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子林的忧伤

中午我和几个同学在校食堂吃完饭,沿着东操漫步一圈后准备回教室。

“镇泽,镇泽。”刚走到校园一楼,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回头一望,原来是张英远远地站在长廊前的一棵玉兰树下焦灼地望着我。

“你们先走,我一会回。”我和同伴打了个招呼,转向张英走去。

“镇泽……”张英欲言又止。

“张英,放心,你要的钱我今早就带来了,放在书包里。”我会心一笑。

“真的?谢谢你。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上午去你的座位瞄过好几次,你总在写作业,我就不忍心打扰你。”张英苦闷的脸上顿时舒展起来。

“呵呵,答应你的事怎么能忘?走,我们一起回教室,我现在就拿给你。”

“镇泽,我不想别的同学知道我找你错钱。你能不能把钱带到开水房来给我。”张英低下头,咬着食指。

“哦哦,好的,那你在那里等着,我一会就下来。”我爽快地答到。

我三步并做两步,跑回教室,又小心翼翼地翻开书包,从里面拿着昨晚包好的钱,又用桌上一个废卷纸包了起来。我一边下楼一边埋怨:张英也真是的,本来她的座位就在我后面几排,直接在教室给她不就得了,非要我大费周折送到开水房去。

很快我下到一楼,穿过长廊,来到教学楼后面的开水房。张英正站在门口,一看见我马上迎上来了。

“小心拿好,再不要弄丢了。”我把钱递给她。

“镇泽,谢谢你。等我攒够了钱一定会还给你的,我先上楼了。”她说完,高兴地拿着钱匆匆地离开了。她说得轻巧,猴年马月能还我?!唉,我那只可怜的猪就这样没了,想起来还真有点舍不得呢。不过老爸说得是,既然借给她了,就不要再多想了。

我打量着眼前这间大约五十平米的开水房,里面整齐地立着几台大大的奔泰净水机。看来张英选择到这里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因为是中午,几乎没什么人来。我溜达一圈后,正准备向后门走去。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个着军绿色棉服的男孩正弯着腰背对着我,在一台灰色的净水机前发呆。

“噗”,眼看他手里握着的红色保温杯的水就要溢出来。

“水满了。”我急着叫道。

“镇泽。”他这才回过神来,回头地看着我憨憨地笑。才几天没见,子林的脸好像瘦了一大圈,双下巴也消失了,嘴巴上冒出一溜胡茬。

“你在减肥吗?瘦成这样?”我关心地问。

“我,我没事,听我妈说你到我家找过我。”

“嗯嗯。”我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梦境了。这世上的事真是很奇妙,晚上在梦境里看到了谁,第二天居然就会在现实中和这个梦境有关人相遇。仿佛此情此景是早就预设好的一样,有时竟然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是现实,哪一个才是梦境?我俩边说边从开水房的后门出来,来到东侧的塑胶跑道。

“我好想哭。”子林倏地一屁股瘫坐在红色的跑道上,沮丧地望着天,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想哭就哭吧,这里没人。”子林的家事,我从梦境大概了解一二,但我不知如何能帮他。

“镇泽,你知道吗,我爸爸变了,他不想要我们了……”子林的眼里噙着眼泪,两只手在地上痛苦地锤着。

“你别太伤心了。古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嘴一秃噜,不知怎么冒出这句不合适宜的话来。还好子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留意我说了什么。

“上次我本来想让你去我爸的梦境查看下,他是不是有情况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他和店里的那个女人好上了……”唉,子林不知道我虽然没能进入他爸的梦境,但是我在他妈梦境的天梯上已看到前因后果了。

“你知道吗?多么可笑呀,前几天我居然低声下气去汉川找那个女人,求她回来店里上班,求她回来和我爸爸在一起?”子林突然停住哭声,歇思底里地怪笑起来。

“啊,为什么?”我气愤地问。

“因为这个臭婊子一走,我家的包包店就关门了。我妈要是不答应她回来,我爸也不回来,我、妹妹还有我妈妈就要喝西北风了……”

“啊,你妹妹呢?”我追问道。

“我妹妹送到寄宿学校去了,一月才回一次。”他打了一个寒颤。

“你快起来,地上湿气重,小心伤风感冒。”

今天没有太阳,天阴沉沉的、干冷干冷的。我感觉一股寒气突然从我的脚跟蔓延全身。

“感冒就感冒,反正没人在乎。”我从来没有看到子林这样脆弱过,昔日强壮的他,此刻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子林,你妈妈在乎你,你妹妹在乎你,还有我也在乎你。”我揉揉眼睛的雾气,双手奋力拉起他的一只胳膊。

“镇泽,谢谢你。”子林慢慢地站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我多么羡慕你呀,有个幸福和睦的家,有疼你的爸爸妈妈。”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爸妈也经常吵架的。”我幸福吗?我不知道,我从没有这种感觉,我一点也不快乐。也许在外人的眼里,我好像幸福吧。但是他们不知道,老爸原来打我和妈妈时,我有多么地悲伤和孤独,我常常怀疑自己不是老爸亲生的,因为之前听我家家说过,我刚出生在医院洗澡时,护士曾经把系在我手上的手环弄丢了。这或许也能说明我长得既不像妈妈也不像老爸的佐证。

“但至少你的家庭是完整的,不像我这么倒霉,有这样爸爸,也许他们马上就要离婚了。”子林叹气说道。

“你别怕,就是离婚了也不要紧。我们班上有好多同学都是单亲家庭呢。”

“我不是怕,我是担心我妈妈……”

“钉铃铃”!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一看手表,液晶显示屏显示PM 2:25。

“咱们先上课吧,你这阵子好好复习呀,要期末考了。”我岔开话题。

“无所谓了,反正我现在考多少分,也没人管我了。”子林苦笑了一声。我们挥挥手,向各自的教学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