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宫的第一件事,阿黎便往曦辰殿跑,但不是去找琚玖。
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知道韩如煜来找她,完全出于个人的担忧,跟琚玖毫无干系。
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可终究也有自己的小骄傲!
她是来找何泽的,无论什么时候,在曦辰殿总是最容易遇到他。
果不其然,他正在殿外守着。
“何泽,江湖救急~”阿黎有了千年的修为,跑起来倒是快,但还是有些气喘。
等她稍微舒缓过来,便将在瞳雀楼发生的事讲给了他听,并说明自己的来意,希望他能出面替那些人奴求个情,为他们谋一个生机。
他现在是她唯一觉得有能力,且可能愿意帮这个忙的人了。
但她没想到,何泽却迟疑了。
他道:“王后,不是我不想帮,而是不能帮!新政为人族轻徭役减赋税,已经引起了妖族的诸多不满,如果此次再为人族出头,恐生动荡!何况,瞳雀楼是喆部的产业,喆部本就亲妖族,现南部叛逆,可不能连喆部也生了二心才好……”
越分析利弊,阿黎的情绪就越低落。
有时候我们总是容易异想天开,现实却叫我们更多的明白什么叫无能为力。
“对不起,打扰了~”
阿黎向何泽微微行了一礼,便转身欲离开,此时曦辰殿的大门却打开了。
没见到人,却传来一声傲娇的:“滚进来----”
外面只有她和何泽。
“叫谁?”阿黎问。
“自然,是王后娘娘您……”何泽汗颜,他家尊主俊美无双,偏偏长了一张嘴,他压低声音凑近道:“尊主出马,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阿黎点点头,进了屋。
此刻琚玖仍盘坐于金乌大床上,调息养神。
阿黎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气莫名的就消了一大半,她真是对他的颜毫无抵抗力呀!
“你叫我啊?”她问。
琚玖不睁眼,却是问:“你身上的修为怎么来的?”
额……这个问题让她不知如何作答!按照之前景贺所言,琚玖可是慎重警告过不让他们往来的。
“机缘巧合之下偶得的,你知道,我一向运气比较好,呵呵……”
琚玖明显是不信的,但还好,也没追问。他起身,朝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看茶。
阿黎这看人眼色的本领也不知怎么练就的,立马行动起来,乖乖的替他斟好茶,还亲自递到他手里。
“为什么要救那些人?”他问。
果然,他什么都听到了!
“不知道,也许,就是觉得他们可怜。”
“世上可怜之人千千万,你救得过来么?”
“如果我遇到了,如果我力所能及,为什么不救?”
此刻的阿黎,似乎浑身散发着光,坚定地语气让琚玖不禁迟疑了。
“那这次,你力所能及么?”
阿黎叹了口气,说到底,终归是自己不够强大,才到心之所向之时,力所不及。
她自己想做的事情,跟他人无关,又何必来让他们为难呢!
“琚玖,谢谢你当时选择救我~”阿黎往后退了几步,缓缓道:“以后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哪怕是舍命,我也会义不容辞还你的恩情。还有,谢谢你这些天的收留与照顾~”
“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本来不是很伤情的,只是想单纯的道个别,怎么说着说着,眼眶突然就红了:“觉得自己长大了,呵呵~”
她笑了,笑的琚玖心疼……
阿黎离开了王宫,这一次,不是负气出走,只是想不愧于心罢了。
她化身一只小萤虫,从瞳雀楼的屋顶找到了风口,偷偷地收敛着光芒,溜了进去。
从屋顶下来,并不见二楼的看台回廊,也没有下面的竞场圆台,而是单独的一个隔层,放着稀奇八怪的玩意,和许多大宝箱,想来是楼里存放筹码和其他财产的地方。
得亏阿黎今日有正事要做,否则非得将这里搬空不可。
她顺着铜窗口往下看,原先的热闹已全然散去,竞场回廊都安静得可怕!
结束了么?
他们如何了?活着或者已经喂了妖兽?
阿黎心默默地收紧,然后赶紧下了楼,来到竞场。
以往关押人奴的牢门打开着,和场上一样,空无一人。
阿黎飞进想从里面探知点有用的信息,刚施法,触角一亮,那铜牢哐噹一声关住了,连探视的窗口也蓦然合上。
像是被锁在了密不通风的匣子,阿黎赶紧化身人形,去开那牢门,然而,这门从外面打开容易,从里面却是无从下手。
再看那窗口,合上之后便与铜墙融为了一体,完全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这瞳雀楼的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阿黎的法术对这牢房毫无作用,她骂骂咧咧的一脚踹上去,反倒将自己的莲花玉足撞得钻心的疼。
她真想骂人,奈何搜索了一圈脑海,竟未找到一个可用来骂人的词句!
“总有一天,我要端了你这破楼!”
阿黎瘸着脚,一拐一拐的来到牢房内墙,捡起一条刑链抵在额头。
怨恨,愤懑,希望,绝望,释然……
这里的人奴,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他们身处绝望,渴望着黎明,却又等不来光明;他们恨黑暗,却又习惯着黑暗……
在这场精心策划的搏命之战,他们还是输了,一败涂地,但他们好像更轻松了,也许是因为再也不用等待,不用期盼,不用自相残杀了罢!
一阵腥甜从她的喉咙溢出,阿黎丢掉刑具,猝不及防的吐出一口鲜血。
这窥探秘法果然不能多用,伤身!
阿黎擦了擦嘴角,正准备坐下调息,铜牢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原来就一只山野小精怪啊~”
来者一女妖一魑魅,早先已在此等候着,想看人奴叛反幕后是否还有推手,如今看到阿黎,还有些大失所望。
“大哥大姐,误会误会,我就是不小心掉进来,然后迷路了,这就离开,呵呵…..”
正要乘机往外溜之时,一闪着黑电的鞭子唰然向她劈来。还好有了千年修为,勉强躲了过去。
出手的是魑魅男子,女妖反而立即抓住了他,道:“别伤了这副皮囊,打坏可就暴殄天物了!”
男子面无表情,只淡淡望了女妖一眼,便收了手。
女妖扭着腰,笑盈盈的向阿黎走近,道:“小妹妹,想走啊,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把你这张脸留下,姐姐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阿黎谨慎的往后退着,陪笑道:“脸?怎么留?”
“你乖乖不动,让姐姐来取就好。”说着,女妖已经张开手开始凝术。
“等等----”阿黎赶紧张开双手挡在脸前:“好姐姐,这副皮囊我愿意给你,但不是在这。这样,你先带我出去,出了楼,我就立刻给你。”
“还敢谈条件!”那男子是个暴躁脾气,手里的鞭子又是朝着地面一挥,直接将地面震出裂口来。
阿黎吓得缩在墙角,怂得可怜。
那女妖也是着急了,忙制止住他:“顾哥,别呀,你看她吓得那样,都不好看了。”
阿黎撇嘴皱眉,然后很认可的点了点头:“就是,我一害怕脸就会邹到一块。”
越说,表情越丑。
女妖见不得自己的脸可能变得不完美,也帮忙劝说:“她就一小丫头,顶多了算不满三百岁,这道行还能在咱俩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不成?”
“姐姐好眼力,小妹两百岁才刚起头~”阿黎帮腔。
“你这样子挺好,何必要换成她的脸?”即便是面若冰霜,阿黎也能从他的眼里看出些猫腻。
他,一定喜欢这女妖无疑了!
所以,讨好这女妖,活命机会还是大大的有。
“姐姐的美自成一派,小妹的确实有点太俗气了~”
“怎么?”那女妖瞬间变得严肃了:“你不愿给了?”
“不不不,姐姐想要的,一定给~”
那女妖抿嘴笑了笑,道:“小丫头嘴挺甜的,看你叫我一声姐姐的份上,我答应你,取了脸之后,就送你离开,不要再讨价还价了,我的耐心可不多……”
说话间,女妖已捻起法术,朝着阿黎的脸开始取皮。
阿黎本下意识的要躲,这才发现自己被那男子用法术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完了完了~
“琚玖,救我~”
阿黎不自觉喊出了声,突然发觉不该,又强忍着咬紧牙关,闭上了嘴。
她感觉自己不仅是面皮,似乎连半边头都要被撕剪下来,疼痛已让她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了。
最后,她听到某人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来自远古的梵音,动听又催眠,将她的疼痛减去大半,又将她带入睡梦……
“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