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问道

2007年的开局令人难以忘怀。大一菜鸟被期末十几门考试虐得体无完肤;寒假回家后被告知祖母去世,仅仅四月就天人永隔。

春节惨淡,春日依旧来到。

回京那天,我从西站坐公交到清河分部,中途还坐错了车。到上地南口时,雨雪未停,我拖着箱子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学校。一路上景色肃杀,全不似半年前新生报到乘坐迎新大巴时的春风得意。一月未见,同学感情甚笃,略感慰藉。

新学期又是十几门课扑面而来,西方经济学、会计学重塑着我们的思维模式。好在微积分已成往事,挥挥衣袖不再相见。

春日萌动。室友佟璋与同班的舞伴李含在一次同游期间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夜唱生日歌的张加三最终未得女孩芳心,陷入无边苦恼之中。闲暇时,我也常常想起那个忧郁但温暖的眼眸,却始终未再相遇。

人为什么有喜怒哀愁?人的本质是什么?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还是如西方经济学所述是一个理性人?

一个理性的经济人,其实并不是人,因为它抽离了人性。虽然深知这一点,但是当所有课堂都将经济人作为理论假设,它灌输的理念和模式,驱使我们自觉不自觉地运用这套理论来分析身边的人和事,以及感情。

经济人抽离了人性,原不足以解释喜怒哀愁,但是简单的利益考量却让涉世未深的我们找到了简单的行为依据。张加三被拒绝的理由据说有二:一是相貌不佳不能满足恋爱的美感需求,二是身家不厚无法满足恋爱的消费需求。这么解释倒也让人轻易无法辩驳。

天气越来越热,才四月份就已躁热难当。西方经济学的课在下午第一节,80人的教室坐无虚席。中午没睡的我占据了后排靠门的黄金位置,努力支棱着不让下巴掉下来。

“BJ房价已到高点,短期不会再涨。”女老师言之凿凿。

那么,经济人就不应该在这时入手房子。去年秋天,我们宿舍一行路过上地地铁站旁边的新建楼房,佟璋说想要买一套上学方便,时价应该是每平米八九千。不知他是否因为听了老师的判断,最终没有付诸行动,总之事隔多年他仍后悔不已。

会计学属于工商管理学的范畴,与经济学颇有不同,最为基本的理念只有两个字:平账。老教授戏称平账是门艺术,不能满足老板需求的会计师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下岗;满足老板需要求的结局却有两个,升职加薪或者住进监狱。可见,平账的实现,还需经济人的理性思考。

一天晚上,佟璋问我觉得白洪秀怎么样。这学期我们很多课一起上,却没说过几句话。我懵懵懂懂地回答“还不错”。那个周六的下午,我就收到了白洪秀的短信,希望出来一谈。

她要做什么?我心想。校园一角,我看到了羞赧的白洪秀。

寒暄之后,她问我:“你觉得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同学关系吧,还能是什么关系?一个毫无恋爱经历,又从未释放任何信号的经济人,凭什么吸引她的注意?毫无感情基础的两个人可以跨级进入下一阶段吗?这账不平啊。我说:“可能是好朋友。你觉得呢?”

她搔了搔头发,露出久违的酒窝:“我也觉得是。”

我们就往回走了,在宿舍门口分手。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望着对面宿舍楼,寻觅着他的方向。如果刚刚是他在问我,我会怎么回答?我会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