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后记

歌是什么?

歌是文学分子和旋律分子化合而产生的新物质,

是茫茫天宇和苍苍大地相吸而产生的新磁场,

是高音和低音起伏成的地平线……

歌是什么?

歌是人类情感的晴雨表,

歌是测定心绪的风向标,

歌是凝固回忆的结晶体……

歌,可使情愫保鲜,

可使痛苦洗释,

可使往事升值……

歌,可使一处风景亮起来,

可使一座城市飞翔起来,

可使一件史实永恒起来……

歌,给干燥的心灵注一泓清泉,

给寂寞的夜晚投一轮明月……

歌是什么?

歌是少年的魔笛,

是中年的酒杯,

是老年的手杖……

歌是男人的旅伴,

是女人的镜子,

是世人的长梦……

歌,只要爱过一首,

就会终身相随。

使你想起外婆桥,

想起好朋友,

想起黄河渡,

想起红河谷……

把歌唱得热烈,容易;

唱得燃烧,难也。

把歌唱给别人,容易;

把歌唱给自己,难也。

让歌在屏幕上膨胀,不难;

让歌在人心中发酵,最难……

歌很轻,只有一两张纸三五分钟,

但,它的重量能量究竟为多少,

世界上还没有一种器具能予以测定……

歌是人类最喜欢的艺术——百听不厌

歌是辐射最广泛的艺术——百唱而渐解……

歌从哪里来?

歌是从母亲河里流过来的,

是从父亲山上长出来的。

长歌,是从万里长城的砖缝里飘出来的;

短歌,是从流星划过的瞬间闪烁出来的。

当女娲补天的残石砰然落地之际,

那就是一首雄壮的歌。

当精卫填海的枝柯沉入浪谷之时,

那就是一首期望的歌。

歌从哪里来?

歌是从凡人生活中来,

是从红尘世间开掘出来的。

山歌,一定产在有山的地方;

茶歌,一定产在出茶的地方。

船歌,必然是从桨橹上磨出来的;

牧歌,必定是从马蹄下踏出来的。

小夜曲不会产生在阳光下,

抗洪歌也不会产生在静美的西湖上。

现实生活所赐的,

仅仅是种子,而不是花朵。

真善美的心灵才是养育花朵的土壤,

改良土壤,不断地改变土质,

该是写歌人的天职吧。

歌从哪里来?

既然歌是一种生命状态,

每首歌都应该有自己完整的生命史,

从遗传基因到生命定型,

从原始胚胎到开花结果,

省略不了任何一个环节。

写歌的人,

都该是一个母亲,

伟大的歌,

一定来自伟大的母亲。

歌从哪里来?

既然歌是一种独特的艺术,

必然产生在独特的思维中。

这就需要以独特的眼光审视一切,

以独特的感官感应一切,

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解读生活的密码。

从月亮上找到月光闪耀的最美的瞬间,

从酒杯里找到最美的第二种语音。

没有作家独特个性的表现,

就不会有成功的作品,

更不会有千古绝唱。

歌从哪里来?

有人说,七情六欲都是歌,

这使我疑惑。

不是所有的眼泪都能入歌,

不是所有的痛苦都能写歌。

爱情的悲欢,

友情的聚散,

那泪水可以流进歌里;

股票的起落,

房地产的升降,

又怎能入歌咏叹。

公园里“请勿折花”可以写成好歌,

酒店里“请勿打扰”大概很难成歌。

感性的大河波涛,

在生理的堤坝护卫下,

才能流到辽阔的海洋。

歌从哪里来?

当你的心灵想和大世界对话的时候,

当你的脊梁想和大悬崖一起挺直的时候,

当你的双手想和日月拥抱在一起的时候,

当你的眼光想和一只候鸟相互对视的时候,

诗之神就会来到你身边,

将带你走进歌的境界。

歌,小小的歌,短短的歌,

也该成为全方位擎起社会的职责。

歌,不仅仅给人安慰,

也要给人力量。

歌,不仅仅伴人悠然入梦,

也要唤人迎接早霞。

歌,不仅营造伊甸园,

也要建造现代的超级市场。

歌,不仅善于小路徘徊,

也要敢于跃马奔腾。

因为世界的发展,

人类的进步,

不仅需要物质的积累,

更需要精神的高扬。

每天暮鼓晨钟都在交替奏鸣,

我们的心愿也是它的期待。

唱吧,

好歌永远是不会老的,

像浪花一样永远年轻。

愿每首歌都飞出自己的华彩里程,

愿每首歌都弹响时代的黑白琴键!

这是郑南以诗解歌的文字。

“可否以此代后记?是不是太长了?”郑南说。

“不长。这是您对歌词创作的经验之谈,于写诗的人和写歌词的人,都是一个难得的学习。”

于是照录。

此外,笔者还有很多话想对郑南老爷子说,还有很多感慨想跟读者们分享,也或者算是对传略部分的一点小小的补充吧。

童年时,听着《我爱五指山 我爱万泉河》,曾经想着,五指山在哪?万泉河在哪?长大后我也要当红军,拿一杆枪去打鬼子,打坏蛋。后来才知道唱这首歌的叫李双江,写这首歌的是郑南和刘长安老师。

读大学的时候,听着《请到天涯海角来》,曾经想着,海南岛真是四季开满鲜花的地方吗?那里是不是有着吃不完的水果?那里的海滩上是不是跟外国的一样,有着很多穿得很少的漂亮姑娘?沈小岑是海南女孩吗?后来才知道写这首歌的是郑南和徐东蔚。

作为“光荣属于80年代的新一辈”,我们是听着港台歌曲(那时候很多广东制作的歌曲也以为是港台的)而心生“啥时候也走出去”的冲动。1996年终于来到离港台很近、离海南不远的广州,从媒体界转到音乐界之后,知道了很多曾经仰慕的歌曲制作者……原来郑南老师就住在广州。

真正接触郑南老师是四年前的事,那是他与作曲家邓国平合作完成《金盾炫歌》组曲之后的一次采访。

广州,华侨医院。老爷子趿着病号拖鞋在电梯口等候,一头捋不直的卷发依然那么“贝多芬”地蓬乱着。看上去,老爷子精神头挺不错。他是郑南,词作大家,《我爱五指山 我爱万泉河》《请你到天涯海角来》《大地飞歌》……

因为要赶在《金盾炫歌》专辑发布会之前做一些报道,作曲家邓国平征得老爷子同意,采访的地点就定在了医院。

这是2014年《岭南音乐》第一期“音乐人物”栏目采访稿中的一段文字。“《岭南音乐》来采访,只要医生不反对,我必须支持你的工作。”郑南说。当时很感动,他其实完全可以不接受采访或另改时间的。

没有特别的会议室,就在楼道的尽头,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两张拼起来的桌子,几把椅子。这是老爷子提前就寻好的。

那次的采访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知道了《金盾炫歌》创作背后的很多故事,感悟到了一位不愿别人称其为“大师”的重量级前辈词家的崇高品德。

打那以后,与郑南老师多有相聚。有一回,郑南为一家不锈钢企业写了一首歌,老板想为这首歌做宣传。郑南邀上我,去了解这家企业,结合这首歌写点东西。期间聊及歌词,老板想对其中个别字词做些修改。之前我是看过歌词的,听老板这么说,我很是错愕,行业内哪个不知郑南写的歌词字字珠玑?一个门外汉居然要老爷子改词?于是我仅就歌词中“不锈的诺言”一句,给那位老板好好地上了一堂词课,老板心服口服。郑南却谦逊地说,我回去再琢磨琢磨。说实话,以郑南的写词水准和名望,他完全可以一锤定音的。

“别人提出修改意见,无论他是专业的还是不懂的,说明我还没有写到人家满意,说明还有瑕疵,大家说好才是真的好。”郑南的回答,让我领悟到了什么是谦逊,什么是创作的最高境界。

去年9月,广东省音协副秘书长唐桂珍打来电话,说郑南点名要我为他写传记。其后几日,广东人民出版社林冕编辑特地登门,说这是省委宣传部的一项工程,撰写出版《当代岭南文化名家》系列丛书。

不久,郑南老师打电话来说,你来操笔吧,跪谢了。听他这么说,我连忙回复:您若跪谢,我匍匐于地也受不起啊!

多次去采访,老爷子次次都是开门迎接,出门相送。家里摆好桌椅,沏好茶水,甚至再备一瓶矿泉水,供我冷热自选。翻资料时,甚至递上手写的一些文字,“怕忘记了,你看是否有用”。

什么是好词?好词是看了让人心头一震。

什么是好歌?好歌是唱了很多年仍然在传唱。

什么是人民艺术家?人民艺术家是把“为人民创作”的理念扎根于创作动机并创作出被人民所喜爱和自觉传播的作品的人。

好词,好歌,为人民创作——郑南,做到了。

“一生平淡无奇,平安而无大起大落,唯写诗写词耳。”对于为他写传记,郑南如是说。加之郑老年事已高,一些重要的创作他已记不清楚具体的细节“故事”;有关郑老的文章很少,很难查阅到相关的资料;再加之出版社要求三个月出稿(可稍作推迟)等种种客观原因,匆匆写完这点碎片式的东西。

“还没有人为我写下这么完整的故事呢!”老爷子很感谢。闻之,汗颜。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我以郑南的歌取暖。这篇“传略”,只能算一个“小传”而已,能为郑南老师的生平留下些许记录,实在荣幸。

朱明

2018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