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会读的一个字

苏联的考古学家研究了几百处在苏联各地——顿河上和第聂伯河上,克里木和卡马河上流,高加索和中亚细亚——所发现的古代猎人的宿营地。在这些宿营地,至今还保存着各种石器、火堆的灰烬和被他们在打猎的时候杀死的野兽的骨头。那里有变黄了的马的肋骨,有带角的野牛头骨,还有弯弯的野猪牙齿。这些骨头在有的地方形成很大的一堆,显而易见,那时候,人在那个地方住了很久。

最有趣的是,在古狩猎宿营地里,在马、野猪和野牛的骨头当中,还有巨大的猛犸的骨头:巨大的头骨、长长的弯成弧形的门牙、像锉刀一样的牙齿、和身躯分离的巨大的腿。

离沃罗涅什不远,在一个村庄的附近找到了很多很多猛玛和其他动物的骨头,多得甚至于人们干脆把那个村子叫作“骨头村”。

要杀死像猛犸那样的巨兽,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力量啊!把猛玛的身体肢解开来,再把它拖回宿营地去,需要更大的力气。它的每一条腿差不多就有一吨重,而头骨大得可以让一个人钻到里面去。即使是带着特种猎象枪的现代猎人都未必容易对付猛犸,而原始人却连枪都没有呢,他的全部武器只是石刀和装着石头尖头的猎矛。

不错,从采集人变成猎人,这中间的几千年里,石器已经改变了,变得更加尖锐、更加好用。在做石刀或者石矛头之前,人先敲去石头最外面的一层,然后磨平所有凸凹不平的地方,再把石头劈成石片,最后才用这些石片来做他所需要的石刀。

要用像燧石这样不大合适的、坚硬的材料做成一把刀,需要有很高的技巧和不少工作时间。因此,人制好一件石器,现在已经不是用完了就随手扔掉,而是很当心地收藏着,等用得变钝了,就把它磨快。人重视工具,因为宝贵他自己的劳动和自己的时间。

但是无论怎样努力,石头终究是石头。在需要和猛犸这样的巨兽打交道的时候,燧石尖头的猎矛是不好的武器。猛犸身上有一层很厚的皮,就跟装甲舰外面的一层钢板一样。

但是不管怎样,人还是打死了猛犸。在宿营地找到的它们的头骨和门牙向我们说明了件事。

原始的猎人究竟是怎样对付猛犸的呢?

这只有会读“人”字的人,当他说“人”的时候,却想着“人们”的人才能够明白这个道理。不是人,而是人们用共同的力量学会了制造工具,学会了打猎、取火、造房子和耕地。不是人,而是人类社会用千千万万人的劳动创造了文化和科学。

一个单独的人直到如今还会依旧是只野兽。

集体的劳动把野兽变成了人。

有些书里,把原始的猎人描写成像鲁滨孙那样的人,他用不屈不挠的劳动独自把什么都做到了。

假使从前人真的是像鲁滨孙这样孤独一个人,假使从前人都是一家一家单独过日子,而不是过着集体生活的话,人就永远不会变成人。

实际上鲁滨孙的生活完全不像笛福2所讲的那样。笛福采用从前一个真实的水手的经历作为他小说的根据。这个水手是一艘轮船上的暴动煽动者。这个煽动者被放逐到大洋中的一座没有人烟的小岛上。过了许多年,旅行的人到这座岛上去,他们找到了这个变得像野人一样的、岛上的唯一的居民。这老水手差不多完全不会说话了,而且与其说他像人,不如说他更像野兽。

一个人要单独地生活是很难的。

更不用说原始人了!

他们之所以变成人,只因为他们在一起居住,在一起打猎,在一起制造工具。

人们用整个部落去追捕猛犸,不是一支猎矛,而是几十支猎矛一同刺入它的毛茸茸的肋部。人群像一个有许多脚和许多手的人追赶着猛犸。不仅是几十只手一同工作,而且还有几十个脑袋。

猛犸比人大许多倍,强许多倍,可是人比猛犸聪明得多。

猛犸有那样重,它要踏死一个人真是毫不费力。但是人就利用这只连大地也只能勉强承受得住的巨兽的自身重量来战胜它。

人们从四面八方把猛犸包围起来,放火点着草原。猛犸的眼睛被火眩花了,毛也烧着了,冒着烟,它拼命地背着追逐它的火势奔逃。火——按照人的巧妙的计谋——把它一直赶到沼泽里。

猛犸到了泥泞的地方,就像建在沼泽上的大石头房子一样陷了下去。猛犸的吼声像雷鸣般震动着空气,努力从泥泞里一会儿拔出这只脚,一会儿拔出那只脚。但是这样只不过使它向泥泞里陷得更深。

这时候人们只要打死它就成了。

把猛犸赶到泥泞里去打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可是把它拖回宿营地去就更困难了。

宿营地一般总是位于高高的、不会被水淹到的河岸上。河供给人们水喝,它的浅滩和河岸又供给人们石头——工作用的材料。

这就是说,必须把猛犸从低凹的沼泽里拖到高处去。

这里做这个工作的又不是两只手,而是几十只手。人们用石头的尖刃器耐心地砍着、切着、锯着猛犸的厚皮以及硕健和结实的肌肉。有经验的老人给大家指示,应该切哪些地方才可以很快地把头和腿从身躯上肢解下来。最后,人们好不容易把猛犸肢解成一块块的了,就开始把它们拖到上面的宿营地去。

几十个人呐喊着,把巨大的毛茸茸的腿或者长着拖到地的长鼻子的头沿着地面拖拽着。

等他们回到宿营地,已经是一身大汗,筋疲力尽了。但是过后,在宿营地大家将怎样地狂欢啊!人们知道,猛犸是最大的盛宴,是他们盼望了很久的盛宴。他们知道,猛犸是足够吃许多许多天的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