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定了下一步的计划是去寻找冰山科技，但也不可能说走就走，而且差不多到饭点了，已经好几个小时粒米未进的谭西晨也饿的够呛，好歹要填一填肚子。
也真是奇怪，既然如今所有人都处在虚拟世界之中，为何还会肚子饿？也真不知是什么原理。
这个看起来仿佛高校食堂的藏身点，虽然没有配备厨子，但锅碗瓢盆之类的器具还挺齐全，一大群人里面也有几个会点厨艺的，承担起了喂饱大伙儿的重责。
那边还在忙，到吃食端上桌还要等上好一会儿，谭西晨便准备抽空去一趟卫生间。
也或许他并非自己想去，而是瞅到了某人的背影。
某人被谭西晨堵了个正着。
“刚才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正低头洗手的汪州，全无防备的遭遇了如此质问，手一哆嗦，溅起的水花顿时打湿了衣襟。“什……什么？谭哥你问什么？”
谭西晨就站在他背后，通过镜子里的反光看他的脸——场景十分微妙，比起正面相对，通过这样的倒影反射，似乎更容易发现人的慌乱。
大概是担心隔墙有耳，谭西晨特意压低声音，听起来并不严厉，只是有些发闷，“别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
先前在大厅里，汪州不仅自己慷慨陈词，还找了姜雪妮这么一个帮手来一唱一和，怎么看都是蓄谋已久，若非故意为之，否则绝不会准备的这么充分。
汪州情知瞒不住了，极其无措的抬手抓头，却忘了手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就这么挥了起来，几滴水珠不可避免的溅在了谭西晨的脸上。他登时更尴尬了，手不上不下的举着，摆出半个猥琐的投降造型，腆着脸赔笑。
谭西晨当然不会因为他笑一笑便心软，继续逼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惨遭致命三连问的汪州再也扛不住，“我……我想试一试……”后面的话还是难以启齿。
谭西晨接过来，“试谁？高局吗？”
汪州不吭声了，沉默的脸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那你试出什么了？”迄今为止都是谭西晨独自问话，如果对方再不给点反应，独角戏只怕就唱不下去了。
“没。”汪州终于发出蚊子般的哼哼。他也明白自己搞砸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谭西晨。
比起内疚，担忧的心思更重，汪州还是忍不住问，“那个，你还要去找冰山科技吗？”
“不然呢？还有其他能做的事吗？”
尽管是无可选择的行动，但毕竟也算是聚集了各方面的人才，事情进展的很快。
冰山科技也许被找出来了。
之所以说是也许，因为找出来的并非一个固定的场所。
陶行知对此的说明是——通过跟踪代码，可以找出一条通往目的地的“路径”。但因为跟踪过程实施起来的难度非常高，至于路径最后通往的是目的地，还是陷阱，恃才傲物的陶主任也根本不敢保证。至于谭西晨是否要跟着走一遭，走一遭之后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他丝毫不关心。
汪州听过之后，偷偷向谭西晨吐槽，“这不就是闯迷宫遇到了不靠谱的向导吗？根本不知道他会带我们走出去，还是直接面对迷宫深处的BOSS。”
大概是因为前不久才讨论过爱丽丝迷宫中的那个有进无出的恐怖迷宫，说这话时，汪州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哆嗦。
谭西晨并没有做出什么评价，只问他，“那你愿不愿意去一趟迷宫呢？”
汪州有些愣，似乎没明白对方为何会有此一问。
谭西晨便解释，“我早说过了，此次行动没有证据支撑。事实上都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行动，起码不属于警察的职责范畴，你没有义务遵照我的想法，可以拒绝。”
停顿了一会儿，或许是发现这番说辞过于生疏了，谭西晨又半开玩笑似的补了一句，“反正在这个半真半假的世界中，即使你消极怠工，高局也没法扣你的奖金。”
对方玩笑都已经开出来了，汪州也很想配合的笑一笑，可是他努力了半天，还是笑不出来。最后也只是满怀担忧的瞅着对方。
谭西晨被瞅的直发毛，吼了一嗓子，“去不去，一句话！”
“谭哥，我若不去，谁帮你呢？”
谭西晨被问的一愣。他倒是也不想瞒汪州，在当前的情况下，别看也聚集了一大帮子，但真正能够用的人手的确不多，斯蒂文和伊芙倒也算了，至于基地的其他成员……
呵。
谭西晨实在拒绝不了汪州的好意——当然，没有汪州帮忙，他本身也会很为难。是以到了行动当天，汪州理所当然的在队伍之中。
同时，跟着一起去的还有伊芙。
行动的本意是寻找冰山科技，而并非与之全面开战，当然最好是精简人员，保证机动性。
不过谭西晨倒是也明白伊芙非要跟来的原因，基地那边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单独找到冰山科技——万一此行有利可图呢，他们岂非连一根毛的捞不到？
尽管伊芙如今立场有了些摇摆，但她毕竟还是基地一员，她起码可以充当那双监视的眼睛。
大概基地也想派个立场更坚定的跟着去，但那些技术人员个个四体不勤，只怕谭西晨根本不会要。
留下来充当技术支援的倒是不少，代表警方参与进去的便是陶行知。
要说彼此不信任，相互监视，其实两边都差不多。
当三个人踏上行程，才终于明白所谓的“路径”究竟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一条笔直的六车道大马路走到一半变成了崎岖阴暗的小巷，而且这种变化突兀至极，根本没有任何过度，走着走着，说变就变。
而且之前他们路过了公园，穿过了广场，最吊轨的一段还从一个跑马场边擦过，栅栏后的马儿宛如看白痴一般目送他们。
“确定这么走下去，我们能找到地方吗？”伊芙忍无可忍的提问。她本来体力不差，但这种漫无目的的前行最是消耗，尤其是精神方面，只觉得这场跋涉弄不好会遥遥无期。
谭西晨右耳上挂着一只难看到极点的蓝牙耳机，里面源源不断的传来陶行知的提示，转左，转右，再往前走三十米，看见右手边墙上的那条裂缝了吗，钻进去……
众人之前试过，一旦离开临时落脚点，他们的一些独有的通讯手段就不能用了。而外面那些通用的，又没有任何安全性。
为了谭西晨突如其来的计划，基地众人熬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做出了这么一款通讯耳机，能够确保与基地的沟通，同时将被窃听的概率降到最低。
达成了最大的两项功能，至于外观之类，也就顾不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这些家伙成谜的审美，即使有足够的时间，估计弄出来的东西更加没法看。还不如就这样，至少还有一种厚重的金属质感。
耳机里的声音肯定不会很大，所以对于陶行知的指示，自始至终只有谭西晨一个听见了。而他不仅不解释，反而一路都是阴沉着脸，只管闷头向前，也难怪伊芙心里悬吊吊的。
谭西晨一只耳朵里灌着陶行知的念叨，另一只耳朵又钻进伊芙的问话，最惨的是脚下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泥坑，靴子都打湿了，心情恶劣程度可想而知，“这话不应该问我，如今我就是一个牵线木偶，别人让我往哪里走，我就往哪里走。”
事实上汪州也不安，但他肯定不会像外人那般直接质疑，换一个角度问道，“谭哥，我们眼中的世界是正常的吗？”
“你管这叫正常？”接话的却是伊芙。她指着左前方一栋怪模怪样的小楼，毫不客气的嘲笑。
严格来说，那楼的上面大半截都没有问题，不正常的地方在底部——底部只有一根细伶伶的水泥柱子，整体看起来像极了一位独脚巨人。巨人的平衡感绝佳，它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摔倒的迹象。
伊芙简直要疯，放眼望去，奇形怪状的建筑由岂止那一栋？
比起乱七八糟的环境，穿梭其中的人们几乎称得上按部就班，闲逛的，步履匆匆的，路边歇息的，各种小店里正在营业的……干什么的都有，总之各有各忙，行动如常。
汪州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依然无法控制变速的心跳，这种源于本能的恐惧，让他毛骨悚然。尽管上一个问题并没有得到解答，但还还是忍不住继续追问，“谭哥，这些人难道看不到周围的古怪吗？”
谭西晨回道，“当初冰山科技变成商场，你不是也没有看出来？”
汪州一愣，觉得更加恐怖了。他很想问，难道这些市民的遭遇与曾经的他类似，都陷入了真假难辨的迷局中？那么，除了他本人，除了眼前的情景，世界上还有多少人被迷惑？
深陷虚拟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