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中日留学交流新理念的确立：产业化理念

在前一节中我们回顾了20世纪70年代以来中日留学交流，特别是中国国家公派留学的历史进程，说明中日两国派遣和接受留学生的基本理念是学习先进和留学支援。这一基本理念虽然至今在中日两国政府层面仍没有改变，但从两国的民间层面来看，它已不再是中日留学交流的主流理念了。

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和日本经济的持续不振，派遣和接受留学生是一种新兴产业的理念无论在日本还是在中国都基本确立，对于大多数作为独生子女成长起来的中国学生来说，能不能获得奖学金已经不是决定其能不能出国留学的绝对因素，于是赴日自费留学生急剧增加（见表2-1）。

表2-1 1978～2011年赴日中国留学生统计^*

续表

从表2-1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20世纪70～80年代赴日中国留学生增长非常缓慢，维持在数千人的规模，但90年代以后却呈爆发型增长趋势。以10年作为一个单位来计算，1978年中国留学生数为23人，1988年为7708人，1998年为22810人，2008年为72766人。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所说的“中国留学生”是指持留学签证的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包括在研究生院、大学、大专、中等专科学校就读的所有学生。那些不持有留学签证的中国国籍的学生（如持永居、定居、家属滞在等签证的学生）不包括在内，持就学签证的学生也不包括在内。^[11]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中国留学生突然来到日本并且其人数会急剧增长呢？主要原因在于留学产业化理念在中日两国的确立和深入。^[12]

1949～1978年，中国的留学一直意味着国家“公派”，即在计划经济体制之下，国家根据需要有计划地管理留学生的数量、专业和去向。前面说过，改革开放之初的留学潮是中国根据国家优先和需要学习先进科学技术这一理念开启和驱动的，但随着20世纪90年代留学产业化意识的增强和个人意志取向逐渐受尊重，中国一直限制的自费留学慢慢成为留学的主流，也就是说，在国家需要优先还是个人意志优先这一选择中，后者占据了上风。这是中国社会开放与进步的一个标志，也是留学产业化理念的实际体现。

不过，从政策的层面来看，这一理念是逐渐形成的。1981年，中国公布了《关于自费出国留学的暂行规定》，这是改革开放后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有关自费留学的第一个正式条例。这一政策的出台，使中国公民以个人身份并按个人意愿去国外留学成为可能，但限制仍很多，如1990年国家教育委员会下达的《关于具有大学和大学以上学历人员自费出国留学的补充规定》，就规定全日制高等教育机构所有的公费毕业生和在学、退学的人员均有为国家服务的义务，在完成服务期限或偿还学习期间国家所负担的培养费后方可申请自费留学。^[13]

随后，中国实施了扩大高校规模和招生自主权等一系列改革，从1994年起中国的各大高校开始征收学费，并废除了毕业后由国家分配工作的制度。1996年，中国又改革了国家公派留学体制，新设国家留学基金管理委员会，采取本人申请、公平竞争的方式，使留学生政策的透明度和公正性得到提高。这样，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受教育的成本都在提高，毕业后的出路只有靠个人能力的意识开始普及，愿意投资留学的人在迅速增加，留学中介机构犹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2003年，中国发布了《关于简化大专以上学历人员自费出国留学审批手续的通知》，废除了1990年以来实施的偿还培养费制度和自费留学资格审查。限制自费留学的规定废除后，中国留学生群体中自费留学生每年均占留学生总人数的90%左右，成为当代中国留学生群体的主流。自费赴日留学生虽然在中国出国留学生总数上不占首位，但从表2-1中可以看出，2003年以后在日留学生群体数量急剧增长，持留学签证者一举达到7万～8万人。其实，加上在日本学习日语的持就学签证的学生和访问学者、交换留学生等各类人员，其人数在15万左右。

日本于1983年由中曾根康弘内阁提出到21世纪初接收10万留学生（与当时的法国并列）的计划。虽然这一计划是从增进日本与外国的相互了解、提高教育与科研水平、支援发展中国家培养人才的角度提出的，不是从产业需要提出的，但随着日本少子化和老龄化的趋势、国立大学的法人化等，各种教育机构都以国际化的名义，积极招收外国留学生。直接到中国各地招生这一新型留学生招生方式就是这一时期出现的，以赢利为主要目的的日本语学校和中介机构这一时期也不乏存在。

2003年5月，日本的10万留学生计划超额完成，从表2-1中可以看出，这一年持留学签证的外国留学生有109508人，其中中国留学生有70814人，占留学生总数的64.7%。^[14]在这10多万名留学生之中，获得日本政府奖学金的有8976人，其中中国留学生只有1740人。^[15]这一时期，许多大学开始改变以往对自费留学生的优惠政策。如作者所在的樱美林大学到2007年3月为止，对所有自费留学生一直实行统一减免33%学费的政策，但从同年4月入学的自费留学生开始停止执行这一政策，改为奖学金制，学习优秀者免除全额学费，其他留学生则与日本学生一样，要全额缴纳学费（每年学费最便宜的传统学科专业为120万日元左右，最贵的飞行员专业为230万日元左右）。这也是留学产业化后形成的一个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