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的凛冬一日寒似一日,附近游牧人口大多数迁往温暖的西部地带,而北海郡则是途中最为重要的中转站。
半月以来,涌入北海郡的人一日胜似一日。而由四皇子柔然柔然洛昕主持的水神祭也将在不久后举行,因此许多过往行人都暂时停留在北海郡内,一时间,城中鱼龙混杂。
“冶伯伯已经查明了,那北海郡副守是想趁此刻郡中游人众多之际挟持四皇子,继而率叛军出逃至金帐帝国。”林晚娓娓叙道,“四皇子与太子并为皇室双骄,金帐帝国若是得了他为人质,势必对我方不利。”
极天鸿斗志昂扬地拭了拭左手短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去震一震那些乱臣贼子们吧。”
“若我们露面能引得他们自乱阵脚,推迟行动或将目标转移到我身上,如此可保四殿下平安,自然最好。”林晚颔首。“只是,若他们因此狗急跳墙,一意孤行对四殿下下手,我们也只能借着玄祭堂的力量,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不久后,北海郡城的街头就多了两对少男少女。林晚与极天鸿事先来到了一处极为繁华的闹市口,林暮和越皎皎则悄悄潜伏在一旁。
林晚虽身蒙重纱,但她窈窕的身姿还是引来了不少路人注目。走了不久,两人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酒楼,要了几盘菜蔬。然而,两人才刚刚动筷,只见几名跌跌撞撞的醉汉上了酒楼,大肆吆喝起来。为首一人斜着眼看了看极天鸿,骂道:“小白脸儿,这地方是爷管的,知道不?”说罢,飞起一脚踢向他身旁木凳,这一脚暗含内力,木凳径直飞出,落在了人群之中。登时人群中就有一两个男子惊呼:“犯事了啊!醉汉打人了!”
极天鸿狠狠瞪了这醉汉一眼,虽然凌竟阁易容之术甚是巧妙,但他还是听出了此人正是舒秦,当下嘀咕一句:“你是不是平时就这样叫我小白脸儿的?”然而,很快他也一本正经地入了戏,怒道:“欺人太甚!我们吃饭,干你何事?”
“小白脸儿,爷们干事,干你鸟事啊?”舒秦身后一名玄祭堂弟子扮成的醉汉大声喝道,旋而把话头让给了舒秦,“大哥,您说?”
舒秦又是一脚踹翻桌子,林晚惊呼一声躲开。极天鸿将她护在身后,怒喝:“醉汉莫要猖狂!”
“猖狂?”舒秦右手一指林晚,笑道,“啧啧,小白脸儿,你这娘子倒是长得不赖啊!爷喜欢!”说完一双眼睛在林晚身上上下扫视,端的是逼真无比,演技精湛。他身后数人却暗中出了一身冷汗,眼前可是乐正大小姐,在宗法森严的安息帝国,谁敢如此对她?
林晚正欲出手,忽听獬豸提醒:“阿晚,大鱼上钩了,快叫你弟弟来!”她暗中一笑,“呛啷”一声拔出腰间水华,这正是动手的信号。
与此同时,几个衣着平凡却眼神凌厉的安息男子悄悄混入了人群,仔细关注着眼前这一幕。而越皎皎也趁人不注意混进了酒楼。
酒楼中,几个醉汉见林晚拔剑,当即鼓噪一片,纷纷抓起桌椅板凳,舒秦身形一抖,直取林晚而上。众人大呼:“不好了!”这时,酒楼中忽然风声大破,一个隽逸少年跃进酒楼,手中折扇飞舞,立时赶开了醉汉。林暮回身看向林晚:“姐姐,怎么了?”
林晚还未回答,醉汉们已是一哄而上,围住三人,一番乱打,当下酒楼中一片混乱,林晚趁机用星陇虚指打碎了不少物什,引得更多人围观。忽听见“刺啦”一声,只见林暮的左肩衣袖已“无意”被舒秦撕下。林暮顺势跃开,落在人群前。
越皎皎见状,假意一声惊叫,大喊道:“看啊!乐正族纹,乐正族纹!这……这不会是那位乐正二公子吧?”
众人闻言,登时炸开了锅,视线纷纷聚集,只听得议论纷纷。
“不错,传闻里说乐正大小姐的贴身侍卫是个华夏美少年。你们看,那个高个少年郎不就是吗?”“妈呀,这当真是乐正家族的族纹啊!”“快看快看,那就是乐正家的贵人啊!”“可不是,大小姐美若天仙,二公子英姿勃发,还有个武功高强、容貌俊美的华夏侍卫,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乐正少主吗?”
极天鸿面色不动地抽了抽,内心大吼:“什么鬼侍卫?我是你们乐正大小姐的夫君,是夫君!”只闻“嘻嘻哈哈”声不绝,鹓雏与獬豸一个扑腾着翅膀在空中笑,一个抱着肚子在地上滚。他冷静片刻,就势回身护住林晚,故意大声说:“大小姐,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林晚点头,回身看向林暮:“暮儿,走。”然而她话音刚落,一群兵士就从人群中冲了过来,为首一人大喝道:“何人扰乱城中秩序?给我拿下!”
“姐姐,是皇甫家手下的人。”林暮一眼看见那人腰牌的纹印,低声提醒。林晚轻抖出几个剑花,冷然道:“几个三脚猫,也想拦下我们吗?皇甫家当真是狂妄自大!”她借势跃出酒楼,同时连用“太谷”、“太荣”两路虚剑,一时间只闻痛呼声不绝,为首的几名兵士纷纷倒地。街上众人见林晚一袭白衣在空中飘然踏出,纷纷喝彩不止。
极天鸿与林暮也立刻抢出了酒楼,只闻一片嘈杂声,皇甫家的亲兵早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极天鸿微微一笑,朗声道:“大小姐,属下在此,您不必亲自心出手。”言毕,他手中双剑寒光流转,强大的剑气爆发开来,正是“落宏清天诀”与“北冥扶摇”的双重攻势,只闻惨呼声不绝于耳,三人周身近处亲兵痛得满地打滚。
林暮见状,立刻出手开道,千面璇玑扇舞出一团寒光,令人不敢正视,只闻一声清啸,三人已飘然远去。
那酒楼中跌坐地上的首领强忍剧痛站起来,怒道:“白痴!人都追不到了,去把那几个醉汉抓过来!”亲兵们连忙应是,可回首一看尽皆傻眼,先前的醉汉们竟也人影全无。
见到亲兵发怒,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皎皎趁机溜之大吉。亲眼看到传说中的乐正少主,众人都是激动不已,议论纷纷。
不过几个时辰,北海郡城就陷入了舆论漩涡,街头酒楼,大街小巷都有不计其数的人在热烈谈论着今天的奇闻。传闻越来越离谱,以至于到最后,连那些亲临现场的人都开始相信乐正大小姐是真打翻了四队亲兵后,才在侍卫簇拥、群众喝彩中回府的。
而某些心怀鬼胎的人,也在暗中聚在了一起,夙夜难安。
三五日后,北海郡城的风波再起,这次原因却很简单:皇四子柔然洛昕大驾光临北海郡。
柔然洛昕盯着眼前书卷,却根本看不下去。突然,门口出现一个轻捷的身影。穆云轻无奈地看了看柔然洛昕,道:“四殿下,你就是这样准备祭典的?”
柔然洛昕闻言,惊喜回头,笑道:“轻姐,你总算回来了!”他全无平日皇子威仪,眼巴巴地跑到穆云轻身前,“有乐正婉和乐正牧的消息吗?”
穆云轻无奈白了他一眼,叹道:“你果然猜到我方才为何出去了,好吧,我是去见寒帝了。”
“尔殊冶?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柔然洛昕欣喜不已,旋而见到穆云轻责备的目光,才知自己失了礼数,忙道,“那个……寒帝他也在此处?”
“是的。”穆云轻顿首,“寒帝他并不愿意透露大小姐行踪,但他也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殿下需要帮助时,大小姐自会现身。’”
“需要……帮助?”柔然洛昕迷惑不已,苦思道,“我有什么难处吗?”
“你还是尽心准备祭典的好。”穆云轻顺手摊开一卷文书,“现下还要……”
“知道了!”柔然洛昕急忙接过文书蹿了出去,“你,你,你,还有你,过来!我交待的事都怎么样了?”
“唉……”穆云轻摇了摇头,默默跟了出去。这个殿下明明已到了弱冠之年了,怎么还一副长不大的模样?他若是有太子殿下一半沉稳,自己也可少操许多心了。谁叫自己年长他两岁,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呢?
“我的殿下啊……”穆云轻苦叹一声,静立不语。
此夜,太山宗中,元易的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
“确实不见了。”木梵无奈地看着元易,“你再生气有什么用?苏阁主是与舒秦、恒玄之和江逝一同失踪的,这明摆着是去安息找林师侄了。再说她走之前已将凌竟阁诸多事务一应安排妥当,你不也问过艾萧和苏师侄了吗?她明显是早已准备好了,你还想怎样?去安息把她带回来?”
“我是有此意。”元易面色不悦,一把将桌上艾萧的回信扔进火盆,“宗中有元英师妹和你,我也没什么事。恒玄之城府极深,江逝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纵使有舒秦护着,我还是担心她会出事。更何况安息神秘莫测,林师侄万一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木梵横了他一眼,“苏阁主心上人生死未卜,你就算付出再多又有何用?那恒玄之对她八成也有爱慕之意,你呀!死脑筋一个!”末了,他无奈长叹一声,语气忽然转为严肃,“再说了,宗内现下关押着谁,你忘了吗?”
“我怎么可能忘?”元易冷冷道,“当初为了擒他回来,你我也不知花了多少力气,若非有昔日师兄弟之情,我早就替师父清理门户了!”
“宗中只有你我知道元难现下在此。”木梵慎重道,“他的‘巫神煞生体’虽说被天辰教前任教主谷思远所废,但依旧不可轻视。现下谷思远已无音讯,这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胜过全盛时期的他。”
“可他也不是当年的元难了。”元易道,“师父仙逝前,我曾答应他,无论元难未来如何,我都会让他活着。他曾练成‘巫神煞生体’,体内皆是剧毒,甚至能再续断肢,我无法废他手足,只能散他一身武功。不管如何,元难的事,都不可让他人知晓。”
“若是未来出事怎么办?”木梵依旧忧心忡忡。
“天下英雄何其之多,就拦不下一个元难?”元易拂袖起身,“明年三月点苍宫和凌竟阁不是要订下陆云生和苏清心的婚约吗?若那时我还未归,你就帮着主持吧。”他走出几步,忽又停下,“我去安息之事,不可告诉他人。”
“明白。”木梵无奈看了他一眼,“陆苏二位师侄的婚约你不用操心,到时苏阁主一定会回来,你与她同行就行了。另外……林师侄的事怎么办?”
“你当真信她喜欢那极天鸿那小子?”元易不屑转身,已然离去。
“唉……”木梵摇了摇头,“你是不信,我倒觉得他俩十有八九真是两情相悦。那小子虽说是魔道中人,可也算得上是个无双的人才……”
“小孩子的事,我操什么心呢?”木梵自嘲一笑,挥袖潇洒出屋。
安息的寒风愈吹愈烈,转眼间,已到了十一月末。
此日,北海郡所有的郡民和不远千里而来的外郡人纷纷聚集在北海南部,此处与现出北海古城的北部不同,北岸荒凉几无人烟,南岸却是楼宇众多,人烟繁盛。不少初到者站在岸边伸长了脖子向北望,想一睹北海古城真容。可北海浩渺无比,纵使今日天高气爽,又怎能望见遥遥北岸的古城?
更多的人却是将视线投向了从岸边延伸而出,建于水面之上的九层祭台。祭台精妙无双,在祭台之顶,竖立着水神幽的玉像。
人流巨大,嘈杂声却几不可闻。人们都怕若有行为不当,激怒了尊贵的水神幽。皇甫亲兵和北海郡兵来回巡逻,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人们各自找到立足之地。
将近正午时分,空无一物的主干道上,几队亲兵手执旌旗走向祭台。华丽幕盖之下,当首正是四皇子柔然洛昕,他着一身简约而不失奢华大气的紫袍,端严无双,缓缓而行。柔然洛昕旁边正是一身劲装,面掩黑纱的穆云轻,此外他身侧还有六名侍卫,想必都是大内高手。柔然洛昕之后,北海郡守、副守、群官、众礼官、司仪纷纷随之而上,最终逐一登上祭台。四名祭司和柔然洛昕位于祭台第八层,穆云轻、众侍卫和几位机要官员位于第七层,群官、礼官位于第六层,民间德高望重、美名远播之人位于第五层,余下几层则是众多卫兵及对安息贡献极大,有幸登台的人士。
时间分秒流逝,日头越升越高,直到悠扬的钟声自郡城中心钟楼敲响。
“当……当……当……”
六声钟响一过,祭台两侧的乐手极为一致地举起了长号,一时间,号声破云撼天,长鸣不止。
十声悠长的号角声缓缓飘散,只见高台之上的柔然洛昕自祭司手中接过一块温润玉玦,双手捧起,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直入海中。
“尊神在上,佑我安息!”柔然洛昕朗声道。他右手一挥,身后一名祭司挥舞手中令旗,不过多时,各层侍卫纷纷盛好一盏盏清冽的泉水,依次递至六、七、八三层人的手中。
柔然洛昕令道:“饮!”言罢,他庄重举起手中玉盏,长饮一口,祭台上众人纷纷饮泉,肃穆无比。
祭台两侧,巨鼓雷鸣,伴随着雄浑悠长的号声破空袭来。柔然洛昕从第二名祭司手中接过一盏晶莹剔透的明珠,双手严肃托起,再次连盏掷入北海之中,朗声道:“尊神在上,佑我子民!”
“再饮!”随柔然洛昕再次令下,祭台上众人纷纷饮下寒泉之水。四周民众纷纷叩首,齐声道:“愿水神佑我家园!”呼声震天。
如雨点般的鼓声纷纷响起,箫笙琴筝齐鸣,清脆的乐声伴着低沉的号声和钟声盘旋而上,神圣万分。柔然洛昕自第三名祭司手中接过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上有夜珠昆玉闪烁,他将宝匕掷入海中,长吟:“尊神在上,佑我圣疆!”
“愿水神佑我故土!”群民亦虔诚高呼。
“三饮!”柔然洛昕号令再出,台上众人将盏中泉水一饮而尽,旋而再度双手高捧手中瓷盏。
天地一片寂静,唯闻北海千年不绝的涛声。
柔然洛昕缓缓自最后一位祭司手中接过象征水神的玄鱼神旗,将它置于旗杆上,神旗一点点升起,最终随着众人敬畏的目光,升入了祭台第九层的琉璃宝阁之上。
柔然洛昕回身接过已饮尽的玉盏,只闻钟声悠扬鸣天,他双手高举玉盏,继而“呯”的一声,将其摔于地上。同时,台上其他人纷纷举起手中瓷盏摔下,一时清脆之声大作。
“安息不灭!吾国万岁!万岁!万岁!”
整齐划一的高呼声,感天动地。
长风猎猎,旌旗飒飒,北海静静滋养着这方水土。
此幕,必然会永远铭刻在许多人心中。
次日未时,北海郡府。
按照惯例,郡府需邀至此的皇室成员,以示敬意。可北海郡守却在昨日归家后旧疾复发,卧床不起。因此这接待四皇子的重任,就落在了北海郡副守梁京身上。郡府内,笙歌燕舞,分外安和。柔然洛昕坐在首席,对堂下歌舞却没几分兴致。这几日他屡次偷偷溜走,想去一寻传说中的北海古城,却无一例外被穆云轻揪了回来。此时穆云轻正一脸恬然地坐在柔然洛昕身后,对自家殿下投来的幽怨目光置若罔闻。
酒过三巡,梁京笑着举起手中玉盏,看向柔然洛昕道:“四殿下,这般枯坐也是无趣,我看殿下也有些兴致不高,不知殿下有何心事?”
柔然洛昕见状,朗声道:“既然如此,梁卿能否随本殿前去北海古城一观?”言毕,他压低嗓音看向穆云轻,“轻姐,有梁大人陪着,你就放心吧!”
穆云轻勾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点了点头。
梁京闻言,心下自是大喜,却故作迟疑片刻:“殿下若真想一观……不如我向郡守通报一声……”
柔然洛昕连忙摇头:“不用不用,皇甫大人还病着呢,本殿不去叨扰了,梁卿去准备吧。”
是夜,一处幽静小巷中,穆云轻一个鹞子翻身从屋檐上落了下来。旋而,一袭玄衣缓缓出在巷中。
“寒帝大人。”穆云轻躬身行礼。玄衣男子正是尔殊冶,他转身道:“如何了?”
“一切如堂主和您所料。”穆云轻莞尔一笑,“另外,我今日接到密信,月女大人也已准备周全。”
“和林初月那边她自有打算,你我不必考虑。”尔殊冶沉思片刻,却又有些伤感,寒帝与月女如今再度联手,可当初那位叱咤风云的安息仪天郡主,却再也不能重出江湖了。
尔殊冶摇摇头,再度看向穆云轻:“四殿下的安危,你不可掉以轻心。”
“大人放心,我已准备好了。”穆云轻点头,“现下除我之外,堂中还有二十余位兄弟姐妹潜伏在北海郡城之内,此外还有乐正大小姐的援手,应当无虞。”
“明日婉婉动手之时,你不要插手。”皇甫家知道你是玄祭堂的人,你与我和初月不同,并非怀忆故人,无缘无故帮助婉婉,反倒不利于堂中暗中施助,如此一来她就难以处于我们的保护范围内了。”末了,尔殊冶不放心再度叮嘱一句,“你是玄祭堂里最小的成员,不可冲动用事。”
“云轻虽幼,但自幼跟随堂主护卫四殿下,明日一定不会因一时冲动坏了大局的。”
尔殊冶闻言欣慰一笑,转身离去。
柔然洛昕住所。
“我!不!要!穿!”柔然洛昕如同小孩子一般闹着脾气,“那东西难受死了,我不穿!”
“好,你不穿吧。”穆云轻见状一把将手中金丝软甲扔在柔然洛昕榻上,”别以为我能护你一辈子!行,明天你一个人去吧,我还要回京向堂主禀报要事,就不奉陪殿下了。”言毕,她径直欲出房。
柔然洛昕急忙一把拉住穆云轻衣袖,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轻姐……你答应过父皇会一直护着我的,咱们在一起长大,十几年来从未分开。明天就要去北海古城,你不去我会伤心的!”
穆云轻一脸苦楚,忍下想收拾他的冲动:“就因为我十几年来太惯着你了!你怎么不在别人面前这样?”
“所以嘛……我只会在大哥和轻姐面前这样,是因为你们是我最最最喜欢、最最最亲近的人!”柔然洛昕使劲扯着穆云轻衣袖,把她给拖回了原地。
“好啊,你将来娶王妃怎么办?生下小殿下怎么办?难不成要我做你管家吗?”穆云轻狠狠在他背上打了一拳,柔然洛昕立刻浮夸而卖力地哀嚎一声,穆云轻顿觉无语。
闹了一阵后,柔然洛昕还是不情愿地收下了金丝软甲,并答应明天乖乖穿上它。穆云轻见状满意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房内。身为柔然洛昕出行在外的贴身侍卫,穆云轻与柔然洛昕住处只隔了一堵薄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都能立刻警觉。
柔然洛昕竖着耳朵听到穆云轻就寝,当下也躺在床上,吹熄灯烛。他向床榻贴着墙壁的方向靠了靠,看向墙壁,狡黠一笑,不禁又想起一年前母妃初次提出要给他纳妃之事。他委屈地跑到大哥那里发了一通牢骚,他那向来一本正经的大哥听到他言明只喜欢穆云轻后,很严肃冷漠地说了一句话:“你小子不许娶她!我都还没娶正妃,你倒想先享夫妻琴瑟之福?等你有嫂子了,再把她娶进皇子府!”言毕,柔然洛昕与柔然洛明一同抱团大笑。
回想起来,柔然洛昕在黑暗中哈哈一笑。隐约间他似乎听见隔壁的穆云轻也因他的笑声莞尔不止,当下更加欢喜。
天色微明,晨曦初放之时,一队车马浩浩荡荡地出了北海郡城。不过多时,一队快马也悄悄出了郡城,抢在车马之前向北海古城赶去。
鹓雏展翼低空盘旋,不时骄傲地瞥几眼身后滑翔远不如自己的鸣羿和青羿。地上三骑快马率先绝尘而去,正是林晚、极天鸿与尔殊冶三人。獬豸坐在林晚怀中,看向鹓雏:“应该快到了吧?”
“再向前走不到两里路。”鹓雏锐利的神目扫视片刻,回道,“獬豸,咱们先去探探情况吧。”不待对方回应,鹓雏就一个俯冲抓起了獬豸,迅速飞走。獬豸哇哇大叫:“死鹓雏,快放开我!”
见到獬豸在空中四肢乱蹬的狼狈模样,鹓雏狂笑不已。它运起太初天神力,展翼一搏,瞬间已是到了北海之畔。
獬豸见状,先是徒劳地试图用角顶鹓雏,旋而正经地运起盘古天。几缕金光纷飞开来,此地景象尽数收于它心中。很快,獬豸就点头道:“竖有玉兔旗的码头戒备甚松,码头与古城宝库之间有一座浮桥相连。”
二灵交谈片刻,又动身飞回。
一个精心准备的局中局,悄然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