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辽金元筝乐

筝很早就被华夏周边的一些少数民族引进。在以后的几个少数民族统治的朝代——辽金元,虽没有可以系统介绍的筝的史料,但也有一些与筝有关的情况记载。

(一)辽代

1.雅乐、宴乐(亦称“大乐”)

在几个少数民族统治的朝代中,对雅乐及宫廷用乐比较重视的是辽代。他们在庆典上演奏大乐,其中有几个程序有“筝独弹”,见于《辽史·乐志》。

2.宫中筝人

《辽史》中有一个著名的与筝有关的故事:辽道宗皇后萧观音很有文学才能,又善筝与琵琶。后来因为道宗冷落她,她作了十首《回心院》词,其中有一首是:

张鸣筝,恰恰语娇莺。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张鸣筝,待君听。 (参见历代咏筝文学作品选注之二十七)

她把这十首曲交给宫中的伶官赵惟一用筝演奏,宫中有一个宫婢单登,是因家人犯罪罚入宫中的,也善弹筝和琵琶。她对观音不用自己而用赵惟一心怀怨恨报复之心,遂和外臣耶律乙辛勾结起来,诬陷观音与赵惟一私通,逼迫观音自杀了(一云道宗所杀)。

这是一个善筝才女的悲情故事,也让我们知道了辽代后妃、宫女善筝在宫廷不鲜见,也有如赵惟一这样的专门宫廷筝乐艺人。

(二)金代

《金史·乐志》中所列乐器数十种,其中基本没有弦乐,当然也没有筝。

金代与筝相关的文学作品和史料也很少,这与朝代的短暂与文化较落后有关。但在金代大诗人元好问的《中州集》里,却有与筝相关的诗十余首。在元好问辑的《中州乐府》集中有与筝相关的刘龙山、李献能等少数作家作品涉及筝,不过都没有比较有分量又有特色的咏筝作品。

(三)元代筝乐与《白翎雀》

1.元代宫廷音乐用筝

元朝不到一百年,但它的音乐很有特色。因为强悍的蒙古民族有着强烈的民族意识。还未取得天下,成吉思汗就指示,要建立自己的礼乐制度,音乐要有自己的民族特色。统一全国以前的蒙古国各种礼仪,用本民族的音乐为多,部分继承西夏与金的宫廷音乐。据《元史·礼乐志》:

若其为乐,则自太祖征用旧乐于西夏,太宗征金太常遗乐于燕京。

西夏和金的宫廷礼乐制度和礼仪等,也是从汉族学习而来。蒙古统一全国前与南宋并存,这一时期它们吸收了一些来自南宋的汉族古老的文化观念与制度,引进了一些汉族乐器。到1271年建立大元后,世祖忽必烈用汉族文人刘秉忠制定朝仪,包括宫廷礼乐、燕乐乐制,于是:

乐制日备。大抵其于祭祀率用雅乐,朝会飨燕则用燕乐,盖雅俗兼用者也。

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二十八中介绍说:

达达乐器,如筝,秦琵琶、胡琴、浑不似之类。所弹之曲与汉人不同。

达达,即鞑靼,指蒙古族。这里所记应该是蒙元灭南宋以前,筝、阮等早就传到北方,被普遍使用。既不放弃蒙古民族音乐,又吸收汉族音乐,这就形成了元代自己的创造和特色。

元人对筝很重视,《元明事类钞》记载元仁宗时,曾下诏造轧筝,筝的岳、柱、龙龈及边缘尽用桐梓木,并且用金玉镶嵌。有一乐师名张淳,善筝,仁宗皇帝对他的演奏很满意,特地将宫廷制作的这种筝赐给张淳。

元代许多仪式中乐队都有筝,筝人数量也不少。《元史·礼乐志》中记载宫廷乐队有上千人,大量使用筝和筝类的另一品种——蓁:

筝如瑟,两头微垂,有柱,十三弦。
蓁制如筝而七弦,有柱,用竹轧之。
教坊司云和署掌大乐。鼓板、杖鼓、筚篥、龙笛、琵琶、筝、蓁七色,凡四百人。

元宫廷仪仗中有“天乐”一部,乐器有琵琶、箜篌、筝、胡琴、笙等,还有蒙古的和必斯、龙笛等,服饰则是蒙古族的“弓角凤翅,金花幞头,红锦济逊袄,镀金束带花靴”,展现出鲜明的汉、蒙融和的特色。

蒙古筝的鲜明特点是十四弦。据陶宗仪《说郛》引宋孟珙《蒙鞑备录》:

燕聚舞乐:国王出师,亦以女乐随行,皆率十七八美女,极慧洁。多以十四弦筝弹大宫乐。四拍子为节,甚低。其舞甚异。

看来不仅用了十四弦筝,乐曲的节奏、舞蹈都有自己的民族特点。

2.《白翎雀》——一首具有蒙古民族命运象征意义的乐曲:

元代最有影响的乐曲是《白翎雀》,不少文献都记载了《白翎雀》,不少诗歌吟咏《白翎雀》,从中我们可以知道《白翎雀》在元代非同寻常的意义。

[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记载说:

《白翎雀》者,教坊大曲也。雀生于乌桓朔漠之地,雌雄和鸣,自得其乐。世皇因命伶人硕德闾制曲以名之。曲成,上曰:何其末有怨怒衰瞀之音乎?(参见古筝文献史料选注之三十九)

《白翎雀》本名“答剌”,原是一首蒙古大型歌舞大曲。《南村辍耕录》介绍“答剌”时又说:

谓之《白翎雀》,双手弹。

[明]方以智《通雅》说:“元有《白翎雀》,大曲也。张思廉歌曰:‘一十四弦喑一抹’,盖与秦琵琶合奏也。”

由此我们至少可以知道《白翎雀》有如下几点值得注意:

第一,它是奉元世祖忽必烈钦命制作的一首乐曲。作者是著名宫廷艺人硕德闾。我国对于乐曲作者向来不重视,这首曲特意记载其作者,因为其地位和意义的不寻常。

第二,《白翎雀》的题材有特殊意义。白翎雀是百灵鸟的一种,是乌桓(原山名,在蒙古境内)一带特有的飞禽。其特性一是雌雄相伴,不离不弃;二是固守北方,与同样也是北方飞禽的鸿雁不同,它不随气候南北迁徙。所以被蒙古人看成是优良品德——忠诚的象征。

第三,忽必烈对《白翎雀》的批评:“末有怨怒衰瞀之音”,即结尾部不够平和,有衰颓不祥的意味,被当时或后来的人接受,将乐曲看作元朝命运之谶。

第四,《白翎雀》曲的艺术水平很高,受到各个阶层人士和大众欢迎。所以尽管忽必烈有批评,乐曲却早已流传开来,无法修改了。后来有关《白翎雀》的记载和咏《白翎雀》的诗歌如此之多,并且作为咏史题材赋予政治寓意,与它的艺术魅力之强也有关。

第五,《白翎雀》成为筝独奏的名曲。《白翎雀》艺术风格十分鲜明,激昂慷慨,非常适合弹弦乐器演奏。从现存记载和诗歌看,琵琶、箜篌都演奏《白翎雀》,而以筝独奏为多。

《白翎雀》不仅在音乐演奏中成为经典曲目,也成为诗人笔下常常出现的物象。元诗人张宪诗《白翎雀》(《玉笥集》卷三),所咏可能是卧箜篌的演奏,但它对乐曲音乐内涵的艺术描写最为充分,全诗三十余句,我们节引其中的几个段落:

真人一统开正朔。马上鞮鞻手亲作。教坊国手硕德闾,传得开基太平乐。

这首诗从乐曲的开头,就将元朝的开基和乐曲的诞生联系起来,接着描写草原的恶劣天气:

霜皬皬,风彀彀,白草黄云日色薄。玲珑碎玉九天来,乱撒氷花洒毡幕。

以下写鸟儿在天上艰苦地飞翔,后力尽坠落:

玉翎琤珄起盘礴,左旋右折入寥廓。崒嵂孤高绕羊角,啾啁百鸟纷参错。须臾力倦忽下跃,万点寒星坠丛薄。䂮然一声震雷拨,一十四弦喑一抹。

结尾完全是写元朝的灭亡:

白翎雀,乐极哀。节妇死,忠臣摧。八十一年生草莱,鼎湖龙去何时回。 (参见历代咏筝文学作品选注之二十八)

另一位诗人张昱的乐府诗《白翎雀歌》,是元亡以后在一次宴会上听筝演奏这首《白翎雀》,不免唤起座中人对元朝灭亡的感慨:

朝弹暮弹《白翎雀》,贵人听之以为乐。变化春光指顾间,万蕊千花动弦索。只今萧条河水边,宫庭毁尽沙依然。伤哉不闻《白翎雀》,但见落日生寒烟。 (参见历代咏筝文学作品选注之二十九)

直到明朝中叶,人们听《白翎雀》,还有感慨兴亡的情怀。如邱浚(1418-1495琼山人)有诗《座中有搊筝者作白翎雀曲因话及元事口占此诗》:

银甲弹筝话废兴,毡车宵遁土城平。……不堪亡国音犹在,促数繁弦唤白翎。 (参见历代咏筝文学作品选注之三十一)

3.其他元人咏筝诗词

除有关《白翎雀》的诗词外,元代诗词咏筝者有特点的可举数例:

(1)蒙古族诗人萨都剌《赠弹筝者》

萨都剌(1308-?),蒙古族人。以进士入官,后寄情山水。诗词曲兼擅。其诗《赠弹筝者》:

银甲弹冰五十弦,海门风急雁行偏。故人情怨知多少,扬子江头月满船。

作为少有的蒙古族作家咏筝,已属难得。诗人的情感和诗的风格,与汉族人无别。标题是《赠弹筝者》,诗里写的是“五十弦”,如果不是版本有误,应该是瑟。可见筝、瑟从来都是非常相近的。

(2)杨维桢《谢元镇惠古制筝》

元代著名画家倪瓒,字元镇。他不但绘画,而且是书画、文物收藏家。他将自己收藏的一张古代筝赠送给好友杨维桢,杨维桢写《谢元镇惠古制筝》([元]倪瓒《清閟阁全集》附)作答:

神弦泣断三千年,秦声铮铮十三弦。莫凭小姜写哀烈,中有长城窟水鸣呜咽。长城将军制犹昨,何处孤桐有遗斫……

这首诗是至今很少看到的作为文物的古代筝,出现在作品或文献记载中,其次也是文学作品中说筝是蒙恬所造,并与长城联系起来,也很少见。与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联系更是绝无仅有。所以很有特点。作为个人抒情的文学作品,对筝的历史有自己的看法,无可非议。

(3)张翥咏筝诗词

张翥(1287-1368),他的诗词中有多首与筝相关,可以看出他对筝有偏爱。现在介绍其中两首:

一是《声声慢·扬州筝工沈生弹虞学士浣溪沙求赋》:

金銮学士,天上归来,兰舟小住芜城。供奉新词,几度惯赋鸣筝。相逢沈郎绝艺,为尊前细写馀情。问何似,似春关雁度,楚树蝉鸣。我亦从来多感,但登山临水,慷慨愁生。一曲哀弹,只遣髯变魂惊。行期买花载酒,趁秋高,月明风清。须尽醉,听江头肠断数声。 (参见历代咏筝文学作品选注之四十六)

元朝四大学士之一的虞集自北京南归,途经扬州,撰有【浣溪沙】词一首。筝工沈生以筝弹唱了此词,并请张翥为此写词一首,张翥于是写了这首【声声慢】。

这首【声声慢】平铺直叙中透露出情意绵绵。值得指出的有几点:

一是写了一位有文化修养的男性弹筝艺人。自古诗词中歌咏的弹筝者多是女性,描写中涉及筝艺之外,往往写其颜色和服饰的美丽。这首词中写到的沈生是一位男性筝人。他不仅筝技超绝,而且与文人交往。他演奏著名文人的作品,还请另一位文人为此赞咏,表明了他对文化的追求。这位筝工沈生应该是一个风度儒雅的筝演奏家。

其次,筝工和文人之间情谊有着特殊的社会意义。蒙元统治者歧视汉人和南人(南方汉族人),尤其是排斥知识分子,称之为“八娼九儒十丐”。词中透露出文人和艺人之间的感人的友谊,存在着这种特殊的时代背景。

再次,这首词写出了与筝有深厚文化渊源的扬州。扬州产筝,历史悠久,筝乐繁荣,筝人伎艺高超、文人与艺人密切交往等等文化背景,都值得在古筝史上流芳。这样的作品在诗词中并不多。本作作者或无心于此,但客观上确有这样的意义。

张翥的另一首《周昉按乐图》,是一首咏画的七言古诗。周昉是唐代著名画家,工佛像、仕女。《按乐图》为周昉所作并传承至元。从张翥诗“后来知是弹筝手”句,知此画中有一位弹筝的美人,她应该是一名宫廷乐伎。张翥在诗中推测美人弹奏的是《梁州》《六幺》,看来作者对这些曲目非常熟悉。并且在回味中出现与曲乐相应的画面和评价:

梁州遍彻六幺翻,此曲惟应天上有。行云不动暮雨生,流莺瞥目飞鸿惊。宫驰羽疾争新声,花月六宫无限情。

这些固然是对筝乐艺术魅力的想象,更是对历史的感叹。画中这些“宫驰羽疾”快乐热情的演奏者,和从中得到“花月六宫无限情”的享受者,是忘记了陈朝《玉树后庭花》亡国的教训,终于发生了“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的惨痛。

(四)元代北曲与筝乐:

元代文学出现新品种——曲,包括散曲与杂剧。是在北方音乐基础上形成,所以称北曲。北曲兴盛于元,与元代文人地位的特殊有密切关系。元代蒙古统治者对汉人存在严重的民族歧视,大批文人不能通过科举进入官场,沉沦于社会底层、勾栏瓦舍之中,与艺人交往密切,常常应艺伎之请为曲唱作词。这就使曲的文化品格得到提高,成长为一种成熟的文学样式,在文学史上可以与诗词并列。

散曲与杂剧都是以唱为主的通俗文艺,伴奏以弦乐器为主,有琵琶、胡琴与筝等。所以又称“弦索”。散曲、杂剧中与筝有关的作品比比皆是。

1.曲的通俗性与筝

我国的诗歌在数千年历史中发展出不同的体制。大体可以说是由诗、而词、而曲(散曲)的过程,但每种体制又有其自身的源头——民间,然后走向上层社会和文人阶层,从而不断雅化,雅化之后的作品往往留在案头,脱离歌场舞榭,不再是娱乐品和具有娱乐色彩,古体诗、近体诗和词都是如此。惟有曲这种文体,虽然也走上了文人案头,却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歌舞场,一直具有通俗性和娱乐性。除了诗歌之外,杂剧也是元代新兴的艺术形式。由于杂剧与散曲一样,唱的都是文人制作的北曲,只是更加通俗,而通俗性和娱乐性正是筝乐之长,这就是筝乐与元代文人、特别是北曲作家关系密切的社会文化背景。

元诗人杨维桢有一首《白翎雀》诗,被研究者认为对了解元曲史非常重要:

开国遗音乐府传,白翎飞上十三弦。大金优谏关卿在,《伊尹扶汤》进剧篇。 (参见历代咏筝文学作品选注之三十)

诗中的“乐府”指的就是北曲。“白翎飞上十三弦”,就是以《白翎雀》为标志的北方音乐进入了北曲。关汉卿是由金入元的著名元杂剧作家,著有杂剧六十余种,散曲数十篇,是元曲的代表人物。诗中提到关汉卿和《伊尹扶汤》杂剧,明白地说明筝和北曲有密切的关系。

2.与筝相关的曲家曲作

元散曲的唱大多出现在歌舞宴席等娱乐场合,主要伴奏乐器有筝,与筝相关作品很多,难以备述,其中有几个作家和一些作品值得关注:

(1)张可久

张可久是元散曲大家,存世散曲作品有小令855首、套数9套,为元人散曲作品最多者。其中与筝相关的有二十余首,小令多为陪伴宴席的歌妓所唱,有的是临时应歌者索请而作。其中有一首【凭栏人】曾经出现在一个非常特殊的场合,意义非凡。

建文二年,朱棣发动靖难之变,其弟宁王朱权参与其中。三年后朱棣在南京即皇帝位。永乐元年,改封宁王朱权于南昌。三月初,朱权前往南昌就藩,携随从多人由南京乘船溯江而上,途中夜经鄱阳湖,泊船湖岸,船上一位王府中的歌手蒋康之在船上唱歌,唱的就是张可久的这首【凭栏人】小令:

江水澄澄江月明,江上何人搊玉筝。隔江和泪听,满江长叹声。 (参见历代咏筝文学作品选注之四十八)

朱权后来在他的《太和正音谱》中记载此事:

癸未春渡南康,夜泊彭蠡之南。其夜将半,江风吞波,山月衔岫,四无人语,水声淙淙。康之扣舷而歌“江水澄澄江月明”之词,湖上之民莫不拥衾而听。推窗出户,见听者杂合于岸。少焉,满江如有长叹之声。

似乎阵阵音乐的声音飘来岸上。曲词虽然不是当时所写,但词中的意境,完全与当时的景色相合,曲词写听者为之感动和陶醉的,正是筝乐艺术的魅力。

(2)班惟志的套曲【北南吕·一枝花】《秋夜闻筝》

元曲中提到筝乐虽不少,真正称得上是“咏筝”的并不多,而班惟志【北南吕·一枝花】《秋夜闻筝》是难得的一个套曲,由【一枝花】【梁州】和【尾声】三曲组成。

首曲【一枝花】渲染秋夜气氛,叙述了远处飘来筝乐,使人如入仙境的感受。过曲【梁州】则充分运用赋的手法,对筝乐作了细致描绘与铺排。先用大量自然景象,描写筝乐中肃杀的秋夜:

恰便似溅石窟寒泉乱涌,集瑶台鸾凤和鸣。走金盘乱撒骊珠迸。嘶风骏偃,潜沼鱼惊;天边雁落,树梢云停。

接着用许多众所周知的历史故事或传说写音乐的情感表现:

凄凉比汉昭君塞上琵琶,清韵如王子乔风前玉笙,悠扬似张君瑞月下琴声。

【尾声】写作者自己受到的感动,和对弹筝女的遐想:

是谁家玉卿,只恁般可憎。唤的人一枕蝴蝶梦儿醒。

这种遐想并非是真实的爱恋,而是散曲特有的谐趣,使人感到轻松愉快。

比起诗词,套曲容量大,内容丰富而显豁。发挥了曲长于铺排的优点,比起篇幅更长最能铺排的赋则又更通俗,并且富有曲的诙谐趣味。在历代咏筝的文学作品中具有特色。(参见历代咏筝文学作品选注之四十九)

(3)贾固与金莺儿

[元]夏庭芝《青楼集》是专门记载一些艺妓生活轶闻的笔记,其中关于金莺儿说:

金莺儿,山东名姝也。美姿色。善谈笑,搊筝合唱,鲜有其比。贾伯坚任山东佥宪,一见属意焉,与之甚昵。

元代文人与艺人的关系,可以此得到一些了解。贾固,字伯坚,山东沂州人。是由元入明的文人,散曲作品很多,还有两种杂剧。他在家乡山东时,与金莺儿亲密爱恋。后来做官离开家乡以后,非常想念金莺儿,为她写了一首带过曲【中吕醉高歌过红绣鞋·寄金莺儿】,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乐心儿比目连枝,肯意儿新婚燕尔……记在人心窝儿里直到死。

这种描写,只有在元代,用曲这种形式,才能得到流传,在其他时代,很难见到。

(4)散曲、戏文及杂剧中的薛琼琼。

在《唐代筝乐》一篇中,已经提及,有“开元第一筝手”之称的薛琼琼,传名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她的技艺。此后千年,薛琼琼名与筝俱传,越来越响,并演绎出新的意义。元明之际的汤式根据一幅画《薛琼琼弹筝图》写了一首北散曲【北越调·柳营曲】便是咏史——感叹安史之乱的:

玉雪颜,翠云鬟,昭阳殿里醉了几番。金袖翩翩,银甲珊珊。记天宝年间,哄的兵散潼关,忽的尘暗长安,风云都改变。日月都变作画图看。 (参见历代咏筝文学作品选注之五十)

后来在笔记小说中琼琼身世又衍变成曲折香艳的爱情故事了。笔记如《丽情集》《岁时广记》《绿窗新话》等中有琼琼的故事;金院本有《月下闻筝》,元杂剧有郑光祖《崔怀宝月夜闻筝》,白朴有《薛琼琼月夜银筝怨》,都以薛琼琼为主人公。可惜这些作品都没有流传下来,仅郑光祖《月夜闻筝》留下十一支残曲。明清传奇中王元寿《玉马坠》、路术淳《玉马佩》等中琼琼也出现在故事中,不过不是主人公。这些戏剧作品都以爱情为主线,弹筝乃是其中重要关目,薛琼琼与她的筝乐,可谓古筝文化史上华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