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背着药箱参加球赛

再过二天,就是国庆节,我已向陈队长请过假,准备九月三十日上午就回丰仓,赶在县医药公司国庆节日休假前的最后一天,把需要的药品购置齐全,这样国庆节就可以在家休息一天,陪伴父母兄弟们说说话,享受一下亲情。十月二日清晨赶回生产队,保证不耽误有求诊者需求时的出诊。

就在这天中午,大队长托陈队长捎话给我,让我和室友下午到大队部碰头。大队接到相邻公社的大队为庆祝国庆节举办篮球赛的邀请书,球队要开个赛前准备会,会后再练练球,三十号休息,调整一下,十月一日早晨7时正出发。

大队长的通知,把我原先的安排给打乱了。为了节后能保证正常出诊,几项事情都兼顾到,我决定明天上午找球友借辆自行车回丰仓,先到医药公司买药,然后回家看父母,吃个饭,下午就返回生产队,第二天参加球赛。

球员开会、回丰仓买药、看望父母,匆匆返回知青点,这一天半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国庆节大清早,大队长已从他家住的第二生产队,沿着村道来到我们知青点。进了大门,逐个与男、女知青们打招呼,嘘寒问暖。

我们大队长,土改干部出身,四十多岁的年龄,1.75米左右的个头,黝黑的皮肤,两条剑眉下的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高鼻梁,俊俏的脸盘儿透着英气,猛然间碰面,冷峻的外表,摄人心魄的眼神让人感觉有距离感。但相处熟了才知道我们的大队长其实是一个怀揣菩萨心肠的大好人。

大队长是我们大队两大群众团体:“***思想宣传队、红星大队篮球队”的领队。每当宣传队或篮球队有活动,他都从头至尾相伴,活动期间各类杂务事必躬亲。宣传队上台演出,他就在演员出场的台口处候着,边观察场上演出进展情况,边盯着候场演员做好上场准备;外出球赛,球队自带的篮球肯定是在大队长自行车的车兜里;球赛还没有开始,他就在记分牌旁守着了。

外出活动来回的路上,他的车后座始终不会空着,不管是谁,只要你不怕被摔着,敢坐他的车,他都欢迎。农村学大寨,寸地都种粮,所以,除村道路面有1米左右宽外,其他的田埂路,只要两人相遇,侧身相让能通过就行。凡是有自行车的社员外出办事,骑行在这样狭窄的田埂路上,日久天长,车技都练出来了。当然骑行中,万一路面上有个土疙瘩之类的挡道,闪躲的空间有限,如能预先发现路面有情况,提前下车推行,没事,否则,车轱辘碰到泥块,颠一下,人车就翻倒在路旁的庄稼地里了。年轻人,身手敏捷,从地上爬起拍拍泥土。哈哈一笑,上车走人。

当我和室友穿戴停当,提着一个装着皮壳篮球的网兜,招手与其他知青正说着话的大队长:“大队长,我们走吧。”

大队长突然对我说:“易一文,把你的药箱带上。”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去篮球比赛,带药箱干什么?”

“你还记得吗,今年上半年,五一劳动节,也是外出参加篮球赛,人家一看是红星大队的球队,就过来打听那个做大队赤脚兽医的球员有没有来,家里刚从苗猪市场上买回来的小苗猪病了,过来求医。结果你兽医本人倒是在场,但药箱没有带,无法前往治病,几个社员失望的走了。易一文,你一年多的大队赤脚兽医行医经历,医术水平已被周边的广大社员所认可,所以我们要随时满足前来求医社员们的需求。易一文,你今天要打球,够辛苦的,你的药箱我帮你背着。”

你大队长愿意帮我背药箱,我没有什么意见;随时随地为广大社员们服务也是我们大队赤脚兽医的行业宗旨。我对大队长说:“你要骑车、带人,身上背个药箱不方便上下车。来回的路上,药箱还是我来背吧。只是到了比赛场地,我下场比赛时,这个药箱就得靠你大队长保管了。”

大队长带着我们近十个人的一个球队,准7时从大队部出发。我们球队拖后有一支自行车队跟随球队一起行动,他们是本大队看球赛的社员,球队的忠实观众。球队到再远的地方比赛,他们也会不辞辛苦相伴,为球队加油。整个看球队伍的人员不仅仅局限于年轻人,上至六十岁的老人,下至小学生都有,有的甚至一家子中的男人们都在车队中。他们与球队一起享受取得好成绩的快乐,同样有时也要承受球队赛事失利带来的伤心。

举办篮球赛的大队,对前来参赛的球队免费供应午饭,随球队一起行动的球迷们只能啃自备干粮了,因为那个年代,没有个体户买卖存在。

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逢有节假日,我们江南农村逐渐形成了一种风气:盛行公社大队之间的农民篮球赛、生产大队互邀***思想文艺宣传队演出。白天,篮球场上农民球队捉对比拼球艺,场下看球社员阵阵喝彩声不绝;晚上,生产大队广场搭台演戏,广大社员携老带小自带条凳看节目。组织一次篮球比赛,赛程一天结束。主办方一般邀请32支球队参赛。分四个小组,每组8支球队,抽签进行淘汰赛,决出小组前2名。各小组第1名捉对厮杀,决出1至4名,各小组第2名对决拼搏,分出5至8名。如能取得前8名成绩的球队,一天要进行5场比赛,球员的辛苦可想而知了。当然,竞技水平低的球队,输了第一场球后即成观众,用现在的套话说,重在参与,胜负其次,乐在其中。

整个车队,7时30左右到达了举办比赛所在地的大队部,大队长先去组委会处报到抽签,确定自己大队球队的分组情况和应到哪个生产队的球场比赛,其他人员原地休息。

也就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有人陪着大队长回来了,大队长招呼大家随来人上路。原来,来人是我们球队参赛的联络人,此人在大队部等候各支参赛队的到来,凡抽签到他们生产队球场比赛的球队,就由他导引带路。

人流、自行车流先涌向大队部所在地的组委会处抽签。分组后,人流、车流再从大队部折返,向各分赛场散去……

放眼望去,村道上、田埂上,来来往往都是人流、车流。围绕着大队部比赛场地的周边田地里都插上了彩旗,场面蔚为大观。身临其境,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兴奋。更何况我们本身就是一名参赛球员,内心渴望马上进场参赛的欲望,搞得人亢奋、紧张得手脚有一种无处安放的感觉。自己也觉得好笑,紧张啥呀,下乡这几年参加农民篮球赛有几十场了,老球员了。但如果说不紧张,是假的、是骗自己的,思想有包袱,压力是明摆着的。主要是担心一旦比赛成绩不理想,强队变成了弱队,丢人还在其次,主要是觉得对不起大队领导亲临现场激励,和一帮跟着球队同进退的球迷们吧。

我们球队排在第二场比赛。大家停好自行车后,就在场边观看场内的第一场比赛。下半场开赛的哨子声刚响过,听见我身后有人在叫大队长。大队长背着我的药箱就站在我旁边,听见有人叫他,扭头朝后一看,乐了:“肖队长,你也过来看球。你们生产队的球场,大队组委会没有安排比赛任务。

“大队长,我们生产队的球场今天也有比赛,第一场比赛已开始,我这才腾出一点时间来找你们。前几天大队部球赛组委会召开赛前工作会议时,我看到组委会收到的回执中有你们红星大队应邀来参加比赛的报名单,我过来问一下,你们大队的赤脚兽医有没有来,国庆节有没有回城里去过节?”

“肖队长,你找的赤脚兽医就在这里。”大队长用手指了指我。

“肖队长,你家的猪生病了?”大队长追着问了一句。

“大队长,我家的猪没病,是队里的一窝小苗猪要做阉割手术。这一窝11头苗猪,生产队已通过社员们的抓阄儿,确定了领养的社员。生产队准夤统一给它们做了阉割手术后再领回家去饲养。圈舍里的老母猪也老了,不准备再让它受精怀孕了,现在刚进入十月份,我们把老母猪‘敲’了,再饲养几个月后,到春节前,把它当年猪宰杀后卖了。”

大队长朝我看看:“肖队长,你知道我们球队的水平,打进前四名是没有问题的,他要从上午到下午连续打五场球,没有时间到你生产队做手术啊!而且五场球打下来,人也乏力了,再做手术,恐怕会影响手术质量。今天,我让赤脚兽医带着药箱,是考虑万一有哪家的猪病了,帮忙诊治一下;有仔猪要阉割,做个手术。现要给一窝苗猪做阉割手术……”

“大队长,你说得没错。所以在我们生产队球场比赛开始后,我就过来找你们商量。我估算了一下时间,下午的球赛在3时左右就可结束了,你们球队到我生产队休息一下,喝口水,请这位赤脚兽医……”

大队长打断了肖队长的说话,“他叫易一文,你叫他小易好了。”

“小易同志。请你先把小苗猪的阉割手术做了,老母猪的手术请你明天上午再过来一次。大队长,我还有一个想法:小易同志如果小苗猪驐得顺利,时间还早,就请小易同志把老母猪也‘敲’了。关键是小易同志打球累了,身体可扛得住?晚上我们生产队管饭。”

肖队长把话说完后朝我看看,又望望大队长。

“队长说的两种方案,你觉得哪种好?”大队长征求我的意见。

我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听大队长的安排。”

站在旁边的队友们,听到肖队长说晚上管饭,就来劲了。按我们当地农村的待客之道,说能管饭,薄酒一杯肯定是会有的。打了一天的球,累了、乏了,喝一小杯酒,吃饱、喝足了再回家那是多么惬意啊。其中有位球员说:“今天的比赛,其他上场球员多卖点儿力,碰到实力稍弱的球队,就让易一文在场下歇着,保存体力,留着力气做手术用。”

听了球友们的话,我真想上去伸手打他们几拳,为了晚上一顿酒饭,就把我“架上火堆烤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凡是治病给药、动刀做手术,都是存在风险的。更何况是在我身体极度疲劳的情况下,保不住手术中有什么意外发生。

我刚开始学医、行医时,但凡有机会出诊治病或做手术,为了争取尽量多的实习机会,提高医术水平,都是来者不拒,从没有想过万一在治疗、手术后有什意外发生了怎么办的问题。自从今年春上五队沈伟民老婆要我赔钱事情发生后,内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说实活,我有一种被伤害的感觉,同时也有一种后怕感,所以后来接诊出诊,治疗做手术,我小心谨慎得多了,治病、做手术时,不再大大咧咧拍着胸脯说满话。今天按肖队长的想法,要做两种不同类型的手术,肖队长可能不知道,给小苗猪做手术,手术顺利,1个多小时就可能结束,但他对兽医的体力要求高,特别是手上的一把力气,不能有半点儿松懈,一旦按捏不到位,会影响手术质量;给老母猪做手术需要时间,需要耐心、细心,来不得半点疏忽。所以手术最好分开来做比较妥当,但明天我一个人走近1个小时的路到这个小队做手术,心中真的有些不怎么乐意。

今天,我虽然有理由拒绝二个手术连续一起做,但在大队长面前,我不能表态,这个决定权得给大队长留着。下乡好几年了,不能说见过多大世面、经过多少风雨,有了多少历练,但也学到了一些做人的道理。放在台面说,就是待人接物懂得进退,放在台面下说,就是有些世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