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愁依然可以悠扬,当湖边的候鸟掠过天边,还剩衣襟晚照的释怀。只是里的我们不曾理解,打翻了一海纯金般的伤怀。
一只老鼠不知道怎么跑到了教室里,十多个男生追赶着把它堵在了墙角,一阵张牙舞爪的乱踩乱踹,老鼠被踩得血肉模糊,恐怕考古学家都难以辨别它是什么生物了。
一阵癫笑狂喜过后,所有人都盯着那堆烂肉,静得可怕,教室里的所有事物都瞬间凝固住了。
教室后面黑板上还有擦不干净的红色印迹,那是我前一阵子出的黑板报,很简单的几个大字——我的高考我做主,整个版面也就这几个狂放不羁的字组成,字上面覆盖了一层蓝色的雨。
可能是因为“我”字换画出了一个伸着中指背后拿着滴血砍刀的人吧,所以板报刚出的第二天就被“灭绝”勒令擦掉了。班主任主动给我和板报留了个合影,然后不无惋惜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赶快擦掉。
今天是我们在高中教室里学习的最后一天了,全是自习,自由进入,没有上课下课之分,高三的人就是“吊”!班任坐在讲台后面翻看着物理教材,随时准备回答学生们的问题,只是没有一个学生去问,就连平时最认学齐晓雨都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通过走廊的玻璃看到谭茜和孙佳去了商店,刚好回来教室的时候,看到了那只老鼠悲惨的命运。
十几个男生的面部表情瞬间发生了骤变,从狰狞可怖的到漠然的再到稍有自责的。
我站住看了看他们,然后耸耸肩,边走边大声的背诵到:“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班任听了嘿嘿的笑了两声。
刘锐反应过来冲我咋呼到:“何彬,你,你他妈现在是真有本事啊,骂人还,还带背诗的啊?!”
天色已黄昏,芳草青青,落阳的余晖暖暖的照在脸上。我和姐姐闲庭信步的走在广场上,我对姐姐说:“姐,我觉得挺对不起你们的,尤其是一看到那个好记星,我就觉得辜负了咱爸妈对我的希望。”
姐姐说:“彬彬,别想那么多,只要你努力了就好。”
“可是 ”
“唉,别想那么多了,好好考,我相信你。对了,你姐夫上次去给你开家长会,说你同桌挺漂亮的,你们老师对你不错啊,发你这么好一个福利。也快高考完了,可以考虑一下谈恋爱了。”
“呵呵,是挺好的一个福利,她叫谭茜。姐,不瞒你说,已经谈成了,也已经谈完了。对了,她表哥你应该认识,是你的初中同学,还追过你呢。”
“谁啊?”
“张军。”
“他呀,那我可能是见过谭茜,那小姑娘眼睛是不是特大?”我连忙点头称是。姐姐说:“我们初中时候去张军家玩,谭茜才七八岁,遇见个小水坑就说什么都不走了,伸着小手嚷嚷着让她表哥抱抱,可是过了水坑就说什么也不下来了”。
我说:“这额尔古纳真是太小了,仔细一研究,警察和小偷都有着千丝万缕扯不断的联系。”
姐姐挺神秘的从挎包里取出了一个礼品盒给我,我打开看见里面有一款当时最新型的摩托罗拉V3手机。姐姐说:“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不管高考能考怎么样,你都是我的骄傲。”姐姐轻挎着我的手臂,有姐夫家的亲戚看见了,表情疑惑,姐姐赶紧说:“二舅,这是我弟弟。这不要高考了嘛,我陪他出来溜达溜达,散散心。”
晚上,我又收到了一个邮件,是姑姑家的姐姐从哈尔滨邮寄过来的一支高级钢笔,很高级,我都不认识那牌子。用我姐的话说,要是何彬都认识的钢笔品牌,那一定是泛滥成灾的那种。信上表姐祝我能用这支钢笔考出个好成绩。炎超打来电话让我陪他去买了个文件夹,他看到钢笔的时候,特诚恳的对我说:“你还是别用了,就你那两笔刷子实在是配不上这笔。”
晚上我趴在妈妈身边,有种预感,我的高考成绩会辜负他们的期望,心里特难受,就没在和妈妈多说什么回屋去了。那晚老爸早早的把电视关了去睡觉,可是我知道他根本就睡不着,隔一会就要下地去抽根烟。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自问我的高三都做了什么?我有没有后悔?
去他妈的,后什么悔?后悔也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第二天八点多,校园外车水马龙,最后就变成水泄不通了。合计中国的父母这时候都变成了陪读,我是自己来的,“优等”生不需要陪读。
“我去你妈的,我去你妈的高考!”,我和炎超还有刘锐等人破口大骂。楼门一开,我们成了全学校第一波冲进高考考场的人。
两天的高考很快就过去了,我过得安逸自在,基本上正常发挥,确切的说是成绩下滑后的正常发挥。我和马莱是一起走出考场的,很正常,并没有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有一群疯子扔笔撕书,恨不得把教学楼都给拆了。马莱问我考的怎么样,我笑着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高考完的当天下午,胖子请我和马莱还有谭茜到绿竹园吃烧烤。胖子不知道我和谭茜之间发生了什么,总是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弄得我和谭茜都很别扭,但是我们谁都没有解释。后来我们拿来扑克牌抽大小赌酒,谭茜那天特幸运,总是抽到大牌。最后一次马莱和胖子都扔了牌,我刚想扔,谭茜说没有人下注太没意思了,所以我就和她一个劲的往上加码。最后马莱看出我们是在赌气,于是他劝着让我们摊牌,结果我是一张最小的2,而谭茜也不过是一张小3。谭茜对我说,要不就算了吧,这局太没意思了。我没说话,只是一杯一杯的饮下。这时吴爽从外面走过,谭茜看见了就和她一起走了。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在地球的自传中被不断复制,如同太阳的东升西落一样循规蹈矩。我们很快忘记了还要等待高考成绩,直到那一天到来。
夜里十二点网站上就可以查到高考成绩了,其实打电话也能查,就是大部分人都不想孤零零的面对那几个宣布死刑一样的数字。班级里的大部分同学在网吧里包宿,集体连魔兽世界或是CS,女的大部分都在看韩剧《浪漫满屋》,然后挺热闹的等着十二点的到来。
我在自己家里上网,自从高考完事的那天起,我一直过着离群独居般的日子,每天的任务就是上网找电影看,专门和不认识的人侃大山。有一个兄弟得知我是内蒙的,于是跟第一次去动物园似的,新奇的问这问那。最后直接问我在草原上怎么上网,我琢磨着人家脑子里肯定是HLBE大草原的景象啊,我不好破坏那么美好的情景,于是直接说我坐在马背上用笔记本上网呢。他半天没说话,最后很感慨的说,真羡慕你们,有葡萄干吃还能骑马上网。估计丫肯定是没学过初中地理,XJ内蒙根本就没弄清楚。
今天在网上碰见了叶静,我向叶静要了她们学校校花的QQ号,从下午五点聊到了夜里十一点,那个传说中的校花才在糖衣炮弹的攻击下同意和我视频。我特兴奋的注视着液晶屏幕,不自觉的用舌头抿了抿嘴。不一会一张压根没法解释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充分证明了我国人民大众生活水平的提高。网络永远都是网络,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马上点击叶静已经晃动了很久的头像,一大堆消息出现在我面前,“你想去哪个地方上大学啊?我想去大连”,“我那天回咱们初中了,校园门口的冰淇淋还是那么好吃”,“说话啊,你干什么呢啊?”,“说话,你睡着了吗?”
我看过之后对她说:“我没睡着,吓精神了。你们学校的校花也太有艺术感了,还原大唐盛世的审美啊?本人欣赏水平有限,还真有点接受不了这种高度抽象的艺术。为了弥补我的心灵创伤,我建议你最好给我一个名副其实的校花号!OK?”
“你又没说是要什么花,校花的种类多了。不管,你愿意要找别人要去!”
这时候那个和我视频的女孩也发来了消息,“说话啊,怎么了?”
“没,有个人说天外飞仙来了,我一看才知道是天蓬元帅。跟他们争执了一下审美观的取向。”
“呵呵,你可真逗,我困得实在不行了,先去睡会。晚上陪我一起查成绩好吗?我怕我会有不懂的地方,到时候也许还要问你呢!”
“好的,没问题,有问必答,晚安。”
消息刚发过去电脑就黑屏了,靠,这不是让我失信吗?在网上芙蓉姐姐类型的人物见多了,也没把我吓跑过啊!
估计是老天爷不想让额尔古纳河那天晚上发洪水,所以果断的停了全城的电。我爸抽着烟到我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安慰我说,别着急,明天在查一样。说实话,我一点都不着急,我巴不得时间能逆流N年。
炎超给我打来电话,他抱怨着对我说,世界上最郁闷的事不是打CS被自己扔的炸弹炸死,而是在掐魔兽打BOSS的关键时刻突然停电。炎超提高嗓门继续说,我快要晕死了,何彬,一起出来玩会儿吧?我们这一群人呢,相当热闹,就差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了。我听见电话里确实挺热闹的,全是嘈杂的叫喊声。夏文博正在那流氓腔的埋怨网吧里没有美女,要不就趁乱揩油了。最戏剧化的是马上就有一个女的喊道,哎呀,别乱摸呀!我没听出来是谁。还有最不可思议的呢,电话那面刘锐磕磕巴巴的说道,谁,谁偷着亲我了?随即就是一片乱哄哄的笑骂声。我摸着黑儿把自己扔在了床上,然后对炎超说,不去了,闹得慌。
硬币在空中翻转加速落回到我的手心里。我倚坐在学校走廊的窗台上,伸出去一只手把硬币弹向空中,我的高考命运就这样被抛出去后又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只是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选择了,只有两个面,我无法控制其他的角度。
班任站在一边笑的那叫个春光灿烂,跟我第一次看《东成西就》的时候一样,都快把嘴笑歪了。他捂着肚子说:“哎呦,我第一次看见这么选大学的。”我和炎超都很平静的看着他,高中三年,班任一直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笑得这样肆无忌惮。班任可能意识到有些失态,所以习惯性的把眼镜扶正了接着说:“呵呵,哎呦,我第一次见到恐怕以后也见不到了 ”。
我冲班任笑笑,有点玩世不恭也有点苦涩。然后对他说:“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不至于这么留恋,一个何彬倒下去了,肯定会有千千万万个何彬站起来,空前我认了,绝后就不敢了”。
炎超站在一边直摇头,漫无目的的翻看着我班其他学生填报的志愿表,当他翻看到谭茜那页的时候迅速合上了表单。
我们这群人几乎是全军覆没,全挂了。包括齐晓雨在内,没有一个能考上一本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自己的成绩满意。
那一年的六月有太多的雨水,我记得因为高考我们很多人都有过一个完整的梦想,但是也因为高考,我们的梦想远离我们,消失在一片水汽之中。等待成绩的时候我们看不得父母焦急的神情,成绩下来的时候,更是不忍心看他们掩饰不住失望但又装做轻松的样子。对于我来说,那一瞬间我第一次从心里觉得对不起他们。也是因为这种负罪感,我们很多人开始一天一天觉得自卑,也许人的失败真的不是被别的什么人或什么事所击败,而是在面对困难的境地时被自己打倒,对于被人们说成人生十子路口的高考更容易让一个人彻底失败。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家集体失踪了一样,不知道是因为高考的成绩还是因为梦想的远离,或是因为即将来临的分别。我们大家都把自己关在了六月的细雨里,觉得一生也就这么完了,如同六月的晚霞带着难以说明的凄婉血色。
我们也觉得很多东西不公平,比如单凭一次笔试就决定高考,而后又凭一张破纸把大学生分门别类,就连想深造也要受到排挤,也许站在一个领导者的地位想这些问题,根据国情根据政策这些不公平就批上了羊皮。
但是我想真正的圣人会说这他妈纯属放屁,因为圣人就是最超脱现实又最有远见的人。每当我们开始觉得不公平的时候就在心里向老天问“天啊,这公平吗?”可是老天笑了,“孩子,你三岁了吧?”
其实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我们也不需要理由,有的只是——适者生存!我们没能适应这样的教育制度,又能怪谁呢?宇文不能想得开,又能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