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利休生死

回到京都大学研究室的谦信,富有深意的对直江说:「这次的事件,真正的事实比起浑天斋所说还要复杂,弄的不好恐怕一向平静没有风波的日本茶道界,会有超乎我们想象的大事件。」直江一脸狐疑:「您是怎么想的?教授。」「你想想啊,三千家的家元可是茶道界顶尖的人物,他们不对茶具鉴定反倒交给我们,这里面必然有不可对我们说的隐情,如果我猜的没错,可能跟四百多年前千利休死亡那时候有关系,直江,收集所有跟千利休、利休七哲、秀吉还有远州的数据,我要来看看到底隐瞒我们什么事情。」「那下周太阁山庄还要去吗?」「还是去啊,不过我可不想被茶道那些人牵着鼻子跑了,接下来可就是我武田谦信的逆袭了,浑天斋准备接招吧!」说完后就打开计算机开始找数据,进入无视任何人的状态。

经过两人几天不眠不休在古书与网络搜寻,终于让他们找到疑点:堪称是丰臣政权柱石的丰臣秀长在天正十九年正月廿二日过世之后,让以前来访大阪的大友宗麟口中:「公事找宰相大人,其他事则找千利休。」的情况崩溃一角,在短短一个月又四天后,现存史料多写千利休奉命切腹自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有一说是因为好色的秀吉看上利休的女儿,但是谦信找遍所有记录,都没有对此事有后续记载,更没有在利休死后强娶女儿的资料,猜测大概是后人根据秀吉娶前田利家女儿加贺殿写下的。另一说他趁着当时各地大名、商人流行茶具收藏,就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和权势,用高价兜售普通的茶具,藉以谋取暴利。翻遍记录这件事情应该是真的,也的确有犯到秀吉的忌讳,不过问题是这情况好像在当时也不是那么严重,要了千利休性命跟这件事情有没有绝对关系还很难说。

比较确切可信的关键大概就是大德寺木像事件,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很怪,虽然京都有天皇在,实际的统治者当然是秀吉,当时各地统治者都很注意神社寺庙的管理,重中之重的京都当然不会放松注意。秀长死后没多久,京都名寺大德寺为了感谢利休运用影响力和私财帮助修建寺殿,特别在三门(佛教专有牌楼式建筑,有三道门洞,分别代表空门、无相门、无作,也就是三解脱门意思)上放置利休木造寿像,这消息传到在回京都路上的秀吉耳中,据说让他颇为不快,这是为什么?

当时除了各佛教教派的圣人之外,几乎没有这样的例子,就连秀吉本人也没有,对于这个身兼相当于茶道师傅与政治顾问的利休,很难说他的心理没有疙瘩,大德寺虽然是为了感谢,从另一个面向看也是对自己统治权威挑战,权力欲望甚大的秀吉能够忍耐吗?二月十三日,秀吉让人通知让千利休前往堺蛰居,这地方是他出生成长发迹之地。在搞不清情况的情况下,七哲弟子中只有细川忠兴和古田织部得到消息前来送行,其他人像是蒲生氏乡当时在关东、高山右近在前田家的越中国金泽城,可以说能来的也只有他们两人。

当月二十六日至二十八日,从京都内传出利休被罚的消息,这并不意外,不过处罚的方式就令人不解,根据当时在京都和附近人们的记录,处罚对象并非是利休本人,而是大德寺为他雕制的木像。秀吉先是命令下人从大德寺没收木像,下令将它吊在聚乐第外实行「磔刑」(绑在一个十字架上,然后用利器贯穿犯人身体之刑),随后命人斩下木像的首级,让无头的木像踩踏在首级身上,使得众人的感受到秀吉对利休的不满。最后命人在木像旁边立一个木制告示板,上面罗列利休各种罪名,不过目前现存的史料中,没有将上面的所有罪状都记录下来,这就让推测到底哪里惹怒秀吉造成困扰。

目前留存写有关「利休初腹」、「枭首」的都是江户时代留下来的,至少有五十年之久,作者也都不是目睹者,也就是说来源都是二手,像是浑天斋的表千家就有1653年成书的《利休由绪书》,里面写利休被勒令「切腹」后,为了避免与利休有交情的诸侯发难救人,秀吉命令上杉景胜率兵三千人包围他的住处,直至切腹死去为止。更描写他面对秀吉的命令依然从容不迫,在喝完最后一杯茶后,爽快以最为惨烈悲壮的「十文字切腹」自杀,再从肚子里抓出自己的肠脏,以示怨恨不满。事后前来检尸的丰臣使者直接将利休的首级斩下,枭首于京都一条戾桥上。当然这些有多少真实,有多少加料,又或者是从别人口中听来,今日我们已经无从得知。

但是对于此事早有疑问的谦信,趁着这个机会详细调阅所有留下来的记录,发现一个很吊诡的情况,几乎远离京都的地方都记录切腹领罪的纪录,但是当时京都贵族只有记录木像被施刑的事,没有提到利休本人,更奇怪的是从二月底之后,利休几乎从所有文书消失一般;这里说几乎,也就是还有,在哪里呢?秀吉本人在利休死去两年后,至少两次以上在文书中提起利休,要说秀吉怀念他,这绝对很难成立吧?另外还有些没有证据说法指出,曾在名护屋、朝鲜前线见到他,更有人说是当时在丹后被转封到熊本的学生细川忠兴收留,证据是利休长男千道安成为忠兴三百石的知行。

对于那些关于石田三成、伊达政宗等轶闻撇除的谦信,无意中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线索。当时利休跟秀长算是丰臣政权的要人,利休获罪的时候,丰臣兄弟的母亲大政所、秀长的妻子都去为他与大德寺住持求情,显见两人关系是很好的,可视为丰臣内部的「秀长跟利休」派,或许有可能是秀长死后,要清算这个派系吧?

两人之间不只是同僚关系,秀吉死后常在家康身边的藤堂高虎曾经也在秀长手下,更是小堀远州妻子养父,也就是翁婿关系,高虎本人因为秀长关系与利休相善,很喜欢茶道,更开茶会招待家康、秀忠。小堀远州本人就是利休七哲古田织部的学生,隐隐然让谦信似乎看到某条线索,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至于利休相善的南宗寺与家康关系匪浅,当时常有透过僧侣传递情报的管道,利休与家康可有过暗地交往?

另外对于有说法利休隐居在熊本的说法,也让谦信颇为好奇,毕竟当时有个说法:「谣言就是证据的一种。」只是不论是细川家或是其他同时代的著作都没有任何证据,如果要求证,就要找细川家的后人了,有那么简单吗?

不管如何,总算让谦信找到几个方向,利休与古田、细川道别到底说了什么?利休是否曾透过藤堂或是南宗寺与家康联系?当年二月底利休是否从堺离开前往丹后或是其他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