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降临:异界

冰冷,枯寂,无尽的黑暗......

就像在地下穿行,黑暗。永无止境的等待,无尽的枯寂,但是...人如果不睁开眼睛,世界还会存在吗?

人如果不去接受炽热的阳光,隔绝在双目外的太阳,怎么才能宣告世界依旧存在。

死亡和冰冷和充斥着矿洞,四周散落着破碎的尸体,残缺的头颅,附近的地面上满是战斗的痕迹。魔法的灼烧,黑暗巫术的侵蚀......尚未凝固的鲜血从残肢中满溢而出,这条细流缓缓流淌,最后停在了洞穴的出口前。

“叮——”金属的清脆声响在这深穴中回荡,一把锐利的长剑毫无阻碍地插入石质的地面,将月光与血流隔开。

剑的主人身着一袭黑袍,身体的周围缠绕着些实体般的影子,长长的兜帽将脸遮起,原是脸的部分就被一层黑幕代替,但隐约可以看到那双眸中的冷漠。

“新的世界即将诞生,世界的命运又开始新的一次轮回。我让你降临在此,命运的梦魇也会一直跟着你!”就像生铁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回荡,化作一阵冷风。随着阴冷的笑声,黑影缩作一团,又瞬间涨起,如跳动的心脏。几次呼吸,这身影就化作虚无,化作黑暗中的无数影子,只留下洞穴里不见光明的干涸血迹。

阴云从四方聚集,迅速将整个天穹遮蔽。

一切如常,如果不进入洞穴,没人能发现这场惨剧。

许久,本应悉数横死的尸体中却悄然升腾起生机。风剧烈地吹拂起来,最终灌入洞穴,将一颗面相狰狞的头颅吹下这堆残骸。

呼啸中,一只手自尸体堆中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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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林间偶尔响起猫头鹰的鸣叫,无月,无光,森林里只有一团昏黄的灯火在缓缓前进。透过细密的枝叶,那油灯旁是三名形态各异的“人”,只从穿戴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冒险者。

“该死的鬼森林,我们干嘛要半夜来这种破地方?”一个不到五尺高,身体敦厚粗壮的灰皮矮子冲着后方叫道。他不满地挥动着手中沾满了土块的铁锹,随着“嘭”的一声,一旁长着牛头的粗壮汉子浑身抖了抖。

喂!管好你的破铁锹,小矮子!”一个身体壮硕,握着一把巨大的钢叉,满身肌肉条纹的牛头人不满的抱怨道。他用低沉的嗓音警告,一张口,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随之震动。

“嗯?!”那灰皮矮子气愤地跺了跺脚,尖锐的叫骂声还不及牛头人的一半。

“你这个牛头人一族的软蛋,能沦落到来当冒险者的地步!不是说你们牛头人一族的最淳朴,善良的嘛?我就是拍那么一拍,怎么了!”

“那些游吟诗人的狗屁说辞你也会相信?”

“放屁,你就是个败类,败类!!”

“说起败类,你们灰皮地精——”

二人正吵得不可开交,而一个平静的女性声音传来,他们就立即停止了无意义的争吵。“卓尔,卡纳斯,安静一点。”

那位手提油灯,始终观察着四周的少女朝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嘈杂的声响戛然而止,她便继续引着路,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一股寒冷的气流在四方吹拂,直侵人骨髓,这股风中似乎夹杂着无数的低语声,但还未被人听清,它就消逝在广阔的林间。

她那对尖而长的耳朵动了动,“安静,安静——”她这么朝灯火边缘的两人低声提醒,同时低头迅速熄灭了油灯。

“咯咯咯...”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十几声恐怖的低吼声自其中响起。

“西雅图,卡纳斯——发生了什么!”卓尔,那只灰皮地精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呼唤着同伴的名字,但没人回应他。

“那是什么东西...”他仍不放弃,继续朝无尽的黑暗中低声问道。

“该死的,赶快回答我,否则!唔唔...”就在他要爆发出自己地精特有的难听嗓音时,一双厚实的手从一旁伸出,死死堵住他的嘴。

“咯咯咯咯咯——”那些声音逐渐靠近。而卓尔特有的黑暗视觉也慢慢为他展现了周围的一切,视界中只有黑白红三色,但已足够看清那些怪物。

一群形体破碎,肌肉外露,甚至吊着自己流出内脏的人形生物,不,或许并不是生物。

“唔唔唔,唔唔唔唔!”卓尔恐惧地挣扎起来,但无奈身体已被紧紧锁住。

腥臭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那些怪物已近在咫尺,黑暗视觉并不清晰,但卓尔已能看清他们残缺的牙齿中不停搅动的长舌头。

“唔唔唔!!”他的挣扎更加剧烈,或许是他体内的地精血液在作祟:要知道,地精什么都不行,除了逃跑。

卡纳斯的声音从耳旁响起:

“安分点!”

“不,来不及了。”

西雅图弯弓射箭,紧随着破风声的是爆裂声,远处的林中亮起一瞬间的光明,卓尔就趁这机会清晰地看见那群令人作呕的扭曲人形朝声响的方向奔去,它们四肢着地,那些反曲的关节只看见令人感到不适。

“跑!”卡纳斯直接把他握在手里,左右甩动的手臂令世界都一同摇晃起来。

“卡纳斯,该死的,赶快把我放下来,我要...呕——”

世界变为黑白红三色,呈现为白色的呕吐物朝后方飘荡,不难想象出如下画面:一只牛头人手里握着一只地精,就如握着一瓶刚开的啤酒...

大概跑了几分钟,可怜的卓尔才在已拧作一团的世界中看见了熟悉的油灯光,他就那么被平放在地上,但整个人还是不住地左右翻动。

“呕——”胃袋已空,有的只剩干呕。

“我要杀了你,卡纳斯...”他胡乱挥动着铁锹,嘴里尽是些不清的话。

“呵呵...”牛头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你懂得,西雅图,这家乎肯定会乱跑一气,总得有人把他带上。”

“当然。”

危机解除,西雅图松了口气,她低头思考起来。

“或许是我看错了,不过那确实是食尸鬼,没错吧?”她向卡纳斯问道。

“只听那声音就没法让人认错。”牛头人点点头,“只不过...这些专门盯着尸体的家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人尸的地方就有食尸鬼,这母庸置疑。

“尸体啊...”西雅图低头望着地上不停滚动的地精,在脑中回想着能与其相关的事。半晌,她摇摇头,“不可能是冒险者。”

在冒险者公会中,西雅图与其他冒险者的关系尚可,试问:谁不喜欢一位美丽而温柔的少女呢?

总之,她从未听说过有来这片“死亡”森林探险的不自量力者。几人来此地也只是为了绘出一副大致的地图。

队伍的安排则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西雅图负责侦查、记忆与事后的绘图,这恰恰是精灵所擅长的。而牛头人卡纳斯则负责正面的战斗,它皮糙肉厚,至少在牺牲前也能阻挡面前的敌人,至于卓尔——它负责逃跑,并尽量把看到的一切陈述给冒险者协会。

这片古老的林中藏着太多的神秘,这些树木见证的年岁比世间的任何人都要多,更别提那些被它们隐藏在身后的“东西”了。

“我们得去探明这一点。”她抬头,语气中满是不可置疑。

“什么?呕——”卓尔仍在地上打着滚,同时体会着脑浆搅作一团的感觉。

“明白了。”卡纳斯点点头,又冲着那只可怜的地精嘿嘿一笑,那只地精就被他放在肩上。

几人继续前进,逐渐走向森林的深处...

......

黑暗,残肢,被斩首的尸体,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无疑,这些身穿精致黑袍的人已全部死亡,尸体自然了无声息。

可一只手突然从其中钻出,它扒开身上堆叠着的尸体,紧接着,那只手的主人才从其中艰难地爬出。

眼前一片黑暗,能嗅到的也只有无比的腥臭。全身上下满是黏腻,而贯彻胸口的疼痛感令他难以发出除了哀嚎外的声音。

“啊啊啊!”这位同样身着黑袍的人惨叫着,“这是什么地方...我...”他无所适从地捂住脑袋,数不清的画面正在他的脑中一一展现,这画面大概分成两派:

一边是高楼大厦与拥挤的人群,还有无数钢铁的“马车”在街道间穿行。人们的服饰各异,像容纳了许多不同阶级的人,小雨淅沥,只有一名男子不撑伞,不带兜帽...

另一边是宏伟的教堂,彩色玻璃与一位身着白袍的主教,一场仪式,婴孩就被涂上油膏,侵入圣水,他已被受洗,一位头戴冠冕的男人又将他高高举起。

“罗兰!”

“罗兰!”

“罗兰!”

两旁激动的人群高呼着婴儿的名字...

画面过多,只有这两张最为清晰。一时间,这个黑袍人竟忘却了自己先前的名字,他在痛苦中咬牙切齿,声音震颤,从喉咙中挤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罗兰?”

他开始摸索周围的一切,黑暗中,那些鲜活的尸体突然变得枯瘦、腐烂,他爬出这堆尸体,还未明白自己正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

可脚下正是一颗头颅,他脚下一滑,狠狠地摔到坚硬的磐石地面上。

世界扭转,那那颗头颅此时正对着他,那眼眶里的眼珠直视前方,直视着他的双眼。

“啊啊啊啊!”罗兰尖叫着向后靠去,靠像身后的那些坚硬物体,“尸体?尸体!!”他自然也明白身后的那堆硬物到底是些什么,“这都是什么啊——”

恐惧萦绕,他朝着一个方向一股脑跑去,甚至不知道那到底通完洞穴的更深处还是洞穴的出口。意识越来越模糊,疼痛不减反增。

他又撞到坚硬的石壁数次,眼前终于出现光明。

可...那并不是自然的日光或月光,那是火焰的橙黄色光芒。

“西雅图,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我我我我...我也感觉不妙!我想我们该赶快撤退,跑回要塞好好休息休息!”那是尖细而充满惊恐的声音,像是条鬣狗说出的话。

“别慌。”这次是少女镇定的嗓音,她的话音刚落,低沉的拉弓声就已传来。

那都是些陌生的语言,但罗兰就是能听懂它们,他甚至知道那有尖锐声音的人说了几个白字,可他已管不着那么多。

任何人都好,他只需要援助。

“救救我!”罗兰从拐角匆忙跑出,朝那三人喊道。

“别动!”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尖耳少女,她身材修长,身着皮甲,此时,她那对翠绿色宝石般的眸子中充满了戒备。

“等等!”罗兰慌乱地举起双手,但面前的几人似乎并不识得这种手势,那位长着牛首的壮汉已冲他摆出应敌的姿态。

那头怪物是什么东西!

“怪物,你的身后有怪物!!”罗兰不假思索地朝面前的少女扑去,显然,他认为那只牛头人下一刻就会把这少女碾成肉酱。

他一头扎进少女的怀里,忘却了胸口的剧痛。

她的身体可真软啊。罗兰想着,狠狠嗅着少女身上的芳香,最后依依不舍地将其推开。

“呜!”他将双臂挡在头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嗷嗷嗷——杀了这个怪小子!”坐在牛头人肩上的灰皮矮子用铁锹拍打着头顶的坚壁,牛头人也已高抬起手中的铁叉,那巨大厚重的大铁叉即将要落下,将罗兰拍成肉饼。

“等等!”少女阻止道,而牛头人的动作随之硬生生停在半空。

多年的撮合使他绝对相信这位少女的判断,即使她下达出“断臂”这种指令,牛头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如果她行恶事,那世上可就没什么善人了。

罗兰慢慢撤下双臂,他还未理解眼前的状况。

为什么这头怪物会听那位女孩的话?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嗷嗷!看我的!”

疑问尚未出口,那只灰皮矮子就抄起铁锹,在半空中挥舞出一个圆弧。

“嘭——”

额头传来剧痛,眼前一黑,罗兰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他只听到几人争吵的声音。

“卓尔!”那是少女的呵斥声。

“我还要跟你说多少遍,矮子!听西雅图的话,她从没犯过错!”牛头人的吼声令人的内脏都一同震动。

“这小子准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这两个笨蛋,笨蛋!!”

你们别吵了,是友军就赶紧救我——

罗兰无力地伸出手,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