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间的片段》:白日做梦

我这个人有个习惯,总是喜欢白日做梦。

据说自从我降生,就很少哭闹,吃饱了就长时间地睡觉。可能是在母亲怀我的时候还没有睡够,所以初来人间就继续睡得天昏地暗,也可能是在做属于我自己的婴儿梦吧。

等我长到几岁了,也常常喜欢坐在那里发呆。为此,我没少被母亲呵斥,我的梦的世界被打扰了,我会感到不快乐,但是一有时间,我会继续发呆走神,继续我的梦的世界。

等我进入成年之后,无论我多忙多累,无论生活发生了多少变故,我还是照样一有机会就会胡思乱想,白日做梦。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梦呢?其实我的梦,就是比现实生活好一点儿的生活愿望。

例如,在20世纪60年代,我喜欢过新年,因为过年的时候,父母不仅要给小孩子压岁钱,而且要买布给我们做新衣服,购置一些年货。那个时候,我们才能看见糖果和点心,还有父母精心烹制的鸡鸭鱼肉。在新年里,我们才能吃到白面馒头和大米饭。那是怎样一种美好和让人流口水的日子啊!在那个贫穷和物资匮乏的年代,在那个买东西都需要凭票的年代,在那个长年都吃粗粮的年代,过新年就是最美好的日子,令所有的孩子怀念和向往。

小孩子都有爱玩耍的天性。在单位大院里,我经常和邻家的孩子们捉迷藏、跳皮筋、跳格子、跳绳、扔布袋、玩“老鹰抓小鸡”,别提有多好玩儿啦!有的时候,孩子们玩着玩着就吵起来了。但是不出一刻钟,大家又和好了继续玩。孩子们爱玩这些游戏,因为太快乐了,心野也是正常的。如果正玩得欢的时候,被母亲叫回家做家务,可想而知,那可真叫“人在曹营心在汉”,怎能不遗憾?等到做完家务再出去,别人都散伙了,各回各家了。心里别提有多失落,只好盼着下一次谁再吹哨子集合。

在20世纪70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已经到了后期,我成了“小三届”的一员。四年的知青经历里,我做过修路工、磨坊工、建筑工、伐木工、泥瓦工、缝纫工,打过草,种过菜。肩膀和双手都布满了老茧,我却偏偏喜欢上了小提琴!沉重的体力劳动和优雅的小提琴,这是多么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啊。可无论多苦多累,每晚收工后,我都坚持练琴半个小时。吱吱呀呀的琴声太难听了,我害怕影响别人,就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去练习。我对着马圈、对着牛棚、对着野地、对着苍天、自顾自地拉呀拉。每天的劳作是一种责任,每天的练琴时间则使我感到快乐、满足和充实。练习小提琴,让我忘记了劳苦,忘记了环境,活在了自己对理想追求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