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知理工科出身，对于数字自然十分敏感，况且近期一直都在关注这个号码，想也不想就完整的背出了一串数字。
同时，谭西晨也熟悉的不得了，“宁芮的号。”
陶行知板着脸，“号码归属谁我不知道，我能确定的是，这是一个非通常意义的空号。”
谭西晨皱眉，他实在不认为自己听明白了。
陶行知看他一眼，提问，“一个号码，如果近十年都没有缴纳话费，会怎么样？”
停机嘛。那还用说？
而且运营商为了有效利用资源，空号过了一定期限之后还会重新启用，交给新用户。
明明是自己提了问题，但陶行知也不等回答，径直往下说，“但这个空号一直被保留着。打不通是因为SIM卡被拔掉了，只要插回手机，便能照常使用。”
谭西晨皱眉，想起了那部在雪月峡谷石头缝里找到的手机，里面是没有电话卡的。谭西晨不是没有设法找过，但是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即便那个时候就藏在雪月峡谷的某个角落，已然如同大海捞针。
陶行知话还没说完，“空号被保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
大概是意识到口说无凭，而自己在谭西晨这里并没有多少信任度，陶行知递过去一份资料，是某运营商办理新号码的业务受理单。
办理集团号的那一种。
业务单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集团号也实在常见，可是谭西晨拿着这张纸才扫了一眼，便结结实实的一愣——连串的号码中，他一眼就看见刚才陶行知背出手机号。
“宁芮”曾经用过的那个。
或者，她如今依然还在使用。
如今啊……谭西晨视线下意识的继续往下扫，又一个号码撞入他的眼帘，他的心脏都跟着狂跳起来。
居然是“宁芮”失踪之后，数次以短信、甚至电话和他联系过的那个号码。
谭西晨猛的抬头，射向陶行知的目光中难掩锋锐。
在这一刹那，他几乎认为，手中的这份材料是陶行知伪造的。
然而火气上来的快，消散的更快，毕竟只需要稍微冷静的想一想就知道造假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这张材料的样式、纸张和印刷无懈可击，上面但凡是需要签名的地方都采用了复写的形式；单说动机，陶行知大费周章的弄出这么一件赝品，为了什么，戏弄他吗？那可真是吃饱了撑的。
“办理号码的是？”谭西晨一边问，一边翻到最后的签名处，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名字。但是，那里盖了一个信息管理部门的公章。
公章代表的当然是单位，谭西晨本来不见得记得住那是个什么机构，可好巧不巧的，前不久才与基地的人讨论过当年宁永康与邵仲庭的交易。没错，宁永康利用职务之便掩盖了些真相，而他任职的正是公章上印出的这家单位。
谭西晨也说不清这算是意外之喜，还是意料之外的惊吓。
总之，在意想不到的时机，从意想不到的人那里，又得到了一条新的线索。
就连线索本身，都是意想不到的。
原来宁永康不仅从档案中抹去了关于消失三分钟的记载，而且还在办理集团号码的过程中夹带私货，巧妙得到了两个号码。数年前号码管理不像现今这般严格，又是单位集体办理，其间有不少空子可钻，甚至都无需宁永康亲自出面，只要向下面的办事人员授个意，很容易就能办成此事。
这就不仅让人联想到了交易，毕竟时间前后相差无几，让人怀疑号码的事究竟是宁永康自作主张，还是掩藏在“消失三分钟”之下的又一个条件？若是后者，苏可蓝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可她方才只说了消失三分钟的事，对于号码只字未提，是觉得小事一桩，还是故意隐瞒？
真正最让谭西晨纠结的还是……宁芮，号码之一——如今能确定的至少是之一，最后到了宁芮手中，她既然敢使用，证明对于背后的来龙去脉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其实就算没有陈路加以证实，谭西晨大概也知道他所认识的“宁芮”与真正的宁芮只怕不是同一个人，先不管她是从何而来，她既然用了那个号码，她与邵仲庭、与宁永康之间的关系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尽管还能保持脸色平静，可脑子里已然是一团乱麻，他试图从中理出一个头绪……眼看似乎就要找到那个线头了。
一片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没错，就是一片，即使赶不上当日露营公园里上百游戏玩家手机同时响铃的震撼，但也足以让人头皮发麻，只见高建林和陶行知双双掏出手机——通常情况下，一个警察手机响了或许不是什么坏事，可如果是复数，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不，还不止两个，只见汪州一边听着手机那头的对话，一边疯子一般从基地里冲了出来。
三名警察同时受到消息，然而谭西晨不在其中，他如今身份尴尬，若非迫不得已，只怕也没有警局同事敢将消息透露给他。谭西晨没有自怨自艾，他顾不上，周遭三人嘈杂成一团，他两只耳朵显然已经不够用。
汪州：“确定是三医院……伤亡呢……”
陶行知：“事发前毫无征兆，怎么可能……保安呢，监控呢……”
高建林：“局里派了多少人去……现场是谁指挥……”
零碎杂乱的消息顷刻间钻进谭西晨的耳朵，他只能听到这一侧的问话，却听不到那一侧的回答，分析起来难免更加困难，他的脑子如果是一台电脑，只怕已经过热死机了。
终于，三个人都挂了电话，陶行知和汪州不约而同的看向高建林，然而高建林看向的却是谭西晨。
“三医院那边遭遇一群匪徒袭击，现场情况混乱，我们要马上赶过去支援。谭西晨，你来指挥。”高建林不由分说，直接下令。
“我？”谭西晨当即皱眉。他倒不是质疑自己的能力，而是质疑自己的资格。且不说局长大人就在眼前，单是他如今不上不下的身份，只怕就很难服众。能够猜得出来，刚才的三通电话肯定是局里打来的，可是连汪州这么一个警员都被通知到了，却没有人想到要告诉他一声，便可见如今局里没人将他刑侦队长的身份放在眼里。
哦，更准确一点，应该称之为前刑侦队长。
高建林的神情却是理所当然，甚至还挂上了几分不耐烦，“医院受到袭击属于重大恶性事件，属于刑侦队职权范围内的任务，你是队长，由你指挥，有什么问题？”
谭西晨微微一愣，忽然笑了，“没有。”
高建林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向另一边，“老陶，你来时开了车吧？坐你的车过去，具体细节车上再说。”
自从高建林成了一把手，真正走到一线参与具体任务的机会越来越少，但他的威望却越来越重，三言两语之间，便让众人上了车。
开车的是陶行知，别看此人宅男气息颇重，车技居然不错，加之车子是他本人的，十分熟悉状况，是以开的又快又稳。汪州与谭西晨同坐后排，这小子在经历了连串事件之后也学会了善解人意，不等别人吩咐，便主动向谭西晨说明从电话里听来的信息。
副驾上的高建林偏头望向后视镜，看起来正通过镜面观察后面的情况，仿佛正在仔细倾听，但稍加辨认就能发现他的目光无比游移，明显是在神游太虚。
然而也怪不得高建林如此状态，方才的指挥若定不过是硬撑出来的体面，实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对于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于当下的恶劣场面，他欠缺最起码的了解，因此更加无从判断自己做出的抉择究竟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