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

彩虹大桥（IRIS bridge），是葭南市地标性建筑之一。由美国桥梁工程师施特劳斯设计，其灵感来源于彩虹女神伊里斯（IRIS），造型与旧金山金门大桥很像，这也难怪，施特劳斯的祖父便是金门大桥的设计者。其横跨葭南与新香港填海区这两座二十一世纪东亚发展最为快速的城市。然而在靓丽的外表下，这座桥也是著名的自杀场所。仅2000年一年，平均每两周就有一个人从桥上跳下投海自尽，所以当自杀人数在这一年达到一千人之后便不再有正式的统计。快速发展的城市中，总会有无妄的死灵相伴，只是不知道彩虹女神能否指引他们的灵魂抵达安息之所？

2000年7月31日，23:00。

路过的车灯照亮桥上禁止自杀的牌子，城市的夜景倒影在平静的海面上。桥下，一根根粗壮的钢筋直插地面，退潮后的泥土还有些湿，在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光。

不经意间，一个瘦小的剪影挡住了地面上的光。他有些紧张，在桥下来回踱着步，并不时看眼手机以确认时间。在手机的光亮中，看得出这是个穿着帽衫的青年，不安的面庞上满是汗珠。忽然，一束光猝不及防地打在此人身上，他忙用手挡住眼睛！透过手指缝，方才见到一辆轿车缓缓停在不远处。车灯未熄，下来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两人来到帽衫青年面前，其中一人问道 “东西带来了？”

“带、带来了。” 帽衫青年说着，紧张的把背包取下来递给了对方。其中一个西服男子接过背包走回车旁，将书包递给车上的人。

只见车后座坐着一个男子，由于车内光照不足，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通过手上的金色绒毛判断他是个外国男人。男人打开书包拉链，从中取出来一大叠文件认真翻阅，文件上多是英文，还有一些化学符号及方程式。

车外，帽衫青年壮着胆子问向另一个西装男子：“东西给到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男子望了眼轿车：“别着急，很快的。”

可就在这时，外国男人却把文件递还给了车旁的西服男子：“This is fake（这个是假的）。”

帽衫青年看到书包被退回来，瞬间脸色煞白。

西装男子拎着书包走到帽衫青年面前，“啪”得一声将书包在地上，随即掏出一只带有消音器的手枪，问道：“乔博士在哪儿？”

帽衫青年甚为惊惧：“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

下一秒，枪口便抵到了帽衫青年的脑门上！西服男子进而吼道：“你给我们的资料是假的，真的一定在他手里，所以不要让我再问一遍！”

早已腿软的帽衫青年立时跪了下来：“我说我说！……乔老师……人在公司……”

未等说完，枪口顿时爆出一朵稍纵即逝的火花，帽衫青年旋即栽倒在地！

此时此刻，康维健制药股份有限公司的大厅空空旷旷，保安有一搭无一搭的巡视着，手电筒里的光毫无规律地扫来扫去，如同梦游的鬼火。然而在楼上某间实验室里，却有一个头发及肩、胡子拉碴的男人将一些钉在墙上的图纸胡乱扯下，而后丢进碎纸机里！

伴随着碎纸机工作的声音，电脑屏幕里某些资料的传输进度也在渐次变化——23%......24%......25%......——碎完这些图纸，男人又跑到办公桌前，将抽屉拉开，从里面取出一叠又一叠的材料！虽然看得出他很着急，但在遴选有用材料上面却相当仔细，那些被他搁在一处的有用材料上尽是英文和一些化学符号及方程式，这与帽衫青年给出的那些伪造材料很是近似，行文格式更是一样。

然而就在男人苦苦遴选之际，玻璃外漆黑的走廊里却不期闪过手电筒的光！见保安过来，他忙放缓动作，摆出一副正常工作的样子。保安也透过玻璃看到了里面的人，于是笑呵呵地走到门前，推门把头探了进去：“乔博士，您还没下班呐？”

乔博士叹口气：“唉别提了，工作太多了。”

保安环视了番办公室，见曾经贴满图纸的墙上此刻已空空如也，地上也散落着一些废弃的文件。

“您这干嘛呢？”保安又问。

“收拾收拾，东西太乱了。”

“可我看您越收拾越乱啊。”

乔博士笑道：“大乱才能大治嘛。”

“那我不打扰您了，早点儿回啊乔博士。”

见保安的手电光消失在走廊里，乔博士重新提速、加紧筛选！

同时间，那辆短暂停在彩虹大桥下的车快速行驶在公路上！车内，西服男子打着电话：“他在公司，嗯，要资料不要人。”

后座上，路灯的光一下下晃在那个外国男子的脸上，此时隐约可见外国男子的络腮胡子，以及蓝色的瞳仁中散发出的诡谲光泽。

电脑屏幕上的传输进度——88%......89%......90%......

办公桌的抽屉全都打开，里面的资料也尽数取出，乔博士筛选出来的有用材料摞了一摞。他扭头瞅了眼屏幕，见进度条已然九十多，便迅速翻看手中最后一部分的资料，从中选出两页汇总到那一摞有用的里面。而后起身，一边将选出的资料塞进公文包，一边来到电脑前等待着屏幕上的数字变化，99%......100%！

紧接着下一秒，乔博士便将U盘拔出，拎着公文包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此时此刻一台黑色GL8急停在公司正门口，随后几名西装革履的人匆忙的跳下车，顾不得关车门，冲到门前。

听到敲门声，保安赶忙跑过去查看，只见领头的西服男子将一张工作证按在了门玻璃上！保安见是公司内部的人便打开了门锁，领头男子进来便问 “乔博士在公司吗？”

“在啊。”保安回答。

“带我们去找他。”

保安将一行人带到电梯前，按了上行键。电梯门打开，领头男子却迟迟未动。保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隔壁的电梯正缓缓而下。

“现在公司除了乔博士之外，还有谁在？”领头男人问道。

“就他一个。”

话音刚落，领头男子忽而掏出手枪，其他几个人见状也纷纷掏枪。保安吓得腿软在墙边：“你、你、你们……”

领头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电梯，回了一句：“你不用当班了。”

保安如临大赦，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公司！

电梯被一行人包围着，领头男人站在中央，静静的看着电梯下降的数字。

九层、八层、七层……

周围的空气好似凝固了。

六层、五层、四层……

随着电梯的下降领头男人的食指已然触上了扳机；

三、二、一，“叮”，电梯门打开了。

然而当门彻底打开里面竟一个人也没有！

此刻乔博士正在楼梯间向下疾行，他知道电梯已经不安全了，走楼梯还有一线希望。

领头男子见电梯没人，迅速带了两人向楼梯跑去，留下两人看守电梯。

疾行中的乔博士忽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于是赶忙跑到同层的电梯前，慌忙地按着下行键。

一号电梯忽而上行到五层，顿时引起守在这里的两名西服男子警觉！他们看着数字面板显示——5、4、3——之后便不动了。耳麦中传来同伴的通知：“人在三楼！”

得到消息的领头男子急忙回转向下冲向三楼的电梯。

可这时二号电梯也上行到了三楼，短暂停顿后，由三楼到了七楼。

领头男子刚跑到三层，耳麦中传来声音“刚才旁边的电梯又上到七楼了！”

领头男子瞅了眼一旁的电梯，果然！

明白自己被耍了，领头男子立即安排一楼两人按着电梯，不让它上下移动，另外两人从楼梯上七层，最后一人跟自己从楼梯往下追。而这段楼道并没有开灯，匆忙间领头男子顾不上那么多，直径向下跑去。

当他来到拐角处时，迎面忽然袭来一根墩布！

“啪”的一声，领头男子当即被抡倒在地！乔博士迅速丢掉墩布夺下手枪，并对准了后面的西服男子，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一楼的两个人按着电梯，忽然看到被枪抵着的同伴从楼梯间走出来，惊慌地喊道：“你、你干什么？！”

好在楼梯口离大门较近，而且与电梯口也有一段距离，乔博士紧紧地挟持着男子，盯电梯口的两人喊道，“把枪放下，否则我打死他。”说着慢慢挪向大门。

看着两人不动，再次发狠的喊道：“放下枪！”

这时被墩布打晕的领头男子缓缓醒了过来，当他听到楼下的喊声，立时发现问题大了，赶忙爬起来朝楼下跑去！可当他来到楼下时，看到手下的枪在地上，乔博士已然挪到门口，领头男子大喝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乔博士却冷静地说道:“当然。”

领头男子不甘心如此放走乔博士，转而改变谈判的方式：“你把资料给我们，我保证你的安全！”

“你觉得你现在有跟我谈判的筹码吗？往后退！”乔博士用力将枪口顶在被挟持人的头上扣下扳机。

挟持人惊惧地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领头男子：“……！”

就在这时，乔博士的背终于靠上大门，他使劲往后一靠，便带着人质退出大楼，乔博士瞟见身旁一辆没关车门的GL8，提枪砸向挟持的男子，扬车而去。

随后追出来的领头男子以及那两名手下只能眼看着一辆没有关门的GL8在眼前消失。

一架小型私人飞机停在跑道的起点，它引擎声鼓噪刺耳，更加催生着等在飞机下面、一个头发花白、五十多岁男人的焦灼感。他不时看着表，望着漆黑的来处。可就在不经意间，一个如同启明星般的车灯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男人顿时激动万分！

很快，一辆没有关门的GL8便停在了飞机旁边。

乔博士走下车：“久等了老师。”

老师望着车：“你都经历了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咱们走吧。”乔博士说着便拎着公文包，和老师一起步向了飞机。

进到飞机里，老师去跟飞行员打了声招呼：“咱们可以走了。”

乔博士则一屁股坐在座位上，长出了一口气。

伴随巨大的引擎声，飞机就此开动，只见它愈来愈快，最终一飞冲天、直上夜空！

清冷的月，映得身下的云朵彷如深不可测的海洋。乔博士接过老师递来的饮料：“谢谢。”

老师坐到他的对面：“我这边已经和法斯宾德方面谈好了，他们会妥善保管这些重要资料的。”

“他们真值得信任吗？”

“这架飞机就是他们包给我们的，如果没有他们，我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乔博士苦笑一声：“也是，除了他们，我们也没有人可以信任了。”

“嗯……”说着老师便看向乔博士带来的那个手提包，“我绝不能让坏人把咱们毕生的心血，拿来做伤天害理的事！”

乔博士轻轻点了点头，须臾：“……老师……这件事你跟师母说了吗？”

“没有，你呢？”

“我连在康维健工作的事都没跟小尹说。”

“难为你了。”老师随即拍了拍乔博士的肩，“这趟要飞十三个小时，你折腾了一晚上，趁现在好好歇歇吧。”

“嗯。”

飞机里的灯光已然调暗，老师也已昏昏睡去。

乔博士却没睡，而是掏出手机，怅然地望着里面的一张照片——照片里一前一后有对只有两岁的双胞胎，只见她俩灿烂笑着，并且伸着手够向镜头，好像在向拍照者索取抱抱。

暮暮地望着这对双胞胎，乔博士的眸中似已星星点点。

“……对不起……”

私人飞机在云海之上缓缓而飞，俨然一艘航行在迷途的小舟，于茫茫无边的黑夜中，丝毫找不到光明的方向。

夜幕中，外国男子在车里打着电话:“I’m Wesley，I messed up.（我是韦斯利，我搞砸了）”

电话彼端响起一个厚重而嘶哑的声音：“I know，they are on the plane already.（我知道，他们已经上飞机了）”

“What should I do next？（下面我该怎么做）”

“You don’t need to do anything，just take it as if nothing has happened.（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当这个事情没有发生过）”

“I see.（知道了）”说着他便挂断了电话。这时只见在韦斯利手机上，显示着刚才联系人的名字——

“Paradox”（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