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盛夏初逢君

顾知墨与同学的关系不好也不坏。

其实她人不错,但总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仿佛迷雾环绕的城堡,感觉好像近在眼前,但走啊走啊走,就是接近不了。不是顾知墨不愿意与人亲近,而是她自身无意识散发的气场,再加上她独特的审美,让人在腹诽连连的同时,不禁望而却步。

在高二上学期进行了快一半的时候,班主任吴老师带着顾知墨进入了教室。当时大伙被政治课无穷无尽的“为人民服务”蹂躏得昏昏欲睡,吴老师向唾沫横飞的政治老师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政治老师点点头便退到了一旁。大伙庆幸的揉揉不堪重负的耳朵,抬头便看见背着双肩包手抱两三本书的顾知墨。她脸上的笑容极淡,淡得几乎称不上笑容,但又无法忽视那嘴角淡淡的弧度。

“大家好,我叫顾知墨。”顾知墨嘴边的弧度扩大了一点,明明是眼无焦点的扫视,却让每个人都觉得她是在看着自己。

“从今天开始顾知墨同学就是我们二(四)班的新同学,大家要一如既往的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哦!”总是像幼师一样教育高中生的吴老师豁然绽放的笑容让他圆圆滚滚的胖脸像朵朝气蓬勃的向日葵,“顾知墨,你去找个空位子坐吧。”

吴老师的话音刚落,原本还有点窃窃私语的教室立即鸦雀无声,众人略带睡意的眼睛霍然睁大,闪闪亮亮的宛若几千瓦的探照灯。

班上只有两个空位,一个是夏哲宇的左边,一个是启优珣的右边。

他们被全校学生私底下称为“天堂Angle和地狱男爵”。

这个并不是指他们的关系有多恶劣,也不是说他们的性格有多热情和冷酷,相反,接触过他们的人都觉得两人人品都还不错,也没有恶意排斥某人的嫌疑。但据有关人士观察,这两个人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虽然在同个班级一年有余,但是却连眼神的交汇也没有。

之所以称两个除了学号在同个班级事实上却连对方的存在几乎完全忽略的家伙为“天堂Angle和地狱男爵”,是因为这两人在很多方面几乎就是上帝制造出来用来诠释“对比”的最高境界的两个极端。

启优珣学习成绩年级第一,是老师争相称颂的明升高中难得一见的五好学生,但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学生却没有一个想与之交往……

同学A:“因为他的发型,哇塞!叫它‘雀巢’我都觉得侮辱了小鸟!”

同学B:“因为他的眼镜,哇靠!叫它‘瓶底’我都觉得低估了厚度!”

同学C:“因为他的衣服,哇呕!叫它‘麻花’我都觉得菲薄了扭曲!”

同学D:“因为他的木讷,哇呸!叫它‘书虫’我都觉得委屈了自己!”

……

夏哲宇学习成绩虽不至于倒数第一,但永远在下游,是经常拖累班级平均分的凶手之一,老师对他爱理不理,却在学生中拥有相当高的人气……

同学A:“看看他的头发,嗯~啊~浅黄而又滑亮,柔顺而又飘逸!那浅黄是天生的天生的哟!!!”

同学B:“看看他的眼睛,哈~唔~狭长不失妩媚,水漾不失纯真!那桃花是天生的天生的哟!!!”

同学C:“看看他的衣服,咦~呀~干净绝对整洁,格调绝对品位!那气质是天生的天生的哟!!!”

同学D:“看看他的笑容,哦~哇~粉黛那个失色,倾城那个倾国!那美貌是天生的天生的哟!!!”

对,这就是一个除了念书什么都让人不顺眼的书呆子和一个除了成绩什么都让人追捧的骨灰级校草的绰号——地狱男爵和天堂Angle……

如果说启优珣旁边的位子之所以是空的,是因为没人想跟身为书呆子的他坐在一起感受地狱的阴森,那么夏哲宇旁边的位子绝对是炙手可热到让争抢的人都自动蒸发。每个坐在夏哲宇旁边的女生都会喜欢上他,甚至让有些和他同过桌的男生都心猿意马,老师为了扼杀早恋的种子,便把骨灰级校草发配到和启优珣仅隔着过道的同一排感受一个人的浪漫……

二(四)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考到班级前五名的学生都可以自行调换位子,不是没有女生想到夏校草旁边坐,而是坐到他旁边的女生最后都会因为心跳过速而被班主任迁往安全地带,之后大家像心有灵犀似的再也不敢轻易坐到夏校草旁边,夏校草旁边的空位几乎成了人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而现在这个选择权落到了新来的不知情的顾知墨身上,大家的罩子立即放大,幽幽的散发着盈盈绿光。

顾知墨进教室的时候夏哲宇还在睡觉,不知是因为不习惯班上突如其来的诡秘安静,还是阳光晒得眼皮发烫得厉害的缘故,一向在吵闹和窃窃私语中睡得与世不争的夏哲宇悠悠醒转。

顾知墨缓缓走下讲台,书包里的笔具晃荡作响,她扫了一眼缓缓睁眼的夏哲宇,柔软的发梢晃过狭长的眼际,纤长的睫毛轻颤,原本白皙的小脸因为阳光的炙烤而有些微微泛红,少年鲜艳欲滴的睡容让四周暗暗惊叹。顾知墨眼一瞥,再也不看校草童鞋,然后令人大跌眼镜的坐到了另一旁的启悠珣旁,毫不犹豫的动作让所有以为夏校草后援会再添新丁的同学下巴拖到了地上。

夏哲宇刚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道不温不火的视线,那张脸没见过,那种波澜不惊的眼神也没见过,正想抬头审视,便见那在逆光中微微发光的身子利索的一转,炫目的阳光再次回归,刺得眼睛一滞,耳边转来椅子的拖拉声,那不知是谁的家伙坐到了另一边一向无人问津的启优珣旁边。

“我叫顾知墨,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新同桌了,以后就好好相处吧。”

不是客套的“多多关照”,也不是敷衍了事的一句“你好”,而是有长远打算的“好好相处”。

耳边又传来几乎让夏哲宇认为是哑巴的启优珣磕磕巴巴的声音:“你……你好,我叫启优珣……”

尽管“启优珣”三个字音量呈递进微弱,但顾知墨还是听清楚了,“‘启优珣’,名字真好听。”

面对顾知墨陡然绽放的笑颜,启优珣低下头去,脸颊微微发烫,声音更加微弱:“你……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谢谢。”

扶扶厚得匪夷所思镜片上还有搞笑圈圈的眼镜,启优珣的脸更红了。

顾知墨。

夏哲宇眯起妖媚的桃花眼,缓缓坐直了身子。

顾知墨是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才转学来明升高中的。

顾家父母喜欢辗转于各个城市,领略各种不同的风情和文化,他们认为跟自己一脉相承的女儿应该也喜欢这种迁徙,所以每次辗转都会带着顾知墨转学。对此,顾知墨很无奈。

其实顾知墨是个典型的宅女,一根电话线一台电脑,顾知墨可以呆在一个地方过到天荒地老。但是很遗憾的,继承了家族高智商的顾知墨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东西,虽然跟惊为天人的表哥比起来,自己的聪明简直不值一提,但对他总是“无聊、乏味、没劲”的口头禅,顾知墨很理解的笑了笑。

是什么让一切都变得这么无趣?

转学来的第一天,顾知墨选择自己的新座位。右边空位的男生睡得很恬静,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狭长而晶莹,妩媚而妖娆。

很漂亮却又不失帅气的男生。

要不是从小就接触了表哥表弟那样妖气冲天的精致角色,也许此刻自己会觉得这个睡意朦胧的男生让人惊艳吧。可惜,习惯了美色的眼睛不由自主就过滤掉了眼前的景色。看他没头没脑的样子,顾知墨很快把他归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类别中。

一转身顾知墨坐到了另一边的空座上,不看不要紧,这一看还真让审美疲劳的顾知墨产生了惊艳的感觉。

同桌男生的不修边幅简直到达了一个出神入化的境界!

蓬乱杂倒的发型,一大坨的像个飞碟一样罩在头顶;厚厚的镜片上还可笑的印有波板糖一样的圈圈花纹,由于太厚竟无法窥视到镜片后面的眼睛;衣服杂乱无章的套在身上,衬衫衣领一边歪得老远,一边还在脖子里掖着;不知道是个子长得太快还是裤子缩水得厉害,顾知墨看来看去都觉得他穿的是条九分裤;大的跟船似的鞋子上,鞋带被胡乱的塞入鞋子两侧,蹂躏得惨绝人寰;更可怕的还是他穿在脚上的袜子,一只是灰色的,一只是蓝色的……

顾知墨立即便明白了此兄单独一排的原因。

顾知墨的出现让邋遢男十分不自然,虽然看不到他硕大的厚厚镜片后的表情,但顾知墨也猜到了他七八分的想法。于是,顾知墨很自然的扬起笑容说:“我叫顾知墨,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新同桌了,以后就好好相处吧。”

很平常的一句话让邋遢男红了脸,“你……你好,我叫启优珣……”

虽然音量很小,但是音色不错。看着邋遢男几乎瞬间绯红的脖颈,顾知墨突然觉得很有趣,“‘启优珣’,名字真好听。”

“你……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谢谢。”

启优珣抿抿嘴,低下头接着看起了无边无际的题海。

顾知墨看了看他桌上累得堪称比萨斜塔的辅导书,一抹讶异在眼中一晃而过。那些题海啊辞典啊考题大全啊,一本比一本厚,但很多都起了毛边,很显然是被反复翻阅更改。深陷题海不能自拔的启悠珣自然没发觉身边饶有趣味的打量,他正因为眼前的这道几何题卡得几乎要眼珠脱眶。

“这里连一道辅助线,那里再接一条,然后用勾股定理。”一只铅笔点了点眼前繁复的图形。

启优珣沉吟了一会,皱紧的眉头霍然散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真是——”

后面的话突然被截去了方向,启悠珣看着旁边晃着铅笔笑语盈盈的顾知墨,原本恢复白皙的脖子又开始不争气的绯红起来,耳朵更是烧得冒起了烟。尽管如此,这个好学的好孩子在听到“还有另一种更简单的做法”时,还是颤颤巍巍的将题和草稿纸推了过去。

“你坐那么远能看的清楚吗?”

启优珣愣了一下,以一种极力捍卫清白的姿势凑了过来。聪明如顾知墨当下就明白了他的用心,他不是怕别人说他坏话,只是怕太靠近别人会说她闲话。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呢。顾知墨主动靠近了启悠珣几分。

没想到看起来邋遢不已的启优珣身上竟然有一股似有如无的奶香味,并且随着他脸红的趋势而越来越浓。

看来他不是脏兮兮,只是懒得打理而已。

顾知墨看着他将注意力全力集中在她笔尖,并且随着她的讲解时而思索时而点头的样子,越发觉得有趣了。

下晚自习准备离开的时候,启优珣还在死做着那本题海。顾知墨又扫了他摞得高高的一堆教辅,笑笑的跟他拜拜。

因为父母都在忙工作,顾知墨便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出门倒垃圾的时候,顾知墨赫然发现对面正在开门的家伙竟然是那个有趣的同桌启优珣,只见他锁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钥匙在钥匙孔边晃荡,但就是插不进去。顾知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启优珣听见笑声,这才发觉自己的钥匙磨了半天门板,发现笑的人是顾知墨后,一张在硕大厚重镜片后掩映的小脸登时又红了。

“你也住这啊?”

“对……对啊,这里离学校近……”

顾知墨点点头,充分理解他这种争分夺秒学习的念头,“我住这里”,指指身后与启优珣相对的门,顾知墨又笑了,“我们还真有缘啊!”

启优珣显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缘”字,低下头,脖颈更红了。

竟然跟女孩子说两句话就脸红,真是太有趣了!但顾知墨显然不想唐突了新认识的纯情同桌,摆摆手说:“早点休息啊,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早点……休息。”

顾知墨回到房间,搜出刚买的酒精炉,支起小锅,开始烧水准备煮康师傅。

轻而绵延的敲门声透出了敲门人的拘谨,顾知墨拉回盘旋在方便面上的思绪,门口站着的是低着头不敢直视顾知墨的启优珣,他嗫嚅了两下红唇,有点无措的说:“您……您好,我有道题一直解不出来,这样会……睡不着,您能帮我看看么?”

顾知墨又“噗嗤”的笑了起来,“您”!他竟然称她为“您”!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害羞啊?!

启优珣被顾知墨笑得越发不好意思,头低得都快贴进胸口了。

“您先进来吧!”

启优珣听见她着重强调了“您”字,耳朵也开始发起烧来。

“哪道题啊?”顾知墨清清嗓子,决定不再取笑手足无措最终只好并手并脚端正坐姿的启优珣,他那像刚戴上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似的小心严谨的样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可怜劲。要不是他真的好学到为题所困,他肯定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打扰自己吧。顾知墨想着又端详了启优珣一阵。

见顾知墨看着自己,启优珣赶紧手忙脚乱的翻到不懂的那一题,掩饰自己的尴尬。

看完题目,顾知墨拿起铅笔勾画了一会,设想了几种运算,不一会儿就解出了让启优珣头疼不已的题目。

看着简单明了的解题步骤,启优珣竟一时忘了拘谨的尴尬,语气透着说不出的激动:“你真聪明!竟然比课后的答案还易懂,我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解法!”

“你只是没找到窍门而已。”

“那以后我不懂的题还能问你吗?”启优珣兴奋的抬起头,对上顾知墨那双含笑的眸子后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的低下头去,小脸再次烧起来。

顾知墨瞅着用一坨飞碟发型对着自己的启优珣,笑意渐深,“好啊,我定当尽力而为。”

“谢……谢谢。”声音又开始回复到初见面时的微弱。

顾知墨翻了翻启优珣的辅导书,说:“这些都是奥赛题,考试不会考这么难的。”

“我知道,我只是对这……感兴趣。”

“感兴趣?”有多久没听到这种话了?竟然会对这种枯燥的东西感兴趣,顾知墨突然很想削掉启优珣的飞碟天灵盖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东。

“那……我走了,麻烦你了。”启优珣站起来,足足比顾知墨高了一个头。

顾知墨忍住不去笑他有些卷起已从九分变成八分的裤子,正想点头,突然听到一阵再也让她忍不住的“咕咕”声。

启优珣捂着乱叫的肚子真想找个地缝躺进去,退后两步正想快速消失时却被顾知墨一把拉住,“诶,晚上没吃饭啊?”

“做题……就忘了。”

“我正要煮面,要不要一起吃?”

“不……不用了!”

“好吧,一起吃。”

夏哲宇很讨厌顾知墨。

这是高二(四)班另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要说夏哲宇为什么讨厌顾知墨,有的人说是因为顾知墨伤害了夏哲宇作为一个校草的自尊,有的人说是因为顾知墨践踏了夏哲宇作为一个差生的尊严,总而言之,就是顾知墨将夏哲宇里里外外的自尊都狠狠的戳伤了。

大家都认为顾知墨之所以选择了启优珣旁边的座位完全是一种变相的想要吸引夏哲宇注意的心理,于是很快平复了下巴脱臼的心情。不要说无聊,高中生活就那么一方天地,教室绯闻不费金钱娱乐被高压学业摧残的身心,何乐而不为。

八卦是无尽的,三八是快活的。

但行为与思维飘忽的顾知墨很快用事实否认了大家的这一认知,具体表现为:她在夏哲宇面前根本就没有露出过任何哪怕一丝的小女孩的娇态,好几次在教室门口面对面的不期而遇,甚至有一次撞了个满怀,顾知墨都带着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容微微侧身,自然得就像地球公转一样与花见花开的夏校草擦肩而过。好几次因为班级分组不得不装模作样讨论的事物,孤独一排的夏校草不得不并入顾知墨和启优珣一组,在大家都默默竖起耳朵擦亮眼睛觉得顾知墨直视夏校草认真听他讲话的时候,夏校草总会俊眉一拧:“顾知墨,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听了啊,很认真的听了。”

众人跟着默默点头。

但夏校草却怒了,“听人说话要看着别人的眼睛才算礼貌吧!”

“看了啊,一直在看啊。”

众人再次默默点头。

夏校草彻底爆发,“你哪有在看,你眼神明明透过我飘得老远!”

虽然夏校草事后还是该干吗就干吗,神色也一如既往,但众人却都觉得夏校草平静的表象之下是一颗被伤的鲜血淋漓的心。竟然能透过别人真诚的眼神发现虚无得没有自己的存在,这是多么细心而又受伤的发现啊!!!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顾知墨伤了夏哲宇身为一个校草的自尊。

而夏校草讨厌顾知墨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那次在课后顾知墨对夏校草的冷嘲热讽。

顾知墨来到新班级没多久全校便开始了高中生活第二重要的期中考试。要问第一重要的是什么,那自然是期末考试。

在大家惴惴不安的等待中,终于看到了张贴在宣传栏的全年级成绩表。当看到单独用一张红纸列出的年级前三名时,大家很魔幻的风化了。

只见那华丽丽的第一名后不再是地狱男爵常年霸据的名字,而是转学来还没有一个月的富有知性的“顾知墨”三个字,极易让人忽略的“启优珣”掉到了第二名,难能可贵的吸引了一下大家的目光。

二(四)班班主任吴老师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宣布了这一消息,原本还祈祷新来的转校生不拖后腿就好,没想到竟意外捡了个宝。除了地理一点点小小的错误外,顾知墨几乎门门满分,甩出英语薄弱的第二名启悠珣一大截,一时人声鼎沸。年纪前两名都在自己班,而且都让第三名的分数显得微不足道,吴老师喜不自禁,小胖手挥舞得跟螺旋桨似的,就差没飞起来。

二(四)班随便一个学生拉到别的班都不算最差,正是由于这种平均水平都不错才显得不是最差的夏校草童鞋的成绩不堪入目。吴老师严厉批评了拖班级平均分的几个同学,夏校草很光荣的位列榜首。可当吴老师愤慨激扬的批评感化时,夏校草正在宠辱不惊的睡着大头觉。

跟他只隔着一条窄窄过道的顾知墨瞥了熟睡的他一眼,再次习惯性的将视线移到窗外,百无聊赖的开始了下一堂数学课。

导致对夏校草敷衍的学习态度爱理不理的原因有多方面,最让吴老师灰心的还是在夏校草高一时候的家长会。那次会后,吴老师本着负责敬业的态度找夏妈妈谈了夏校草的不思进取的情况。貌美如花的夏妈妈认真听完了吴老师脸红心跳的阐述,然后更为认真的笑着说:“我不在乎儿子的成绩,如果他觉得这样过的开心,那我希望老师不要打扰他。”

不,要,打,扰,他。

吴老师当时就面瘫石化了,从此后再也不理夏校草童鞋。

但夏校草童鞋对这次批评不以为然睡觉的行径太过张狂,身为数学课导师的班主任吴老师终于打破了对其爱理不理放任自流的态度,提高音量按捺火气不厌其烦的叫了数声,直到夏校草童鞋睡意迷蒙歪歪斜斜的站起来,吴老师才说出了另一句话:“请夏哲宇同学告诉我这道题的答案。”

黑板上一片演算,很显然这道题刚才讲过,只是答案没公布其上而已。夏哲宇揉揉眼睛,迷蒙的睡眼漾出一阵水泽,班上立即此起彼伏一阵咽口水的声音。很明显他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但更明显的是吴老师不想放过他。于是魅惑了一片前排的夏哲宇童鞋将盈亮亮的目光投向了窄窄过道另一边的顾知墨。

如果说前次是无意魅惑,那很明显这次是有意为之。

无辜而晶莹的眼神,狭长的桃花眼睫毛扑扇,粉嫩的薄唇抿成一道委屈而无助的弧线。

原本神游的顾知墨被好心的启优珣戳了戳,顺着他镜片的朝向(因为镜片太厚,众人都已看不到启悠珣的视线),发现了朝自己猛挤眼的夏哲宇。

聪明如顾知墨,立即就明白了夏哲宇所求,但她更快的将视线再次神游于窗外,比吴老师的故意刁难还要明显的拒绝了夏哲宇的求助。

于是,夏哲宇童鞋被丢脸晾站了整整一节课……

“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答案?”课后,夏哲宇丝毫没为没听讲而罚站的行为感到羞耻,反而气势汹汹的跳到了顾知墨面前胡乱指责。

也许是因为课上夏校草求助的表情太过梦幻,大家竟然忽略了夏校草的无理取闹,将视线密集起来,无声的开始指责顾知墨无义的行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顾知墨的一句话让夏哲宇哑口无言,而真正让夏哲宇愤怒的是下一句话,“就算我告诉你答案,你也不知道解题过程。”

的确,有意为难的吴老师肯定不满足于让夏哲宇说出答案,肯定会在夏哲宇公布答案后让他解释一下由来。虽然心里明白不能怪顾知墨,但当夏哲宇看到她似笑非笑漠不关心的再次将视线转到窗外时,夏哲宇的瞳孔还是狠狠的收缩了一下,彻底的抓狂了。

所以,大家又认为顾知墨践踏了夏哲宇身为一个差生的自尊。

从此,大家一致觉得夏哲宇看顾知墨是越看越不顺眼,所有人都认为顾知墨是他夏哲宇最讨厌的人!

看见考试成绩的那一刻,启优珣虽然是意料之中,可是看到自己和顾知墨相差的一大截分数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没有人比启优珣更了解顾知墨的学习状况,身为顾知墨最亲近的同桌,启优珣每次从题海或是老师的讲解中回过神来时,都会不经意的瞥见顾知墨在看着自己这边发呆。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扫扫邋遢得让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自己,不禁也觉得自作多情得可耻。

终于鼓起勇气转过去面对顾知墨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她看的一直都是自己身侧的那片蓝天。

碧空如洗,一如她淡漠的眼睛,空灵澄澈得不可思议。

明明总是那么漫不经心的学习,但成绩却好得匪夷所思。

她真聪明呢。

不要笑启优珣的词穷,他的作文都是以朴实无华著称,要不是真情实感流露得恰到好处,语文老师早就头疼死了他的表达。在他塞满公式的脑袋中,“聪明”已是对一个人最华丽的折服评价。

顾知墨虽不是什么美女,但也算得上是一枚清秀佳人,再加上她自身疏离而纯净的气场和傲视群雄的华丽成绩,关注她的人倒也不少。也许是从小到大没和什么女生接触,也从来没有什么女生待自己如此温和,启优珣一想到她总是饶有趣味瞅着自己笑的样子,脸就开始发烧。

虽然从没想过收拾一下自己惊天泣鬼的外貌,但启优珣很有自知之明的了解自己是多么让人讨厌。虽然从未理睬过那些在背后滔滔不绝议论和窃笑的声音,但不代表不知道。相反,启优珣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样子是有多不堪入目。所以,一直都想彻底的隐藏掉自己,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默默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启优珣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书呆子,但是他毫不介意,自己本来就喜欢念书,就像周围的同学喜欢帅哥追星一样。明明都是那么平常的事情,为什么他们会觉得他们的行为很正常,而自己的行为笨头笨脑呢?

“那是因为很多人都不喜欢学习,所以喜欢学习的你就成了异类。”

顾知墨说这话的时候仍挂着淡淡的笑,很多人都觉得那种笑容十分疏远,组队讨论问题时夏哲宇还会生气的认为那是漫不经心的嘲笑,可启优珣觉得这个笑容不骄奢,不夸张,配在她略显淡漠的气质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所以当顾知墨说出“异类”时,启优珣觉得她根本没把自己当做异类来看。事实上,顾知墨在班上最亲近的也就是他这个让所有人鄙视的“异类”。

“那你喜欢学习吗?”启优珣被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吓了一跳。

顾知墨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低下头想了一会说:“有时会觉得有趣,有时又觉得无聊得很。”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启优珣皱了皱眉头,却不好意思再问。

班上的同学都很讶异顾知墨和启优珣的亲近,于是好事者在顾知墨进教室的时候抓着她笑说:“你跟启男爵的关系很好噢~~~”

本来只是想要揶揄一下总是清风飘渺的顾知墨,却没想到顾知墨还真点了点头,带着淡笑认真说:“我是对他蛮感兴趣的。”

感兴趣是什么?

感兴趣是悸动!

感兴趣是暧昧!

感兴趣是恋爱萌芽的味道!

可让一代才女顾知墨感兴趣的对象竟然是那个跟牛鬼蛇神一样惊悚的地狱男爵启优珣!!!

众人面瘫……石化了……

这句“感兴趣”的话正好被尾随其后的校草夏哲宇同学听了个正着,朦胧的睡意一扫而光,看着朝一堆书后邋遢的启优珣靠近的顾知墨,夏哲宇好看得让人咽口水的桃花眼抽搐了一下。

神人。

夏哲宇唇边的冷笑也跟着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