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罗老六,家里排行老六。还有,知道他是60年代时他们村里唯一上过县初中的高材生,现在在一个老矿场帮守矿。人,老实,实在。但不知为何,有一绰号,西门庆。曾问过他侄子号从何来。庆侄曰:可能霸气。
老罗从黑幽的矿洞里慢慢踱出来了,在光线与黑洞的交际处会先看到一张油腻皱黑的大方脸,铺张漫飞的寥寥白烟雾以及浮肿眼皮下那双饱经沧桑的混浊眼睛。走出矿洞才看清,老罗也是着一身老旧脏皱黑破的棉布大衣,踏一黑漆长桶雨靴,扛一把蘸满黑矿渣的老铁锹,含一口密黑凌乱的老腮胡。和其他作矿工人无异,无霸气可言。他悠逛了一圈,终于找了个安逸角落席蹲下来。熟悉的用粗手从怀里摸出一包用白塑料袋装的枯烟丝来,打开袋,盘出方片纸,精细的在腿上铺平后,又撮了溜烟丝轻柔的颠了颠抖,颠顺溜了才放置。翻、抹、舔了几下,一根精致的紧实的长粽形毛烟就出来了。再小惬的划擦下不知道还在有卖的火柴迎上去,并吮吸,看他的样子,我知道,他享受极了,所思所想所感所悟都赋展在了烟雾里,时而狂散,时而细腻,但最终都消失于无影,消失于无踪。
同其他在矿堆上扎蹲埋头狂吃海咽的工人相比,老罗确实是斯文俊洒,或许这就是西门庆的由来吧。但是,真实的原因往往离差自以为是的主观推想很远。多远?长江那么长。真相是后来起给老罗绰号的人告诉我的,他说以前供销社来村里放电影时,有一个演西门庆的演员和老罗很像,就悄悄的朝老罗喊了一个西门庆。没想大家是多么的无稽,多么的耳灵,硬是没事搞事看热闹,引得包括孩子也没大没小的胡吼起来。老实的老罗越站出来反驳,越生气,无聊的人就越起劲。毕竟谁都不想有这样一个绰号,何况靠活人设的老实人。但谁都想和大众一起来提拔下这难得的好名号,不想让它过早的消失,并都主观安慰自己说这么对老罗没什么大不了,玩玩而已。人生,都会出现一时的孤寂虚荣,总想找些事情调侃调侃才舒服,当有人提醒你真的错了的时候,你可能才明白,哦,原来他真的生气了。
还是回到老罗,烟罢,起身提铁锹,就低头径直的往矿井去了,路过矿堆,同村的杨三还是朝老罗喊了声西门叔,老罗虽然白了他一眼,但仍引得工人一片聒笑。也是同村的老蔫张,和老罗平辈,在笑声将落熄之余,一句大官人又将赫然浑厚的笑声提到另一个高度,甚至直穿云霄,染黑了白绒云。急得老罗马上就歪头下了铁锹指朝老蔫张啐了句张老贼。老蔫张缩拳抱膝把头扭朝一边碎碎念的不敢搭老罗了。本以为该结束了,不知道哪来的楞头青不知厉害推了老蔫张一把,老蔫张踉踉跄跄的奔扑到了老罗前面,老罗惊着了,腿脚暗暗抖着了,老蔫张也是。就在两个老头颤颤对立四目对视不知所措时,旁边的工人还一个劲的起哄他们决斗。巨响的天雷和狂来的大雨暴风打断了他们,工人四处疯跑着去避雨,只留下老罗在雨里四面八方的喊我不是西门庆,比雷都响。
但谁理他呢?谁叫他和电影里那个西门庆这么像呢。至少明天还喊他西门庆的人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