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孤身而来

尹从睿悄悄凑在沈亭修旁边说:“副将本来是应该留在伙房,和众将领一起回来的,但却中途折返,莫不是也留意到了盘子,和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何翊云从另一边凑过来说:“我看也不一定。不过他多半也觉得从锅查起不是个好方向。会提前回来,只是不想再继续留在伙房浪费时间。”

“不,”沈亭修淡淡道:“很明显,他会提前折返,是在刻意避开众将领,而且他意也不在盘子。”

尹从睿眼睛一转,小声道:“他,他该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吧?他本来都认定我们是谍作了,这是来寻机兴师问罪的?”

何翊云看了一眼副将的方向,他不过只身一人,并未带帮手,之前一直和他走得很近的那个驯马师冯老也没有随行前来。

“看起来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然他不会孤身而来。”

尹从睿没明白何翊云的逻辑:“一个人来怎么就不能是来找我们算账的了?保不齐副将自恃甚高,压根儿没将我们放在眼里。他只不过是觉得仅凭他一个,对付我们几个已是绰绰有余,帮手之类的纯粹是累赘,他不需要。”

尹从睿自以为高论,但何翊云简直无语:“细思一下你自己刚才说的这番话。副将自恃甚高?瞧瞧你在说什么……副将心思缜密,你说他自信还差不多,他怎么可能自负?大意失荆州的事,你觉得像是他会干的事吗?”

“我们并未见识过副将的武艺,所以也说不好他能不能以一挑几,但就算他武艺卓绝,我们人多势众,他果真想在这里解决掉我们的话,怎么也会带个人替他分散火力,哪怕是为了壮胆,撑声势也好。但,他没有,连冯老都没带。”

“冯老只会驯马,且年岁已高,带了只怕反被牵累。”尹从睿不服气,还想辩驳:“但这不能说明副将他就不想趁机整治我们。”

“我倒不这么看,副将不带冯老,倒像是另有筹谋。”何翊云猜测道:“伙房那里,到底需要一个人盯着。”

“他一个人来,只可能是因为他要做的事,一个人足矣。怎么看,他都更像是来谈判的。”

何翊云的话里话外都自动把冯老和秦瑄归为了一伙人,尹从睿直犯迷糊:“等等,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你怎么就能肯定冯老和副将是一派的了?”

“就因为和副将走得近的人不多,除了燕参领就只有一个冯老?但冯老也只是因为制服惊马一事才和副将有所交集的啊,此前没听说过两人相熟。”

“一种直觉。”

何翊云也说不上来个所以然,其实他不会看人的面相,对冯老也没有过多的了解,只是下意识地感到副将和冯老之间的磁场不像是初识,他们之间是有种信任和默契在的。

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尽管二人自进入主帅大帐后,一直没有过什么交流,在应对主帅中毒案一事上也没有过深入的探讨,连只言片语的碰撞都不曾有过。

两人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站着,都是副将在关注案情,和涂坤克、其余将领周旋,冯老出言相帮都没有过,但在副将说话的时候,冯老面容平和,听得认真,但就像是早就知道副将会说什么,并不像其余将领面上会露出思索的神情。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类人,他们站在那里,磁场契合,浑然天成,和谐得不像话,只是看着,就会让人产生他们一定发生过故事的感觉。

副将和冯老之间,恰好就让何翊云有这样的感觉,用他的话简而概之,就是一种直觉。

尹从睿眨巴了两下眼睛,脸上的表情写着“不敢相信”和“你在诓我”。

你,你要说服我至少摆出个一二三四,如果没有那么多条陈和原因,再不济也拿出个有理有据的说法,用所谓的直觉糊弄他算是怎么回事?太看不起他了吧。

“直觉?你在开什么玩笑?我问得那么严肃,你就这么敷衍我?”尹从睿觉得他和何翊云仅存不多的兄弟情义已经濒临告急了。

何翊云只能求助沈亭修:“将军,你肯定能懂我说的直觉是不是?”

沈亭修点点头,说:“是说不清楚,但我也有察觉到秦瑄和冯老间的,”他思考了一下措辞,道:“古怪。”

说到这,他进而对此作了解释:“冯老名义是军营延请的驯马师,就算颇有名气也该服从调遣,但惊马的动静一出来,闻代巡卫长怎么也请不动他。当然,可能是两人间有什么矛盾,起了争执。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冯老的举动,像是刻意拖延,并不想那么快就出手解决惊马作乱。”

“仅仅因为朱冀之前的诱导,我觉得还不至于,因为冯老这样的老江湖,定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怎么也请不动的驯马师,偏偏秦瑄能劝说得了他,要说他们交集寥寥,只是一见如故,尽管这种可能存在,但我不太信。再就是副将有意取主帅代之,也早知主帅暴毙多时,却选择带着冯老一起进主帅大帐面见……”

“他分明是不害怕冯老会怀疑他。在我眼里,冯老能久处营中,和那些将领其实没什么分别,都是能看清局势的人。将领们各怀鬼胎,疑心重重,冯老不可能一点想法也没有。”

“主帅一死,冯老应该怀疑任何一个将领。但秦瑄放任这样一个威胁和他一同进帐,出现在案发现场,且冯老的出现像是他一手促成的……”

尹从睿听得细思极恐:“就就,就是说冯老早就知道副将做了什么,他是在替副将打掩护……”

何翊云暗叹将军观人于微,因为他说是因为直觉就真的是说不清个所以然,但将军表面上也说“说不清楚”,但却把副将和冯老二人间的古怪鞭辟入里地讲了个明白。

将军之所以会说只是察觉到,讲不清楚,是因为在他的分析里,存在例外的可能,所以他不敢说得确凿,其实是在自谦。

不像他,对于冯老和副将,是真的只能凭借直觉去推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何翊云无奈地摇了摇头,硬是把“你个呆瓜”这句口头禅给憋了回去,不管怎么样,尹从睿能意识到冯老更像是副将的帮手这点就好。

经将军这么一说,他也承认,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联系,本不该出现在局中的人,偏偏出现了,一定不是意外。

就算是,或许只是旁人看不明白,一切依然在控局者的算计之中。

难怪将军视卢队为心腹,纵横谋略都过问于他,两人都是身处局中,却运筹帷幄,看得比谁都通透的人。

沈亭修,何翊云和尹从睿停在原地,小声议论。

另一边,朱冀跟在卢队身边,和秦瑄正面相遇。

“秦副将去而复返,是伙房的线索已有眉目了吗?怎么不见其他将领和伙房的人一起回来?”卢云琛明知故问。

他知道查伙房的锅和厨具多半不会有任何线索,也知道秦瑄是避开其他人,为他们而来,这么说只不过是在寒暄。

虽然已经选定了要站副将这边,借副将脱困,但总不能一上来就和他谈交易吧?

会把人吓跑的。

不对,以副将的性子,害怕不至于,但一定会抱有疑虑,疑心他们另有目的。

循序渐进,徐徐图之才是对待副将这样城府之人该有的礼遇。

想让副将入他们彀中,不能太过坦诚,也不能太过深沉,首先要做的是让他看清局势,然后因势利导,最好能让他主动提出合作。

他们不好忽悠,副将更不是傻子,这点,副将和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

想要取信于副将,让他拿出合作的诚意,只能先尝试套话,然后再见招拆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