的枢纽,他是想说,延味羡和冯老本也有不小的渊源。
但这又是从何看出的呢?
何翊云满心困惑,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卢队,你刚才就说延味羡是冯老的后手,究竟是如何笃定的?”
卢云琛犹豫了一下,如实道:“其实我还没有确定,只是观冯老种种反应和举动,大胆一猜。”
“冯老的反应?”朱冀想到冯老除了和众将领一样去过伙房勘验,也没在第一时间返回现场:“卢队指的是冯老避开众人,独自到马厩喂马?冯老姗姗来迟,确实可疑。但既然他是副将的人,此举定也是副将授意,也许副将只是尽可能地想让冯老置身事外,或是想避嫌二人的关系。”
“那……”尹从睿有点被绕晕了:“不管副将命冯老独自前往马厩是有什么目的,说到底还是他们二人间的事,和延味羡有什么关系?”
朱冀其实也没想通:“这……我也不知道。”
“那如果再联系另一件至关重要之事呢?”卢云琛开始诱导。
几人皆侧目。
卢云琛继续说:“你们还记得涂坤克派出去搜罗物证的卫队是几时带回藏有残存毒药的蜂蜜罐的吗?”
朱冀回想,说:“大,大约是……半炷香以前。”
尹从睿一摸脑门:“刚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有留意过时间,但自从被困敌营,是真的顾不上了。要说具体是几时几刻,还真不好确定。”
何翊云跟着附和:“是啊,卢队,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看他们抓不住重点,卢云琛索性换了另一个问题:“那……冯老是几时从马厩回到主帅大帐的呢?”
同样是一个和时间相关的问题,着实是问倒大家了,朱冀、尹从睿还有何翊云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同时也没意识到卢队这么问的用意。
沈亭修立在一旁好整以暇,但也没说话,只是略带思量地看了一眼卢云琛。
却不经意地正对上卢云琛带着探寻的目光。
将军不说话,但也没像其余三人那般发问,一如往常般镇定,卢云琛知道他一定早想到了前面,也许比自己猜测延味羡和冯老的关系还要早,他是存心想考验自己。
见卢队愣神,尹从睿催促道:“卢队,卢队?”
何翊云接着说:“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关联吗?”
“等一下,”一直在凝神思索的朱冀好像突然有了眉目,他惊喜地看向卢队:“卢队想问的其实从来都不是精确的时辰吧?”
尹从睿狐疑:“什么意思?”
朱冀说出自己的猜测:“代州义将军和席校尉猜凶手掩埋罪证的手法是土埋,可也不过是一种揣测。当时大家心里恐怕都在打鼓,就算真在附近找到了证据,又该怎么证明一定就和谁有关呢?这样的尝试几乎是大海捞针,只会扩大嫌疑之人的范围,并不能直指凶犯,只不过涂坤克不肯错漏,决意一试。”
尹从睿忍不住打断:“不是,朱冀,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我怎么感觉你已经跑偏了。你说的这个,和卢队刚说的,是一回事吗?”
何翊云也纳闷,只听朱冀又说:“先别急。”
“就在大家都暗自怀疑此举是否可靠的时候,偏偏这么凑巧,出去找寻证据的人果真带回了线索,而也正是在那之后,局面完全转向,涂坤克成了众矢之的,背负上了最大嫌疑。”
何翊云点头赞同,想问什么,但想到不宜打断,咽了回去。
尹从睿却有点领会到了,朱冀铺垫了这么多,似乎是在说藏毒的蜂蜜罐出现得蹊跷,再联想到卢队刚才提到过冯老的姗姗来迟。
他咂舌道:“不会吧不会吧……”
朱冀从尹从睿的反应已经看出来他多半是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