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府。
陈友谅脸色阴沉,他已经收到了徐寿辉圣旨,让他准备筹办迁都的事宜。
根本不用想,他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倪文俊操控,但让他就此放弃龙兴,实在不甘心。
天完朝廷,一干党派明争暗斗多年,皇帝徐寿辉沉迷享乐,倪文俊只知道争权夺利。
自己九死一生弄死史火龙,获得丐帮支持,本想着有机会往外发展,但倪文俊却总是咬着他不放。
“该死的狗东西!”
陈友谅心中咆哮,恨不得将倪文俊千刀万剐。
哒哒哒。
手指快速在桌面敲打,陈友谅环视堂下诸将,沉声道:“替我给陛下写一封奏折,就说龙兴距离集庆太近,太过危险,我反对陛下迁都。”
张定边忧心忡忡说道:“大帅,如今朝堂中全是倪文俊的人,陛下更是被人蛊惑,这封奏折到了蕲州,恐怕必会招致陛下不喜。”
胡延瑞在一旁点头表示附和。
“若是陛下迁都龙兴,倪文俊等人必定以守卫宫廷的名义,率军驻守龙兴,这么以来,我们这段时间流的血,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张定边沉默。
有些话,作为臣子的本不应说,这么些年名义上的皇帝是徐寿辉,但是实际上掌权的说是倪文俊也不为过。
若不是徐寿辉麾下邹普胜对其忠心耿耿,倪文俊忌惮邹普胜大军,只怕倪文俊早就自己称帝了。
“呼—”
陈友谅长出一口气,缓缓道:“我们既然是天完朝廷的臣子,自然应当向陛下劝谏的义务,快去准备吧。”
张定边想了想,突然笑了。
他突然想到小时候,两人打鱼回家的时候,半路上出现一个无赖想抢两个人的鱼,因为当时两人年纪小,力气又弱,打不过对方。
纵然最后两人鱼也丢了,还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但是却从来没有怕过。
怎么人越长大害怕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呢?
张定边笑着摇了摇头,如今的自己自信不弱于人,已经远不是曾经的孱弱少年了,既然如此有什么可怕的呢?
大不了,再次亡命天涯罢了。
“我来写吧。”
张定边笑道。
陈友谅闻言,点头应允。对于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本事,他还是知道的,知天文识地理,满腹兵法韬略,又武艺绝伦,还擅长岐黄之术。
更重要的,对自己忠诚无比,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陈友谅也相信张定边不会。
写一封奏折,又算的了什么?
在陈友谅与众人商议如何应对迁都的时候,遥远的大都皇宫内,元帝正在偏殿与回援的脱脱、答失八都鲁商议如何应对刘福通。
“陛下,臣以为凭我军强盛的兵力,完全可以碾压刘福通率领的贼军。”
答失八都鲁微微躬身。
元帝手捧着金杯,仔细摩擦杯上雕刻的龙纹,神情淡淡。
自从知道脱脱和答失八都鲁率大军回援之后,他吊着的心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大都稳了。
虽说这次脱脱和答失八都鲁火速回援,解了大都之危,但元帝依旧有些不高兴。
因为他给了三人传令,结果只回来了两人,汝阳王竟然敢违抗他的命令!
依照大元律法,违抗圣命,当杀!
可惜,他并没有能将汝阳王处死的实力。
“你们看着办吧。”
元帝随便摆了摆手,将应付刘福通的事情交给了两人。
脱脱二人对视一眼,低头称是。
“你们可知道,近来汝阳王军队的近况吗?”
元帝漫不经心,好似随口一问。
脱脱二人却是心中明了,以二人的权利,自然知道汝阳王抗命,拒绝回援大都之事。
二人闻言,眼底闪烁,以元帝的消息肯定不会不知道汝阳王军队近况,但还是出口询问,显然是对汝阳王有些不满了。
想到这,一向与汝阳王不和的脱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政敌的机会,往前走了两步,作揖道:
“臣听说,崔德所率领的反贼,节节败退,我军形势一片大好,想来汝阳王军队目前应该在观望吧。”
脱脱说完,答失八都鲁深深地看了一眼脱脱,观望?观望什么?是观望刘福通攻破大都还是观望反贼动向?
但他也并未帮汝阳王说话,两人同为大元重臣,汝阳王倒了对他也有好处。
元帝似乎并未听懂脱脱话里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二人会意,告辞离去。
元帝目送二人离去之后,遥望南方,眉宇间似有风暴聚集。
出了偏殿,二人边走边聊。
“丞相觉得我们应该如何歼灭这股反贼?”
脱脱随口说道:“汝阳王之子王保保,将李武率领的反贼堵在肴、函之外,汝阳王又将崔德的军队堵在了太行山。”
“刘福通虽然势大,但兵力太过分散,我们直接从正面将其击溃就行,哪里需要什么策略。”
答失八都鲁神情平静,心中暗骂脱脱奸诈,原来你也知道汝阳王是为了不让刘福通军队汇集一处,才没有回援。
可你刚才跟陛下可不是那么说的。
“哦,对了,等到刘福通败退之后,还需劳烦将军,率军支援肴,函,围杀贼将李武。”
脱脱顿住脚步,转身笑道:“到时候将军击败刘福通之后,在击败李武,此等大功,我相信陛下定会重赏。”
答失八都鲁也笑了,脱脱明显是想用剿贼之功,拉拢自己,统一战线对付汝阳王。
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汝阳王死活关他何事?
……
集庆。
清水司司长沈安,穿过走廊,直奔沈铭书房。
吱!
埋头在书案中的沈铭,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进来的沈安开口问道:“怎么?有消息了?”
沈安也不见外,随手拉了个木椅坐下,点了点头道:“清水司已经查到了青田县确实有一个叫刘伯温的,不过他本名叫刘基,字伯温。”
语气微顿,又缓缓道:“我们还查到刘基与宋濂、章溢、叶琛三人并称为四先生。”
“嗯?”
沈铭听到宋濂的名字微微惊讶,至于章溢和叶琛二人,以沈铭浅薄的知识倒是没有听说过。
对于宋濂这个名字,沈铭如雷贯耳,家境贫寒,聪敏好学,白首穷经,终成一代大儒。
想到这,沈铭神情恍惚,耳边似有朗朗书声。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沈安看到沈铭听到四先生之名后,略有失神,心中有些疑惑,但也并未出声打扰。
瞥了一眼候在旁边的阿碧,心中微动,相比于喜欢在府中乱跑的阿朱,阿碧似乎永远都陪在大哥身边,至少每次自己来的时候,阿碧都候在旁边。
安静乖巧,从不多话。
“小安,找个时间,将他们聚在一处,我去见见他们。”
沈安思考间,耳边传来了沈铭的声音,顿时回神,想了想说道:“那就三日后,我将他们聚集在一块,到时候再通知你。”
“好。”
沈铭应了一声,又重新将头埋在书案中,沈安见状轻声地退了出去。
书房中再次陷入了寂静,阿碧静静地看着沈铭侧脸,有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含笑。