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年节过得真快,云城主出殡之后,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凉州城便只剩白茫茫一片,鲜有人出门。
走街串巷的都被这严寒挡住,他们尚且不知,头顶的这片天已经易主了。
柳家人出完殡,就忙着像国主修书,开始经营城主之位的抢夺。
孟扶摇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冷清秋要带她回神月教总部所在的炎城,说她的弟弟长安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孟扶摇将信将疑,看了冷清秋提供的长安的旧衣,也不得不信了,一两日间便要出发。
茫茫白雪地,一辆驷马齐驱的奢华金色马车停在柳府的门口,驾车的是冷清秋的一位侍从。
“星主大人,属下来迟了!”
王川早他们几日出发了,此刻大概已经快到炎城了。
冷清秋依旧还穿着单薄的一件紫色华袍,优雅地站在马车前等待着。
孟扶摇一脚跨出了柳府的大门,身后只跟着云心和云静两个丫鬟,等走到了冷清秋身边,才有些落寞地回头看了看。
云绮和云大哥怎么还不出来?
不是跟他们说,今日离开的么?
难道不想同她告别吗?
云绮自从得了幽冥弓,这些日子,出了给老城主守灵,就是在研究幽冥弓,修炼新得的功法《易水经》。
云大哥听说是要接管云氏一族,继承城主大位的,想来是忙得焦头烂额了,听柳府的丫鬟说,他每日里只能睡上一两个时辰。
饶是这般辛苦,孟扶摇对他的担忧更甚一些。
阿绮的天赋很强,又新得了不错的功法,契约了神器幽冥弓,然后的修炼必定是一番坦途。
但云大哥日后的日子怕是要难了,柳氏一族跟他本没有亲缘关系,待他绝不会有多少亲厚,如今他一个人势单力薄,想要重整凉州城,必定是困难重重。
柳氏如今扶持他,只是因为云家只有他一个嫡系继承者,即使扶了他上位,也会将他架空了,做个傀儡。
可云大哥哪里是甘心做傀儡的人,自己走后,必然是有一场恶战。
她几乎把忧愁都写在了脸上,冷清秋笑着揽过了她的肩,在她肩头拍了拍。
她转头看他,只见他嘴角含笑,眉目温和,比初见时倒是多了几分阳光。
孟扶摇不解,分明他也十分渴望得到幽冥弓,怎么现在倒是一点儿声音都没了,这几日,看到云绮修炼上有什么困惑,竟还偶尔指点一二,倒真是搞不懂他。
“来了!”冷清秋忽而挑眉道。
孟扶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云绮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了出来,见到来人,冷清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
孟扶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走了个来回,微微皱眉。
这两个人怕是背着她偷偷搞了什么协议吧。
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暧昧。
云绮把行礼放在车前,孟扶摇不解问道:“我的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跟你们一起走!”
“跟我一起走?开什么玩笑,你不要家了?不要云大哥了么?”
“不要了,我要跟你一起走!”
孟扶摇抬头看了一眼冷清秋,冷清秋不置可否,笑容浅浅地看着她们俩,丝毫也不觉得意外。
他绝对事先已经知道了,又或者,这其中就是他扮演了牵线搭桥的角色。
云绮的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个是孟珏,一个是孟思。
在城主府的那场大火中,王氏为了抢她多年攒下的积蓄,在火海中没有冲出来,孟大管家倒是还健在,现在正忙前忙后地奔波,一副誓死效忠云以泽的模样。
“父亲叫我一起来的,保护大小姐!”
“我也是!”孟思撇了撇嘴。
云绮凑在孟扶摇的耳边小声道:“他们两个也有灵根,昨日孟管家求我捎带上他们两个。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一直不好,以后离了这里,他俩还不是任你揉扁搓圆?”
孟扶摇倒是对这些小事早就不计较了,看孟珏孟思两个人一身粗布衣裳,头上发丝凌乱,跟以前的那幅骄纵样大有不同,她心底倒是颇有感慨。
带不带这个问题,还是得看冷清秋的意思,她回头看了一眼,锦袍少年轻声说道:“既然来了,便出发吧!”
“等一下!”孟扶摇回头又望了望柳府的大门,拉过云绮小声问道:“云大哥呢?”
云绮答道:“哥哥昨日半夜里才回来,这会儿怕是还没有醒,不过他知道我们两个今天要走,一定会来送的!”
孟扶摇点点头。
冷清秋已经一个人爬上了马车,她们两个望着府门,半晌之后,终于是等来了发鬓凌乱,衣衫褶皱的云以泽狂奔出来。
“阿绮妹妹,扶摇妹妹,你们等等!”
他跑到两人面前,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缓了缓气息。
“对不起,时间匆忙,也没什么准备的!阿绮,扶摇,以后你们俩出门在外要互相帮助,相亲相爱才是。”
“你看不起谁呢?我们俩的感情好得很,不需要哥哥你提醒!”
孟扶摇也含笑着点头。
她十分珍惜三人这来之不易的友谊。
但还有一件事,她需要在这里说清楚。
老城主临终之前,给她和云以泽定下了婚约,虽然什么程序都没有走,但毕竟是有约在先,从今往后,天各一方,怕是再也无缘了。
孟扶摇认真说道:“云大哥,城主大人临终为你我定下婚约,不过是无奈之举,既没有三媒六聘,也没有媒妁之言,若是你以后遇见了什么心爱的姑娘,尽管去追,不必考虑我!”
云以泽忽地脸色绯红,紧紧地咬了咬牙,低着头,轻声说道:“扶……扶摇妹妹……你……等我……”
“嗯?”声音细若蚊蝇,孟扶摇一时没有听清。
云绮揶揄道:“哥哥,有些话再不说,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云以泽猛地抬头,十分认真地看着孟扶摇,就差抓住她的手,深情款款了。
“扶摇妹妹……我……我……等我三年守孝期过,我必来迎你过门!”
“啊?”孟扶摇吃惊地红了脸颊,这好像并不是她提这件事的原意啊。
她是想叫云大哥不必拘泥的,怎么到头来,竟成了这样,等她在想找了理由推脱时,云以泽已经递过来一袋银子,开始嘱咐起其他的事情,依依不舍地说了良久,才含泪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