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临界 Chapter3

没有错,谭西晨的的确确才想起陈路是何方神圣,契机也正如他自己所言,正是阈值试验。

自从了解到师父田云杰的死因与邵仲庭有关,谭西晨便恨不得将此人祖宗十八代的信息都挖出来。

本来嘛,在当今这个时代,绝不可能出现真正意义上身份成谜的人物,只要具备相关职能,便能够将一个人的前尘往事悉数挖掘出来。

不过,谭西晨查过那么多人的档案,邵仲庭无疑是其中相当特殊的一位……并非是资料多么古怪,而是因为资料实在太少了。

即便邵仲庭半途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他的资料也不该如此之少,况且资料的内容也相当不平衡,青少年时期占比更多,反倒是成人之后变得稀薄起来。并非是谭西晨先入为主,他经过仔细分析,发现多与少的分界岭当真就是——冰山。自从冰山科技创建之后,邵仲庭这位劳苦功高的创始人,人生记录寡淡的只剩下寥寥数语。

不管是什么人,活了一辈子的轨迹都不该如此寡淡,所以谭西晨知道,只是因为自己权限不够,根据他的职务,只能看到这么多东西。

至于权限更高的,高建林,堂堂局长应该是足够了,但谭西晨始终怀疑自己师父田云杰的很多档案就是这位老大亲自动了手脚才被删除的,田云杰和邵仲庭,一个受害者,一个加害者,完全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倘若高建林真的对其中之一下手,自然也没有理由放过另外一个。

既然已经生了怀疑,在此事上谭西晨当然不可能求助高建林,且不说对方会不会帮忙,即使高建林真的将资料交给他,他只怕也不敢全盘相信。

不过,即便只是现有的材料,对谭西晨而言也差不多够用了,高建林再怎么说也不能真的一手遮天,不可能将一个人的生平悉数抹去,哪怕只是为了档案好看呢,也需要留下一些明面儿上掩人耳目的东西。虽然细节被最大程度的模糊了,但一个个的人名还罗列在那里呢。

寻常人看了名字也记不住,不过刑警这一行对于两个东西的认知和记忆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一个是长相,而另一个就是名字。

在邵仲庭的试验团队里,的确有陈路这么一号人物。排序不仅不靠前,反而还在最后几位,光看这个就知道,至少在邵仲庭组建团队的时候,陈路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如今在这个神秘兮兮的组织里,陈路俨然成了核心。谭西晨分析,要么就是组织没有识人的眼光,砖头也当成美玉般那么捧着;要么……就是他们无人可用,只好这般凑合。

陈路本人就在对面坐着,分析他的相关情况无疑是当务之急,哪怕是最微末的小事,都有可能助力谭西晨在后面的对话中占据上风。

他强迫自己调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陈路身上,然而才起了一个头,却不受控制的走神……

因为,想起陈路名字来历的同时,在那张名单上,他还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苏可蓝。

说起来,苏可蓝的排序比陈路还要靠后,甚至都不在助手团里,但是,在一些扫描下来的报告末尾,会署上这个名字。

这很容易让人想起实习生,负责资料整理的苦逼劳力。

关于迷宫游戏名字的由来,苏可蓝曾经告诉过谭西晨,那是为了致敬自己的老师,因为老师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就叫做《Alice’s Theme》。

邵仲庭带的实习生,B15的游戏设计师,同样都叫苏可蓝——这个名字绝对称不上大众化,第一时间谭西晨就排除了重名的可能。

如此说来,她们真是同一个人?

谭西晨的脑子里各种念头此起彼伏,已然乱成一锅粥了。然而,思绪越乱,他面上就越是镇静,一张面孔绷的死紧,看起来几乎称得上不动如山。

如此一来,可苦了陈路,比起谭西晨的胡思乱想,陈路要猜测他正在想些什么,明显要累的多。而且,越想越觉得对方高深莫测,越想越没底。

就在陈路已然慌乱到了额头见汗的一刻,谭西晨冷不丁的提议,“不如我们先说说邵仲庭最大的研究成果——投影。”

“‘投影’……你,你怎么知道那是邵先生的研究成果?不,你是怎么知道‘投影’的?”受到巨大刺激的陈路简直语无伦次。

相对而言,谭西晨可以说是好整以暇,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反问,“不是邵仲庭,又是谁?”

陈路嗫嚅,“安东……安靖霄。”

“那位,也是你的同事吧?”谭西晨丝毫也没有受到乱七八糟名字的影响,给出了相当肯定的判断。“在邵仲庭的助手团队里,安东也出现过,不过出现的很晚,次数也不多,应该算是你的后辈。”

“被称为‘天才’的后辈。”说不清陈路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嘴角半高不低的提着,如果这也是笑容,那可真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是够天才的,我找到过一篇报道,说研发出‘投影’的核心人物是安东,而他本人更是依靠这项技术创建了冰山科技。不过在研发的过程中,安东本人还没有什么名气,成果不得已署了邵仲庭的名字——所谓的不得已,其实就是邵仲庭窃取助手试验成果。不过纸包不住火,后来此事濒临败露,无法面对身败名裂的下场,邵仲庭选择自杀。”

以上这些,就是谭西晨所能调查出的邵仲庭自杀的全部真相,此番番来龙去脉不知在他的脑子里来来回回过了多少遍,过程与动机都无懈可击,逻辑上找不出一丝漏洞。

可是,谭西晨偏偏就是认为不对劲。

陈路听对方讲述这段过往,越听越是紧张,后来连嘴唇都在轻轻哆嗦,“那你的看法呢?”短短六个字,硬是被陈路念出了百转千回的味道,该说是害怕呢,还是纠结呢?

当某一个问题在心头徘徊的太久,到了真正问出口的那一刻,便是这种难以形容的忐忑。

谭西晨看出了些许端倪,反问,“你希望我有什么看法?”

嘴角挑起些许,谭西晨再补上一句,“或者问,你自己有什么看法?”

陈路似乎被问懵了,呆了半晌,才自嘲道,“我的看法……有意义吗?我人微言轻,不管说了什么,根本就不会有人听,甚至连邵先生自己都不会。当年事情出了之后,我们都提议要不干脆报警,不管人心多么险恶,至少法律会给一个公平的结果。我们连打官司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充足的证据和作证材料,我们有信心肯定能赢。可偏偏就在这个当口,邵先生选择了……”

谭西晨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多话,别看这是邵仲庭的一番抱怨,但里面却藏有好几个关键信息。

且不管“投影”究竟真的是邵仲庭的研究成果,还是说他抢夺别人功劳未能成功,但当年的事另有蹊跷,那是一定的。

似乎还牵扯上了警察……

那么问题来了,谭西晨不知自己这算不算是先入为主,一提到警察,便会下意识的联想到田云杰。

他之前便一直觉得田云杰的殉职从情理上说不通,一个自杀案件实在不该牵连的那么广,听了陈路的话,莫非深层的原因便落在这些纠葛上了?

还有就是陈路提到的一个细节——当时提议报警的是“我们”,换言之,人数至少在三位以上,而且陈路本人在其中的地位并不高,说不定还排在末尾。这很奇怪,为何如今是这样的局面?只剩了陈路独撑大局,其他几位呢?倘若说邵仲庭死的不明不白,为何这么多年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伸冤?

谭西晨差一点就要追问那几人如今的境况,却看到陈路的脸色——谈不上痛心疾首,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遗憾。

通常而言,只有当悲剧的结果无可挽回,才会露出此类往事不可追的表情。

嘀咕了一通,陈路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概说了些不该说的,堪堪打住,连愁绪都收敛干净,很是严肃的道,“关于‘投影’的事,本来打算过一会儿在说,实在是太复杂了,不过既然谭警官已经提到,那我们就先说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